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威震丰田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亚刚 本章:第十四章 威震丰田

    午夜时分已过,欧阳振山在卫生间里冲罢淋浴,穿一件睡袍坐在沙发上。家里很安静,墙上石英钟走动的声音十分清晰,本来早应该上床休息了,可他却睡不着,心事重重地将多年前留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组合起来,拼成了一组组清晰的往事……他点燃了一支烟,火柴擦燃时响声清脆悦耳,吸了一口,再把烟雾吐出来,他把头放到了沙发靠背上。

    真没想到哇,小灵子竟然是水玉芹的女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涌出了一股对水玉芹的埋怨情绪。既然她的女儿来长山打工,为什么不让孩子来找我呢?那样也好有个照应啊!说不定就能避免这场惨剧的发生。如果小灵子来找我,我当然会帮她找一份更适合她干的体面的工作,绝对不至于让孩子到洗浴店里去当服务员;如果小灵子来找我,我会对她在生活上有所帮助,安全问题上也能给予相应的保护;如果、如果……世界上该谈到“如果”的问题起码也有千万个,哪一个“如果”不都是在事后才引发出来的呢?可是,在事发之前又有谁会有先见之明能够多提出几个如果呢?

    想到此,欧阳振山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的思绪又被扯到了二十多年以前……水玉芹与欧阳振山的关系进一步密切,源于桃园边上的那一场格斗。

    水草丰茂、庄稼拔节的盛夏来临了,村外桃园里的水蜜桃个个像羞红了脸的女孩子,以鲜灵灵的色彩宣告着自己的成熟。这时节的风也显得珍贵起来,每一阵清风只要从桃树身旁刮过,便会把一缕缕甜丝丝的气息送出好远,让闻到了这种气息的人们甜入肺腑心旷神怡。水玉茗和二癞子承担了看守桃园的任务,这可是件美差事,既轻闲自在,又能偷着解馋,俩小子乐得直想蹦高。

    想不到他们却因为这份美差惹出来一场祸端。

    那天中午,刚吃过午饭的欧阳振山坐在离井台不远的一棵柳树下,他听着收音机的同时又刷着自己的一双球鞋。这时,一阵急切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宽叔、水玉芹和另外几个村里人正急匆匆地往村外奔去。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人着急的事,便赶忙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干啥这么着急呀?”水玉芹便赶路边回答:“桃园那边有人抢桃,还打人!”

    欧阳振山听到这话,马上关闭了收音机,并迅速将收音机和水盆送回了“青年点”,然后又急切地赶上了村里的这伙人群,一起朝桃园的方向奔去。

    甜水井村的水蜜桃个儿大、皮儿薄、核小、汁多、味甜,在冀东地区是很有名的特产,更是被本村社员格外看重地当成了“钱包”。每当水蜜桃成熟的时节,都要加大看护力量,今天听说有人来抢桃,人们岂能容忍?大家忙三火四地跑向桃园,远远地就见水玉茗和二癞子一人手里操着一根木棒,正虎视眈眈地与另一伙人对峙着。大家加快脚步奔到跟前,看清楚了另一伙人的模样,他们一共有七人,个个年轻力壮,看样子也是当地人,其中有几个人手里也攥着木棒。

    “别打架,有什么话好说嘛。”宽叔抢先一步站到了那伙人的面前,用尽量和蔼的语气搭话。水玉茗和二癞子见来了帮手,紧张的心情平稳了许多,举着的木棒虽然放了下来,眼睛仍然狠盯着对手们。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造成了一种人多势众的形式。还是宽叔发问:“你们哥儿几个这是要干啥呀?”

    “干啥?”为首的一个黑大个儿搭了腔,他剃着光头,黑脸膛,高颧骨,大眼睛,很有一股威武的派头。此人有些名气,十里八村的人大多都认识他,他绰号二张飞,家住离甜水井不远属于同一公社管辖的杨树沟,是个能打能闹的主儿。此刻,他瞪起一双牛眼睛粗声粗气地说:“这俩小子打伤了我的兄弟,不赔偿损失费,哼,没门儿!要不,就让我把他们俩打趴下,咱们两清!”说着,又往前凑了两步。

    水玉芹跑过来护住了弟弟,宽叔扭头问水玉茗:“这是怎么回事?”

    水玉茗和二癞子你一言我一语,连比画带说地把事情经过重述了一遍——临近中午时分,水玉茗和二癞子啃完了自带的干粮,便坐在树根下吃桃,俩人还说说笑笑地讲着笑话。正巧,杨树沟的两个小伙子合骑一辆自行车从桃园边上路过,看见有人在树下摘桃吃,还以为是碰上了偷嘴解馋的人呢,于是便停下车,笑嘻嘻地凑过来就要动手摘桃。水玉茗和二癞子一看,连忙起身喝道:“干什么?不许偷桃!”

    “嗯,说我们偷桃?你们不是也在偷吗?”其中一个瘦高个儿问。

    “我们,你他妈看清楚喽,我们是甜水井的,是看桃的!”一向嘴硬的二癞子回答。

    另一个身材矮一些的嘻嘻笑着:“嘿,我们赶路渴了,既然你们能吃,我们也跟着吃几个吧,解解渴。公家的东西嘛,你们看这么紧干啥呀?”

    “不行!”水玉茗挺身攥拳高喝一声。

    “哟嗬!都他妈是集体财产,你们能吃我们就不能吃啊。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呀!”那个高个子刚才还笑脸相对呢,转眼便露出了凶相,他一个健步蹿了过来,伸右腿往左扫,同时用两只手臂往右边一拨拉,一下子就把水玉茗别一个大跟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下水玉茗和二癞子都急眼了,回身便抓起了看桃用的武器——两根木棒。俩人一左一右出手迅速,一根贴着地面横扫,高个子的脚踝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只听他“哎哟”一声跌坐地上。没等他翻身起来,另一根木棒又斜劈下来,“啪”的一声正砸在他的肩头,他又一声嗥叫,就地滚了几个跟头。

    “好、好,算你俩小子厉害,你们等着,一会儿非让你们尝尝更厉害的。”说完,高个子由另一个人搀着坐到了自行车后架上,飞快地走了。

    水玉茗和二癞子望着自行车上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嘀咕起来,他们要是回去叫人怎么办?那我们不是要吃大亏吗?两人一商量,干脆咱也叫人吧。正好那边跑过来两个挖野菜的半大小子,都是本村的,二癞子便把俩孩子叫了过来,一人手里给塞了一个大水蜜桃,让他们快回村去告诉队长宽叔,就说有人来抢桃,还打人。

    “到底是赔偿损失还是要挨揍?快说呀,我们兄弟可等得不耐烦啦!”二张飞瞪起眼睛又喊了一通。

    “这位兄弟,打了你们的人是我们不对,这我们可以道歉。可你们的弟兄来这抢桃吃也不对呀,按理说也该受罚吧?我看哪,这个事……”

    没等宽叔的话说完,二张飞又喊起来了:“光道歉就行啦?那顶个屁用!我的兄弟受什么罚?你们打了人还挺横啊,看这个意思用讲理的法子是不行喽,那咱们就来不讲理的吧。”

    说着,他一挥手,几个人便冲着水玉茗和二癞子蹿了过来。

    “住手!”猛听有人一声断喝,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定神一看,刚才喊话之人正是欧阳振山。

    只见欧阳振山急走两步来到二张飞近前,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事要想平息下去,只有把此人治住才行。

    “这位哥们儿,要我说呀,咱们本乡本土的还是别伤了和气,相互道个歉,把话说开了就得啦,为什么偏要动手打架呀。再说,真要是打起来,结果咋样还不一定呢。”

    这一下二张飞又冲着欧阳振山来了,“哼,你说的可轻巧,我要是把你打啦,光给你道个歉就行了吗?今天我还不用你们赔偿啦,非把那俩小兔崽子打趴下不可。兄弟们,给我上!”

    二张飞说完又一挥手,那几个人一阵骚动就要往上冲。

    “我看你们谁敢动?!”

    欧阳振山一声怒吼,挡住了二张飞一伙人。这时,又从村里跑来不少社员,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铁锹、锄头等家伙,把二张飞等人围在了中间。

    “你以为动起手来你们就能占到便宜吗?有我们大家在这儿,能让你们随便行凶咋的?”欧阳振山说出这几句话的同时,两道犀利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二张飞,目光中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二张飞这时才上下打量起欧阳振山,二十来岁的年纪,中等偏瘦的身材,论长相虽说算得上一表人才,可要论功夫,却看不出他是个多厉害的主儿。

    “你不让我们打那俩小子,是不是你想找打呀?”二张飞用左手拍了一下右拳,以挑衅的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后,又撇了一下嘴巴。

    “是谁想找打还不一定呢。”欧阳振山接过话茬儿,同时回敬了一声冷笑。

    “好,你是好样的!”二张飞看到村里又来了不少人,而且还有家伙,知道大家要一起动起手来自己的人不会占到便宜,便耍了个心眼儿,他接着说,“今天我就是要和你一对一地斗斗,如果你把我打败喽,我认输,带着弟兄们走人。如果你要是败了的话,那该咋赔偿我们就不用说啦……来吧!”

    说完这话,他深深地运了一口气,很像那么回事似的将粗壮的两臂一挥划了个半圆,双腿稍稍一蹲,握紧双拳摆出了要格斗的架势。

    “欧阳……”有人叫着凑了过来,从旁边拉了欧阳振山一把。

    欧阳振山扭头一看,拉自己的人是水玉芹。他看见水玉芹出于担心满脸带着紧张的神色,便把她轻轻推到旁边,微微一笑说:“放心吧,没事。”

    欧阳振山下决心要搏斗一场啦,刚才他心里还没有底,不知道眼前这位黑大个儿的功夫到底如何,现在一看对方拉出的架势,便知道对手的能耐有多大了。

    原来,二张飞摆出的骑马蹲裆式有破绽,内行人双脚的脚尖应当往里斜,可这位却把两个脚尖都撇到了外侧。这种从戏台上学来的花架子完全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出掌挥拳时脚跟站不稳,只能凭一股蛮劲儿吓唬不会武功的外行人。欧阳振山心里暗笑,嘴上却说:“好啊,你要打,我奉陪。”

    水玉芹还是放心不下,她又走上来拦住了欧阳振山:“哎,你……”

    “你躲开,我和他交手,别人谁也不许上!”欧阳振山说着,一把推开了水玉芹。

    二张飞气汹汹地往前跨了一步,先挺直了身子盯了对手一会儿,腰背突然一弯,接着就攥紧了双拳“腾腾腾腾”左右开弓向欧阳振山的头部打来。面对凶狠的攻势,欧阳振山毫无惧色,他舒展开双臂左右隔挡着,同时两腿有节奏地移动着后撤,避开了第一回合的较量。

    “呀——”二张飞叫喊着,再一次蹿到欧阳振山面前,挥起左拳在他眼前迅速一晃,暗自把力气攒足在右拳上,使出一个“通天炮”照直朝他的脸上打来。眼看这凶猛的一拳过来,欧阳振山轻巧地往右一闪躲了过去,紧接着斜跨一步,抢到了二张飞身后。他不等对手转过身子,两臂猛一较力,“嗨”的一声呼喊,竟将这位二张飞推出了足有十米开外。这一招儿其实也是借用了对手的劲儿,二张飞一拳打过来的那股猛劲此时增加了自己往前蹿的力量,噔噔噔跑出十几步,还险些栽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水玉芹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二张飞回转身,猫着腰抬头狠盯了欧阳振山片刻,一咬牙又来了个狠招儿。只见他往前猛跑几步,然后双脚离开地面,横着身子蹿了起来。他使用的招数是踒心脚,直奔欧阳振山的心窝踹了过来。

    然而,这一招儿却犯了大忌,用踒心脚攻击别人,应当从对方的背后进攻,如果能踹正后心窝,对人的伤害程度是极大的,甚至有可能毙命。可这位不懂武功真谛的愣家伙却从人的正面蹿来,这样一是很容易防范,二是因为整个身子悬空了露出的破绽会更大,遭遇反击很容易吃亏。

    只见欧阳振山毫不慌乱,又是一闪身躲开,就在二张飞从自己身边将要蹿过去的一瞬间,他敏捷地一侧身,右腿轻灵地抬起来,对准这家伙弓着的左腿往上一挑,这位的身体一下子便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跌坐在草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股墩。

    人群中又爆出一阵哄笑,有人还拍起巴掌叫好。

    “哎哟……”二张飞号叫着,咬紧牙关想站起来再打。可是,摔疼的屁股带得腰和双腿都不听使唤了,歪歪扭扭地费了半天劲儿,才在两个同来的弟兄帮助下站了起来。别看这个二张飞表面上是个粗鲁人,可也是粗中有细,经过两个回合的交手,便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无法在这里逞英雄了。他的眼珠一转,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

    “好样的,这位兄弟比我强啊,我甘拜下风。我这人说话算话,就冲兄弟你,这甜水井今后我们哥们儿绝不来找麻烦!”说完,冲着欧阳振山双手一抱拳,“兄弟贵姓?”

    “我嘛,复姓欧阳,一名知青。”

    二张飞转过脸去,又冲他们那一伙人一甩头,那些人呼啦一下,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喽喽兵似的急匆匆地走了。围观的人们用一阵哄笑声为他们送行,宽叔赶忙挥舞双手制止了。

    欧阳振山一战成名,从此以后,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甜水井村有个武艺高强的知青,复姓欧阳。

    从此以后,水玉芹的笑声经常围着欧阳振山转,不论在“青年点”,还是在田间地头。

    从此以后,每当宽叔家有了什么好吃的,欧阳振山和他的知青伙伴们都能尝到。

    从此以后,村里的年轻人往“青年点”跑得更勤了,连水玉茗和二癞子也成了常客。

    然而,欧阳振山真正立功受奖威名远振,还是因为后来他擒拿了两名越狱潜逃犯的那一次壮举。

    初秋时节,本队的会计杏花姐得了奶疮,不但本人痛苦不已,而且连累得不满周岁的小女儿无法吃到母亲的奶水。家人带杏花姐去了十多里路外的一个镇上请一位老中医诊治,在那里抓了几服中药拿了回来。那位中医还告诉她的家人,说可以多采些蒲公英给病人吃,这样疗效更好。水玉芹去看望杏花姐时听说了这码事,立即自告奋勇提出帮忙去采蒲公英。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早早来到了欧阳振山经常练武的地方,耐心等他练完了一通拳脚,便约他一起去采蒲公英。乐于助人的欧阳振山听说是为杏花姐治病去采药,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初秋的早晨气候宜人,晨风挟着凉意扑面吹来,让人在清新的空气中兴奋不已,更何况是一对青年男女结伴在郊外漫游呢。

    蒲公英是田野中常见的一种草本植物,既是药材,又是野菜,乡下的田间地头随处都能生长。由于人们都喜欢拿它蘸酱吃,所以在常有人走过的乡间小路两旁数量并不多见,想要多采一些需要到少有人迹的地方去找。水玉芹和欧阳振山拿着两把小铁铲一只荆筐出发了,他们沿着出村的小路渐行渐远。为了能有更多的收获,俩人去了村北的一个山坡。开始,他们从南坡斜着往上攀爬,后来又转了个大弯绕到北坡。这时,水玉芹乐了,发出一串脆铃似的笑声。这里的蒲公英一簇簇一团团一棵棵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多得数不过来,一朵朵耀眼的小黄花随风扇动着,真是好看。她几步蹿了过去,蹲下身子掐下一朵花,抬手插在了自己的发辫上,扭头面含羞涩地冲着欧阳振山一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真是好看。”心眼实在的欧阳振山爽快地答应着,水玉芹却听不明白,他嘴上说好看,是夸人呢,还是在夸花?

    突然,水玉芹“呀”的一下大声惊叫起来,竟把一向胆大的欧阳振山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定神一看才知道,她所以大叫是源于惊喜,那是草丛中跑过的一只小野兔引起的。

    还没等自己的惊叫声止住,水玉芹早已放下手中的荆筐,撒开两腿朝小野兔追去。

    欧阳振山见此情景也笑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跟着追去。他要在后边看看热闹,到底是兔子跑得快还是水玉芹跑得快。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莫非你比那兔子跑得还快不成?

    “啊——”已经跑到一条土沟边上的水玉芹又是一声惊叫,后边的欧阳振山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本想快赶几步去看热闹,却看见她转过身来,惊慌失措地往回跑,原本红润的脸蛋已经被吓得煞白。

    欧阳振山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快步奔了过去,却见水玉芹身后追上来一个剃着光头身上一丝不挂的男人。那家伙两只眼睛冒着凶光猛扑上来,一把拽住了水玉芹的一条大腿,随后使足了力气将她按倒在地,接着便腾出一只手来撕扯她的衣裳。

    “快来人啊!”水玉芹急得乱喊,同时扭转着身子伸出手去抓那个人的脸。飞奔过来的欧阳振山此时难耐心头怒火,如此大胆狂徒竟敢青天白日之下施暴,这使他紧咬牙关动了狠招儿。他双腿用力飞蹿几下,不等自己站稳便抬起右脚,看准那人的脖颈猛踹过去。就听到咔嚓一声闷响,那家伙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挨了致命的一击,被踹得翻滚了两个跟头,一声未吭便昏厥了过去。

    欧阳振山正想伸手去搀扶水玉芹起来,却听到土沟里有动静,扭头一看,原来还有人呢。又是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光头男人正趴在沟底,身下还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的下半身也被脱得赤条条的。那男人此时正慌忙地从女子身上爬起来,扭身向旁边蹿去。欧阳振山以为这是要逃跑,立即紧追过去。想不到那人蹿到沟边那堆衣服前,竟伸手抓起一把尖刀,带着满脸杀气朝欧阳振山扑过来,还用沙哑的嗓音叫嚣着:“反正老子也不想活啦,看刀!”

    艺高胆大的欧阳振山并不惊慌,他稍一侧身让过刀尖,迅速出手抓住对手的手腕,双臂猛一较力,来了个反关节,把那人握刀的右臂拧到了身后,疼得那家伙吸着凉气猫腰弯下身子,尖刀被夺了下来。接着,欧阳振山猛抬右腿,用膝盖用力一磕,那人便“扑通”一声被弄趴下了。想不到这个家伙还挺机灵,就地打了个滚想要逃窜。欧阳振山岂能容忍坏人跑掉,只见他手腕一抖,“嗖”的一声寒光闪过,那家伙裸露的屁股上挨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哎呀!”那人瞪大了发红的两眼要做垂死挣扎,握紧双拳扑向欧阳振山。欧阳振山扭转过身子往旁边轻轻一跳,闪过了对手打出的狠招儿,迅速攥紧刀柄用力打了出去,“叭”的一声正击中在那人的太阳穴上,这个凶狠的家伙没吭一声便晕倒了。并未失去理智的欧阳振山只是用刀柄击中了对手,如果他用的是刀尖,那家伙必死无疑。

    欧阳振山迅速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确信只有两个昏厥的坏家伙之后,决定自己留下看住现场,让水玉芹和那位受害女子一起回村去报案。

    那位女子一边忙乱地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哭泣着向水玉芹和欧阳振山讲述事情经过。原来这女子是邻村人,早晨要出去走亲戚,没想到在半路上遭到劫持,被逼到了这里。

    公社派出所的几位民警及时赶到了现场,将两名歹徒押走送到了该送去的地方,并向欧阳振山、水玉芹和那名女子做了细致的调查。后来得知,那两个坏家伙是邻省越狱逃出的罪犯,在潜逃途中遇见一名单独出行的女子便起了兽心,没想到却在欧阳振山面前栽了跟头。

    为了表彰欧阳振山的英勇行为,县武装部给他荣记了一等功,县委还特意奖给他一套《毛泽东选集》和一台收音机。

    从此以后,欧阳振山大名鼎鼎,成为丰田县人人皆知的人物。

    一天,村里十几个年轻人结伴去公社所在地清水河村看一场篮球比赛。尽管要步行二十几里地,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前去观看。由于那时的生活太单调了,举行一场比赛不啻于一个热闹的节日。

    本来,水玉芹和少数几个人家里是有自行车的,他们却甘愿放弃了骑车的享受,和大家一起结伴步行。一伙人边走边说笑着,并不觉得累。欧阳振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人多的时候更是不爱讲话,所以,一路走来他只是认真地听着别人说笑,很少插言。

    这是一场友谊比赛,参赛双方是他们这个公社和临近一个公社的两支业余球队,赛场就设在一所中学的操场上,裁判员由两个公社各出一名教师担任。除了两个队的运动员以外,两个公社还来了不少观众。场上双方队员龙争虎斗,场外的拉拉队也是山呼海啸气势不凡。甜水井所在的清水河公社有一名队员表现得极为显眼,瘦高个儿,深眼窝,白净脸,长相有点像外国人,他跑三步篮的动作快捷又好看,起跳投篮很准,是全场得分最多的人。每当这名队员投进一个球,掌声和叫好声就会立即响起,他便会微笑着冲观众们挥手致意。观众中有不少人认识他,他也是来自长山的下乡青年,名叫章志雄。对方球队也看出他是场上的灵魂人物,特意布置了两名队员防守他,这样一来又为他的队友们造成了不少机会,进攻连连得手。比赛的最终结果是清水河公社篮球队以64比52获胜。

    终场的一声锣响,“噢——”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当然,欢呼声只属于胜者一方,负方球队的拉拉队却是带着遗憾退场的。

    人们高兴了一阵,开始相互招呼着结伴回家,不光肚子饿了得回自己的家去吃饭,而且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水玉茗和其他同村的伙伴走在前边,由于人多拥挤,欧阳振山和水玉芹边走边谈落了后。人流出了学校大门便开始向各个村庄分散了,然而,有两拨人群却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在大门外不远处虎视眈眈地对峙起来。

    原来,这些都是两拨拉拉队中的年轻人,胜方的人乐滋滋地冲对方炫耀着,好像本公社球队赢了一场球,他们这些充当一回看客的人就获得了多大荣誉似的。而另一方的观众们又挺不服气,有人扯开了嗓门叫着:“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赢了一场球吗?你们这些人连篮球都没摸过,跟着美啥呀?”于是,双方由互相指责发展到了对骂,马上就要一触即发大打出手了。

    落在后边的欧阳振山和水玉芹并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远远地看到路口处的一群人分成了两个阵营,又相互挥着拳头,他们感到要出什么事,急忙朝前奔过来。

    远远的,只见水玉茗蹿出了人群,他把双手拢到嘴边围成了喇叭状,伸长了脖子冲着对方喊了一句什么。那些人像是听到了口令似的,先是左右摆着头看了看,随后竟轰地一下全都转身走开了。这边的人也随之响起了一阵笑声。欧阳振山和水玉芹来到人群面前时,不少人都冲着欧阳振山挑起了大拇指,有人说:“欧阳,好样的,你真行。”还有人说:“嘿,咱欧阳名声在外,甜水井的人啥也不用怕喽!”大家喜形于色说得热闹,欧阳振山和水玉芹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水玉芹的脑筋转得快一些,她冲着弟弟问:“玉茗,刚才你冲着那群人喊什么来着?”

    “我呀,就喊了一句,你们都放老实点,欧阳振山在此!”水玉茗答话时一副得意的样子。

    什么?用我的名字来吓唬老百姓,这叫什么事啊?习武之人要讲武德呀!唉……欧阳振山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拉下了脸,眉宇间拧起了一个大疙瘩。看到欧阳振山真的动了气,吓得水玉茗等人再也不敢说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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