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的习性下,柏木开始对屋子进行搜索。如果这是一起杀人案的话,犯人应该还藏在这里才对。同僚走上二楼,柏木则一楼四处搜索。客厅、饭厅、厨房、保姆房间、浴室、厕所、到处都没有找到人。从二楼下来的同僚也同样摇了摇头。
“二楼有家主的房间和孩子的房间以及客室,但没发现任何人。”
柏木走出屋外,剩下的两名同僚在交谈着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篠山家和空屋组成的矩形的东北角、西北角和东南角监视的三名同僚,他们三人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就位,三人都说没看见任何人出入过篠山家和空屋。
站在西南角监视的柏木也一样,只在下午两点的时候看见少女、下午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看见少年而已。
柏木在屋子周围绕了一圈。庭院泥泞的地面上留下的出入屋子足迹只有柏木和三名同僚的而已。
即是说,在雨停的四点以后,没有人出入过篠山家。而在那之前进入过屋子里的只有篠山薰和鬼头真澄两人。
家里没有其他人。
如果是同僚们就位的两点半前的话,确实有可能在柏木看不见的后门进去杀死少女,但是杀少年就没有可能了。那么,这就不是一起杀人事件,而是殉情吗?
少年用匕首刺杀少女后,再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就那样没拔出来而死吧?
同僚的其中一人用客厅的电话联络了荻洼署,十五分钟过后,搜查课的刑警们赶过来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们到达,娴静的住宅街开始骚然起来。
柏木从搜查一课的刑警里看到了戴着眼镜宽额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子。
他是在警察练习所——现在改名为警察学校了——和柏木同一期的江藤刑警。
巨汉且面向凶狠的柏木除了刑警就看不出是其他什么人,和他相比,江藤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银行的业务员一样。不过不知为何,他和柏木意气相投,从警察练习所毕业以来一直都有来往。
“听说是高中生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死了,而你是遗体的发现者对吧。”
江藤答话道:“是啊。名字叫鬼头真澄和篠山薰的高中生。”
“连名字都确认好了啊,不愧是你啊。”
“其实是大约两个月前我偶然和他们见过面。他们在新宿被流氓缠上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
随后,柏木将自己下午一点起、同僚两点半起为了揭发走私烟而监视空屋和篠山家的事告诉了他。
“下午两点篠山薰回家,三点二十五分鬼头真澄来访篠山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出入过。同僚他们也是,在发现走私烟的贩子进入空屋后门以前,都没发现过任何人出入。”
“是吗。谢谢你。”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你准备去搬运两人遗体的医院的话,我能和你同行吗?当然,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
“不知为何,我很在意那两人。”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容易对被害者注入感情的性格啊,江藤笑着说道。
江藤向柏木交代了自己去医院的话会通知他之后,便和其他搜查一课警员一起进入篠山的屋子里。
两个小时后,柏木和江藤一同来到了中央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等候室。
预定是在这间医院进行司法解剖,两人的遗体已经安置在太平间了。
分别通知了各自的亲人,亲属都纷纷为了看望自己孩子的亡骸赶了过来。
鬼头真澄的父亲鬼头仙一,是以新宿一带为根据的鬼头组的组长。
由于不是柏木的管辖的地域,他也不清楚其家庭构成,单从江藤刚刚所说的来看,真澄的母亲是酒吧的女招待,在八年前的空袭时去世了。
另一方,篠山薰的父亲在五年前因肺结核离世,薰是和母亲久子和保姆三人一起住的。
久子是明央银行董事长的女儿有着不小的资产,生活不至于贫困。
“在我和同僚进入篠山家的时候,母亲和保姆都不在,她们是外出了吗?”
“母亲久子昨天就寄住在女校时代的朋友家里。当时的我们都纳闷她去了哪里,然而刚过六点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得知事件的经过后,整个人是半疯狂的,一直大喊着‘让我见薰’,不过当时的遗体已经搬到这里了,真是可怜。我们问‘她有谁能陪你吗’的时候,她要求我们叫她住在横滨的妹妹菊子过来。一会应该会在菊子的陪同下过来这里的。”
“保姆呢?”
“听说昨天今天都给保姆请了假。”
这时,正面玄关的门打开,进来了三名男子。正中间的那人是大概四十来岁的魁梧男子,两旁年轻男子的样子像是他的保镖似的。很明显是不是干什么正业的人。
三人看见柏木和江藤后,慢慢地走向前来。
正中间的男子问道:“是警察署的人吗?”江藤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辛苦了。我是鬼头仙一。”
“真的很遗憾。”江藤回答道。
鬼头仙一压低声音问是否能让自己见真澄。他虽然长得五官端正,但依旧缠绕着一股粗鲁的气氛。这和斯文的少年完全不相像。
江藤叫来了医院的职员,让他带仙一单独进入太平间。
过了十分钟,鬼头仙一回来了。虽面无表情,但能看出他眼睛通红。
江藤说有几件事要问问他,并提到是否对真澄殉情的理由有线索。
然而,鬼头仙一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再一次,正面玄关的门打开,发福身材的女子两人走了进来。
眼睛哭了红肿的四十岁前后的女子,身后扶着她的是三十岁前后的女子。
江藤走向前说道:“不好意思让您走这一趟。”看来那是篠山薰的母亲久子和她的妹妹菊子。
两个人都显得很文雅。柏木想起了自己形容过的出自良家千金的少女。
篠山久子瞥了眼鬼头仙一,从对方的打扮来看一下子就理解了其身份。
顶撞道:“是你家孩子勾引了我家孩子对吧!还我!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菊子一边喊着“姐姐”一边拉着久子的衣袖。鬼头仙一什么都没说,看了看久子后,便带着保镖二人离开了。
久子和菊子在医院的职员带领下走向太平间。回来的时候,久子两手覆着脸,走路的时候几乎都是妹妹扶着走的。
“很抱歉,请问您对您孩子和鬼头真澄殉情的理由有什么线索吗?”
“薰是被那个叫鬼头真澄的孩子骗了。那个真澄是出自那种家庭的孩子,肯定没有任何将来的梦想吧,自己活不下去了于是诱惑薰陪同一起死吧。肯定是薰太温柔了,一时就……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该去朋友家过夜的……都怪我让保姆请了假,才让薰一个人呆在家中的。看见这个空隙,那个叫真澄的孩子就趁虚而入……”
之后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一个劲地哽咽。此时妹妹菊子嘟囔道:
“其实,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小薰有打电话到我横滨的自家里。”
柏木和江藤将目光注视到菊子脸上。
“那时候小薰说的话,感觉就像是暗示要殉情一样。要是当时我能够好好劝说,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能否告诉我们当时电话里的内容呢?”
按菊子所言,她在收听广播正好播放古典乐的时候,也就是下午三点的时候,薰打电话给她。
——我这里现在刚刚下雨。小姨那里呢?
菊子觉得特意打电话问这种事有点不妥,于是问薰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后,薰长叹了口气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想单独跟小姨告个别。
——很远的地方?
——到时会通知你的,现在还不能说……再见了。
然后,电话被挂掉了。
江藤抱起胳膊:“‘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想单独跟小姨告个别’啊,确实,像是在暗示自己要去殉情般的口吻呢。”
“我感到很不安,想再一次和小薰谈谈,可我打了好多遍姐姐家的电话,小薰就是不接……我原本想干脆就直接去姐姐家拜访的,但是横滨到荻洼要花很长的时间,而且又想到那孩子那么稳重一定不会干傻事的,就这样强迫让自己安心下来了。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薰不打电话给妈妈,也没有留下任何的遗书,可却偏偏会打电话给你呢。你们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好吗?”
“嗯。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疼爱小薰,小薰也很爱粘我,有什么心事都会找我谈。虽然到了这种年龄一般难以向小姨诉说烦恼,但小薰不会这样。自己和鬼头真澄交往的事也跟我说过了。”
说完,菊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