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松村比吕美 本章:第三节

    喝完花草茶,把洗好的杯子和茶壶收进餐具柜里之后,,育美便开始为美登里制作钙质粉末,这项工作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例行公事。美登里虽然是个神经大条、讨人厌的女人,但毕竟是老公的姐姐,听说她的骨质好像还满脆弱的。

    ——等你搬到那间公寓之后,随你爱怎么刷就怎么刷!

    在按下食物调理机开关的同时,耳边又响起了老公说过的那句话。

    谁要搬去那间又旧又小的公寓啊?对于一向只能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的育美来说,这个家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全新透天厝。她怎么可能乖乖搬出去呢?

    自从老公不见了之后,育美常常做同一个梦。由于那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梦,真实到育美常常会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同样的事。也或许只是因为自从老公不见了之后,育美就很少出门,一天到晚都窝在家里,所以才会愈来愈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的差别吧!

    梦境里是那一天的争执后续发展。也就是紧接在老公说出了离婚两个字,甚至还叫育美搬出去的那一天……

    育美继续刷洗着其实半点污垢也没有的锅子,直到把所有可以刷洗的东西都刷洗完了,又开始整理起冰箱里的东西。因为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拿出来招待客人了,因此冰箱里面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所以她就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一次来个大扫除。

    老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举动,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还以为这台冰箱的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嘛!事实上到底能不能打开呢?既然你都把东西清出来了,不如我们就来实验一下吧!万一打不开的话,你可要从外面帮我打开喔!”

    “不要啦!冰箱是用来装食物的地方耶!”

    育美继续清理着冰箱内部,不打算搭理老公所说的话。

    “反正你都要离开这个家了,而且这个冰箱本来就是我买的,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公推开育美,开始把冰箱里的棚架给拆了下来。育美心不在焉地看着他的动作。当所有的棚架都被拆下来之后,本来就已经很大的冰箱看起来更大了。接下来,老公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冰箱里,而冰箱也刚好可以容下老公肥胖的躯体,而且完全不显得窘迫。

    这个人呐,还以为就算冰箱的门打不开,育美也一定会帮他从外面打开。还以为就算是已经快被自己扫地出门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

    老公从里面把冰箱的门关起来,然后马上就试着要推开。看样子这个大型冰箱好像真的可以从里面轻易地打开……其实已经开到一半了,所以,育美赶紧用背把门顶住。只听见老公在里面大骂三字经,好可怕。育美想过好几次,够了,打开吧!教训他一下就好了。可是一旦打开的话,她可能连狭小的公寓都没得住了。老公一定不会原谅育美的,这种事可不是笑着说一声:“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啦!”就可以了结的。所以,育美只好把那种心情压抑下来,一直顶在冰箱门前面,寸步不离,直到再也听不见老公的喊叫声、再也感受不到老公拍打冰箱门的震动为止。而且她也没有忘记要把冰箱的温度设定到“强”。

    ——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育美当场瘫坐了下来,靠着冰箱,直到黑夜变成白昼。

    就是这样的一个梦。

    的确,在那个时候,老公是有把自己关进冰箱里。不过他只说了一句:“什么嘛!果然可以从里面打开啊!”就从冰箱里出来了。

    然而,她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老公那含糊不清的叫声和自己背部所感受到的震动,或许不完全是想象中的产物。所以她觉得很害怕,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打开冰箱,也才会买了一个小一点的冰箱。

    育美把用食物调理机打好的粉末倒进玻璃瓶里。这款瓶子本来好像是用来装调味料的,就连瓶盖的部分也设计得十分别致。美登里好像也很喜欢这种精致的设计。有了这个,她的骨头应意该也会变得比较健康吧!

    骨头是很重要的。这是育美在帮父母火化时所得到的切身之痛的体认。因为不管是父亲的人骨头,还是母亲的骨头,都因为长期服药的关系而变得非常脆弱。

    育美的母亲在住院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要把喉结放入骨灰坛里。一般来说,人们称之为喉结的地方,其实是一块软骨,在火化的时候应该会被烧个精光。所以放入骨灰坛里的其实是第二节的颈骨,因为第二节颈骨火化之后听说会变成佛祖盘坐的形状,所以母亲才会叫她把佛祖放进骨灰坛里。火化仪式结束之后,育美想起母亲临终前的交代,用筷子把母亲的骨头夹起来,想说那应该就是第二节的颈骨了,没想到,骨头才刚一夹起来就碎掉了。

    “看样子,是因为长期被病魔侵蚀的缘故呢!”火葬场的职员见怪不怪地说道。

    因此在位于老家的坟墓地底,只埋了一堆粉碎的骨头。

    育美举起那个小巧的瓶子,透过粉末仰望着电灯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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