距离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还有两个半月……
“你真的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怎么时间越近,你就越怀疑这件事呢?”
“因为无论怎么说,这都太不可思议了!我怕真到了那一天,我的梦会突然醒了!”
“男人应该善于在女孩面前制造让她们相信的童话!”
“别一听我读过《安徒生童话》,就硬往童话上靠。你可没必要总这样讨好我,而且我觉得越会讨好女生的男人越靠不住。”
“你们女孩子还真是善变,脾气犹如天气,一会儿一变!”
“是的,我就是个善变的女孩。”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无明火,让我的心越来越烦躁。
“小敏,冷静!是不是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我稳定了一下心神,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输入,“其实,离咱们约定的日子越近,我越害怕。”
“怕什么?”
“怕一切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理想和现实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差距的,我现在尽量想把最真实的我展现给你,希望能够缩小这种差距。”
我觉得确实是我的话题起得太沉重了,所以我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让人烦心的问题,“你的暗访快要结束了吗?”
“快了。这里的工作一结束,我就去S市和你见面,时间是八月六日。”
“还挺精确!”
“这会儿我的心早就飞到你那里去了。”
“好了,听你唠叨这种肉麻的话快一年了,听烦了。今晚还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都讲了这么多故事了,今天不想讲了,只想聊聊天。”
“聊什么话题呢?”
“今天的话题你定吧。”
“我是法医,我没有这么多话题的,跟我聊天最多的话题就是死亡,你以后能受得了吗?”我之前曾经用这样的问话去试探他,但这次语气更加强烈了。
“当然了,今天还就聊死亡这个话题了。”
“那我想听听你对死亡的理解是什么。”
“对于死亡的理解,我也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但是凭我的人生经验和阅历想要琢磨明白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还请小敏你帮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死亡。”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说得这么复杂。从表象上说,人类的死亡其实就是一次体验,只不过机会只有那么一次,所以没有活着的人能真正地说清楚它的意义。死亡会夺走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根本无法逆转,至今也没有发现一个人能逆转死亡。”
“你说得也是不清不楚的。我就对死亡挺茫然的,我有胆量去探知未知的世界,但却没有胆量去探求死亡。”
“人们对于死亡都有种茫然感,像我这种天天都要面对死亡的法医也会茫然,而且比一般人更加茫然,因为看到死亡对于我来说,要比普通人更加平常,而这就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思考空间。我打过这样一个比方,如果一个木偶被抽离了背后控制者的手,你是会任由木偶倒下,还是去赶紧抓住那双抽离的手?这就是我理解的死亡,是一种两难的选择。”
“你说的这些太深奥了,我不太明白。”
“呵呵!不明白就对了,你不用天天来讨好我的,不明白我们就在一起探讨。”
“我哪里有故意讨好过你。”
“你听说过安乐死吗?”
“听过,但是,中国的法律不允许实施。”
“其实,我在课余时间一直致力于安乐死的研究,为的就是能够让人们更加轻松地接受死亡,或者是尽快摆脱重病的痛苦!”
“等等,虽然你是法医,但是也是医生啊,医生的职责不是尽可能地延续患者的生命吗?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对患者放弃治疗,而让他们选择死亡呢?”
“因为很多病痛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的,我认为医生应该有权决定是否让他的病人实施安乐死,从而减轻他的痛苦!”
“但是要实施安乐死的人大部分是常年卧床需要人照顾或是花费大量医疗费用病情却不见好转的病人,他们看上去就是个大麻烦。原本以减轻病人痛苦为目的的安乐死,很容易沦为医生或患者亲属摆脱这种麻烦的工具。医生虽然有为患者减轻痛苦的责任,但如果安乐死实施不当,他的行为也和谋杀没有本质的区别。”
“即便患者再痛苦,也不能用任何理由结束他们的生命。有一部分人正是利用了你这种对医疗的这种理解,为了尽可能地延续人的生命,从而造成了更多的悲剧。”
“其实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们国家的法律根本不允许实施安乐死!”
“但是,我们要讨论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强行挽救患者的生命,而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却最终只是一个痛苦的结果,那样就是对患者负责吗?”
“此话怎讲?”
“这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挽救病人生命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以推动医疗和医学的发展,但是患者和家属的这种心理却也被很多利欲熏心的人所利用,比如我的哥哥。”
“你哥哥?”
“他一直经营着医疗用品公司,如果没有这么多患者的求生欲望,他就不可能赚这么多的钱。”
“你一直这么看你哥哥的吗?”
“是的,他是个十足的奸商,没有人情味,也从来不会理解生命的意义。”此时我的心情又再次莫名焦躁起来,没想到今天谈论的两个话题都被我引入了极端。
“这个问题我跟你有不同的想法。”
我真没想到他会反驳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我的火气一下子又被他引了上来,“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我认为活着是需要有为生活买账的勇气的,死也一样!任何死亡都不是像小沈阳说的那种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那么简单!那毕竟是个痛苦的过程。很多人整天嚷嚷着我不活了,那样的人其实死不了,因为他对生存还有念头,而真想自杀的人,往往你是看不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看似很幸福的人却突然自杀而让你感到意外的原因。病重的人也是一样,他们有求生的权利,他们有对尘世眷恋的权利,决定生死的权利永远只在自己身上。这与你哥哥是否为此而获得商机没有因果关系。”
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学来了这些歪理,弄得我的头脑瞬间短路,“好了!我怎么发现你总为他说话呢。我可告诉你,你讨好他是没有用的,决定咱俩关系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他。”
“你看你又来了,正讨论死亡的本质呢,你扯到哪去了?”
“好了,不跟你聊了,去睡觉!”
说着,我便关闭了QQ。这次讨论是我俩一年以来唯一的一次争吵,但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这番争吵却预示了很多还未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