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爱的尽头是什么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寒山斜竹 本章:第二十八章 爱的尽头是什么

    “都说你们工资高,到底有多高呀?”高原想调节一下气氛,这样问我。

    “这你也信?”我笑着说,“能有多高呀?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是为货币流通做做贡献,尽尽义务罢了。”

    “也不错了!”

    “还行。我这个人容易满足!古人说过‘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现在的生活,基本处于中隐状态!”

    “你小子是很自在!我看都快‘大隐’了!”

    “达不到那样水平的!”我摇摇头,“只不过普通上班一族,还得为通货膨胀焦心,还得为涨不上去的工资发愁呢!”

    “那也比我好。那像我这样饱一顿饥一顿的。”高原叹口气说道。

    “但你有人疼嘛!”我笑着说。

    “疼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是指哪一个?”高原也笑了。

    “还有谁比陈娟更疼你?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老是不上心啊?”我问他。

    “有一个笑话,我讲给你听。”高原还没讲,自己先笑了起来,“有个管计划生育的政府干部,到乡下普及计划生育知识。他问一个老农:‘你知道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吗?’那老农憨厚地笑了笑说:‘太熟了,不好下手。呵呵’。”

    “你小子,太熟不好下手是假,都不知道你下手多少次了!喜新厌旧是真的!”我揶揄他。高原对男女之间的事喜欢显摆,连陈娟怎么叫床都跟我说了!我当然对他的那些事清清楚楚。

    “老邓,你不知道,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女孩子很恐怖!当一个女人知道你不爱洗澡、不讲卫生、睡觉时响鼾,对你身上的每根寒毛都一清二楚。想像一下,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他说出的其实是所有人潜在的意识:喜欢刺激,对新事物的追求孜孜不倦,永远对得不到的东西充满了神秘感,然而当神秘感一旦消失,也就失去了兴趣。

    “跟你小子说实话,我觉得你配不上陈娟。”我笑着说,“如果你厌倦了她,应该跟她讲清楚,别耽误了人家。毕竟大家都不年轻了,尤其女人耽搁不起青春!”

    陈娟虽然比我们年纪都小,但也是已过三十岁的人了。

    高原拿出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老邓,我怎么发觉你越来越像女人了?你可别变了性呀!这可不符合你一贯有花必采的作风啊!除了刘嫣,你对谁负过责呀?”

    我被他抢白得无话可说。如果说除刘嫣之外,我对其他女人只是适可而止,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龌龊,他一定不会相信!

    “不过老邓,你也不能心里老放不下刘嫣。这个女人,不适合你,你和她相隔这么远,更何况她现在也许已经有了男朋友,过着自己的生活!”看到我沉默不语,高原反过来劝我。

    是啊,我为什么老想着那个女人?也许她现在和别的男人生活得很幸福,我为什么还想着她呢?!或许我们表面上是花花公子,其实都属于骨子里传统的那种男人?我为自己得出这样的结论感到有些好笑。

    想到刘嫣,我的头又痛了起来。

    “偶尔换一下胃口,相互慰藉一下,于人于己都不失一件好事呀!哪有那么多的责任?按你的说法,男人看成人片,那岂不是都要对女主角负责!让你娶那些女主角你要不要呢?”高原笑着说,“但你不能说他们就没了责任感吧!”

    “说实话,我很难理解你的见解。”我把他所说的话清理了一下,没理出头绪。

    “哥,你们平常就是这样没个正经的吗?”谢小婷在一旁红着脸嗔怪道。

    “哦,坏了!咱们平常嘴油习惯了,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位美女!以后说话可得注点意了!”高原笑着连忙说道。

    “看来徐志摩说得很对,让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感情随着时间沉淀,感觉随着时间消失,终其是不同的物种,所以,谁又能明白谁的深爱,谁又能理解谁的离开!”说着,谢小婷端过高原的酒杯,喝了一口,没想被呛得满脸通红。

    高原被她怔住了。

    我忙倒了一杯凉开水递给谢小婷。她将水喝了下去,然后抚着胸口继续说道:“表哥,你这样会害了嫂子的!”

    “说实话吧,我现在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不敢想结婚的事!说我不上心,那是假的!”高原收住笑认真地说。

    “其实陈娟以前对我说过,她并不在乎你的钱财有多少,何必这么跟自己较劲呢?”我说。

    “爱一个人如果不能给她幸福,倒不如不去爱她。”高原叹一口气说,“听起来老套,但事实就是这样!”

    “别这么悲观了高老板,律师是个暴发的职业,说不定过几天接了大案子,你就发达了。”我笑着对他说。

    高原叹口气说道:“说实在话,我倒挺羡慕你的,一副站着做人跪着做事,无欲无求的样子!”

    “是这样吗?我自己倒不觉得!”

    “真是!和以前的你不一样!”

    “我以前是什么样?”我有些奇怪,“难道不是一个样吗?”

    “以前是个花花公子,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尤其是女人!”高原调侃道。

    “说的是你自己吧!”我笑了。

    “来,不说其他了,祝贺你们又破了案!”高原端起酒说道,“也许以后我也能沾沾光,争取个辩护对象什么的!”

    高原说他周末约了人吃饭,要我到时一起去。

    “谁呀?”我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他故意买了个关子。

    那一晚,酒刚喝下去时没什么感觉,于是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没想到最后醉得一塌糊涂,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后来谢小婷跟我说,那晚我和高原两个人都醉了,高原歪歪斜斜地自己走了,而我怎么也不肯回去,只是坐在街边的路灯下流泪。

    谢小婷后来对我说,正是我当时的眼泪,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在心里对我说:“如果你寂寞,就别勉强自己快乐!”……

    其实,我很久没有快乐过了!

    我和高原曾很认真地讨论过,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高原认为爱情就如同米饭,饥饿时渴望得到,满足后再没了胃口!我明白这是在说他自己和陈娟,因此没有认同他的观点。我认为爱情是无法用言语表示的东西,它既可以像张扬绚丽的万花筒,也可以如悄无声息的空气;既可以水乳交融般缠绵,也可以歇斯底里地毁灭!

    高原笑我太过于做作,那些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只在小说里才有!我没有同他争论。他不知道,我这样说,是源自一起少妇被杀案有感而发的。

    那一年,刑侦大队接到一个报警,一户居民家里发生了抢劫案。凶手把家里的女主人杀害,翻箱倒柜,抢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我们赶到现场时,室内显得很凌乱。女主人倒在客厅的地面上,脚上没有穿鞋,四周的床铺、衣柜都被人翻动过。

    “女主人是个作家,离了婚,平常一个人住在这里。”首先赶到现场的民警向我们介绍,“以前的丈夫偶尔会回来一次!昨天上午她丈夫回来时,发现她已经倒在地上死亡了,家里被翻得很乱,就马上打电话报了警。”

    “家里有什么东西丢失没有?”潘云问。

    “现场没有被动过,等你们技术人员勘查完毕清点后才知道。不过据她丈夫反映,死者生前有一个手提包不见了,平常里面放一些贵重的东西!”

    “看来的确是劫财啊!”董建国在旁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潘云把在场的警察进行了分工。司马雨带技术人员进行现场勘查,我和李智林负责对死者进行尸体检验。

    对于法医来说,首要的任务就是弄清死者的死亡原因,为找到案犯行凶的动机提供依据。然而对我来说,像这样的案件,仅仅弄清死亡原因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这个遇害者的死因从表面就似乎很明了!——在她的脖子上,被掐出了几个血指印。我戴上手套,摸了摸那个部位,可以感觉到喉管明显变了形。

    死者的外部衣裤整洁,甚至没什么灰尘。但检查到里面的时候,发现内裤很湿润。

    除此之外,没看到受害人有其他的异常之处。

    接下来的工作,是把死者运到解剖室进行解剖,进一步确认死因并拍照取证。

    但尸体运走后,我并不着急离开,而是要求李智林跟着我在现场里反复察看。李智林不明白我的用意,于是问道:“师父,我们不是应该去解剖吗?这里交给其他人调查取证就可以了吧!”

    “你认为死者的原因是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边观察边这样问他。

    “应该是被掐颈致死的!”李智林回答。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被掐颈呢?”我又问。

    “不是这个位置吗?”李智林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有点不解,于是指着死者躺着的地方反问。

    “不是!”我摇摇头。

    “那么会是在哪里?”李智林迷惑地问。

    “这就是我们不急着走,留下来需要弄清楚的问题!”我说,“法医的工作不能仅仅局限于解剖!有些时候,弄清死亡的过程,解决现场的一些矛盾,比单纯的解剖更有意义!”

    说完,我带着李智林,一间一间地仔细察看现场的房间。

    死者家里有三间房,每间都有一扇窗户,安装着防盗铁栅栏。其中一间房的铁栅栏被人撬了一个大洞,司马雨正带人在仔细测量洞口的大小。

    “平常谁睡这间房?”我问司马雨。

    “严格来说是属于公用性质。”司马雨带着暧昧的笑说道,“那个女人离婚后找了其他男人,每次来她家就住在这间房里。她前夫回来也住在这里!”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床上的被子叠放得很整齐,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床铺前面并排摆放着一双拖鞋,从大小来看应该是女死者的。

    “是她丈夫吗?”我指指床头的照片问司马雨。

    “不是!”司马雨歪歪嘴,笑着回答道。

    “有什么发现?”我见他正在研究铁栅栏上被撬起来的几根铁条,于是凑到旁边问。

    “除了这里,现场没发现其他出入口了!”他指指铁栅栏上的洞说道,“凶手是从这里进来的!洞口尺寸很小,只有身材瘦小的人才钻得进来!”

    在铁栅栏顶部,主人装了一根铁管,平常用来晾晒衣物,此时上面正挂着一张床单。用手摸了摸,还有点湿润,显然晾在上面的时间不是很长。

    我端祥了一下被撬的铁栅栏,与司马雨的看法恰恰相反。——凶手并不是从那里进来的!

    “不用再看了!”我对他说道,“这个洞口是被人从里向外撬开的。”

    “什么?”司马雨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人站在房里向外撬铁栅栏,而不是从窗外进来时撬的。”我不得不解释了一遍。

    司马雨打量着铁栅栏,从表情看是在努力理解我的意思。

    “这样的状态,只有从里面才能撬成这样。”我解释说。

    司马雨歪着头盯着那里的痕迹看了半晌,用手配合做着各种撬动的姿态。

    我不再理他,走到床边,伸手揭开床单。床单下面的棉絮上,赫然呈现了一片被水渗过的印渍!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做还没做完的事了!”我对李智林说道,意思是指去解剖尸体。

    “找到死者被掐时的位置了?”李智林问。

    “没错。找到了!”我笑着说。

    “在哪里?”李智林显得很兴奋。

    “就是这里。”我指指那张床。

    “可是床铺很整洁,不像有人在上面行过凶的样子呀!”

    “行凶后也可以整理过的。”我说,“看到棉絮上的水印渍了吗?那就是受害人死在床上的证据!还有床前的那双拖鞋。”

    李智林想了想后,才恍然大悟:“师父我明白了!”

    “你们在说什么?”司马雨在旁边迷惑不解地问。

    “你会明白的!”我笑着对他说。然后和李智林走出房间。

    “喂,邓法医!你说有人站在里面撬窗户,意思是不是指凶手伪装了现场?”司马雨在后面问我。

    “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我转过身反问他。

    司马雨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之后我和李智林赶到解剖室,对死者进行了解剖取证。

    李智林用柳叶刀划开了死者的喉咙,那里意料之中地出现了喉骨骨折现象。——凶手捏碎了她的喉咙!

    拍完照片后,李智林又取出了勾魂针,一针针地将剖开的地方缝合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能做的李智林往往抢着去做。

    做完这些工作已经是晚上了,刑警大队通知我和李智林参加案情分析会。

    赶到会议室时,副局长林显著、大队长潘云和刑侦大队的其他民警已经在那里等着。会议开始后,首先由司马雨介绍他们那一组人的现场勘查情况,并提出他们的现场分析意见。

    从司马雨的发言可以听得出来,他并没有采纳我的意见!

    “很明显,这是一起因入室盗窃转化的杀人案件!”司马雨说,“推断的依据有这么几点。第一,现场没发现作案工具,法医在尸体检验过程中也只发现用手掐死者脖子的印迹,这说明凶手在进入现场前,并没有携带作案工具,也就是说没有经过预谋杀人。受害人的出现超出了凶手的意料之外,是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下用手掐死的受害人。第二,现场被翻动得很凌乱,受害人平日携带贵重物品的提包失踪,说明凶手的作案目的是钱财。第三,现场房间的窗户被人撬过,之前有人提出是伪装的,我认真勘查了那个撬洞,不符合伪装的特点!如果有人站在房间里撬窗户的铁栅栏,必然会在房间里留下用力过程中的对应痕迹,比如留下脚蹬地或者膝盖顶墙的痕迹。但是没有发现这些痕迹!相反,我们在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上发现了鞋印,所以应该是凶手站在空调外机上撬开窗户后进到现场的。综合分析,我们认为凶手作案的目的是针对受害人的财物,而不是受害人的人身;凶手作案手法娴熟,一定有过作案的经验,能轻易爬过窗户上的撬洞,说明其个子单薄。我建议,重点对案发前一天所有在辖区活动,具有盗窃犯罪前科而又身材单薄的人进行重点调查,找到犯罪嫌疑人。”

    林显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邓哲把法医检验的情况说一下!”潘云点了我的名。

    “好的。”我清了一下喉咙开始发言,“关于尸体的伤势情况,刚才司马队长已经说过了,只是脖子上有一处掐痕——这也正是受害人致命的地方。从皮下的出血,可以看到十处条形状的印迹,所以应该是凶手双手掐颈后造成的。因为死因简单,所以没什么要强调的。下面我要说的是受害人是在什么地方被掐死的。大家可能认为死者倒地的位置是被杀时的位置,其实不是!……”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在场的人,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显著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潘云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显得漫不经心。显然,他们还没意识到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对案件的重要性!

    只有李智林带着兴奋的表情看着我。

    “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死者的脚上是没有穿鞋的!”我问了一句,并再次停顿了一下。

    这次终于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等待我的下文。

    “死者家里很整洁,鞋子都摆放在大门口的鞋架上,说明死者讲究卫生。因此,很难想象她在家里不穿鞋!这也可以从她的足底看出来。——足底没有灰尘,说明死前没有踩过地面。”我观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了过来。

    “而且死者穿着的衣服很整洁,几乎没有任何褶皱!”我继续说道,“这对于一个遭受暴力侵犯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这是现场第一个存在矛盾的地方。第二,死者内裤的裤档里有湿润现象,这是人窒息死亡前的一种溢尿现象,当受害人遭到扼喉,窒息后失去意识时,全身肌肉松驰,导致尿液溢出。但是她的外裤却没有发现尿液痕迹,这又是一个矛盾的地方。以上矛盾,说明死者遇害前并不是处于倒地的位置,衣服裤子也不是遇害前穿在身上的!”

    除了李智林,其他人听到这里,脸上都呈现出惊奇的神情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是发生在现场的房间里!”我说出这句话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在房间的床铺前面,摆放着一双女式拖鞋,是死者生前所穿的!揭开床单,下面的床垫有尿液浸过的痕迹,这说明死者是在床上被掐死的!死的时候,穿着内裤,尿液溢出后流到了床上。为什么死者后来倒在客厅里,而身上穿着衣服呢?——是有人伪装了现场!”

    潘云恍然大悟。

    “说下去!”他知道我还没有说完,于是催促道。

    “凶手这样伪装现场,出于两个心理原因。第一,将死者的外衣外裤穿好,说明凶手与死者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样做是出于遮丑的原因;第二,不想让人知道死者是被掐死在床上的!因为其死前的活动,是跟床有关系的。……说白了,是跟性有关!”我继续说道。

    “哦!”所有人叫了出声,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所以符合这些条件的,应该是与死者有过两性关系,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人!”我最后下了结论。

    “可是窗户上的撬洞怎么解释?”司马雨问,“在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上还有鞋印!这些可不能忽视了!”

    “关于窗户上的撬洞……”我回答道,“在靠近窗户里侧的边框上有一处印压痕迹,对照被撬起来的铁条,这里明显是作案者用工具撬动时的支点。而这个支点在里面,按照人的用力习惯,应该是站在里面撬的!——也就是说,有人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站在里面撬窗户上的铁条,伪造成从窗户爬进来的假象!而空调外机上的鞋印,并不是近段时间留来的!因为在这些鞋印的上面,被覆盖了一层细小的灰尘,说明是很久前的鞋印了!”

    司马雨不再作声。

    “现场有没有提取得精液或毛发?”潘云问道。

    “没有。”我回答,“凶手行凶和性有关,但不一定就发生过男女关系!”

    “这有点难以理解!”潘云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问董建国:“对死者社会交往情况调查得怎么样?”

    “除了前夫外,死者还与另两个男人保持着暧昧关系!”董建国站起来回答道,“其中一个是死者的同事,一个是前夫的好朋友。”

    “好吧,先从死者的前夫和那两个男人开始调查!”林显著终于开了口,“查清案发时三个人的活动情况,看看谁有作案时间。”

    “如果利用作案时间进行排查,可能会有难度。”我说。

    林显著示意我说下去。

    “从现场看,凶手明显进行了伪装!那么对于作案时间的问题,凶手肯定想好了怎么向警方布置迷魂阵!”

    “那么你的看法呢?”

    “我认为应该从凶手的作案动机入手。”我说,“为什么要杀了死者?现场给了我们很多信息:受害人死前只穿着内裤,却没有发生关系!——按照常理来说,女方在没有受到暴力的情况下脱剩一件内裤,已经表明了同意发生关系的意向。在这种情况下男方却没有迎合她的意思,而是动手杀了她!说明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情况刺激了凶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刺激他的,只能是死者本人的言行或者发生性关系这件事的本身,或许两者都有!因此我认为,凶手与死者关系不一般,但却有着很深的怨恨,两人之间心存介蒂、貌合神离,或许凶手对性根本就不感兴趣!”

    “按照你的推断,凶手应该是一个男人,与死者的关系非同寻常,却又与死者有着很深的矛盾?”潘云问道。

    “是的。而且从凶手精心伪装的心态来看,这种矛盾是很明显的,他并不想让人一下就想到是他干的!”我回答。

    “邓法医的推断,似乎针对的就是死者的丈夫!”董建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她丈夫都符合你所说的条件。不过他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看可以按邓法医的思路去安排侦查工作。”林显著发了话,作了最终的决定,“重点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人。”

    会后,潘云把侦查员分了组,一组继续进行现场调查,寻找线索;一组由董建国带队,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人,确定符合条件的嫌疑对象。

    从人员安排来看,他们显然是采纳了我的意见。

    侦查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大伙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清晨,我趴在办公桌上,争取时间打了个盹。稍做休息后,又得爬起来写尸体检验报告!

    这时李智林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案子水落石出了!”他说道,“是死者的丈夫干的。董建国他们正在审讯室审问呢!师父也去听听吧!”

    “哦。”我应了一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因此心里倒是很平静,“我正忙着呢,不去了!”

    “死者被杀前抓伤了她丈夫的脸,潘大队要你去看一看伤势,作为日后的证据。”李智林说。

    这倒是非去不可的!我拿了相机和一些取证工具,和李智林去了审讯室。

    董建国正在讯问死者的丈夫。

    凶手个子单薄,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显得很斯文。

    “你什么时候知道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董建国正问凶手。

    “比我妻子还要早知道!”凶手用手推了推眼镜,笑了。

    “什么?”董建国露出难以值信的表情。对于审讯来说,这是一大忌!因为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侦查员表露出的都应该是平静的表情,这样才能给犯罪分子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从而打消侥幸的心理,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

    不过凶手给出的答案确实太出人意料,连我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你是怎么知道的?”董建国继续问。

    凶手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整件事是我策划出来的!”

    “什么?!”董建国又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可能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会引起凶手的心理变化,于是马上恢复平静的表情,变换了一下问话角度:“那你对自己女儿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凶手取下自己的眼镜,在衣角上擦了擦镜片,再重新戴上,却始终没有将头抬起来。

    “我问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董建国见他没有回答,加重语气问道。

    沉默了一阵,凶手终于抬起头,脸上虽然还挂着笑,然而眼角上却流出了泪水。

    “我是爱她的!”凶手答非所问,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为了不失去她才那么做的!但是她恨我,从来不肯原始我!……”

    “做了什么?你要把事情说清楚!”董建国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身体残疾,不能生育!”凶手沙哑着声音,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小时候摔过一跤,生殖器受过伤!……后来医生说我精囊萎缩!……结婚时,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我太爱她了!十多年了,我一直想隐瞒这件事,而且我也尽了力!为了过夫妻生活,我寻遍了所有偏方,甚至成了别人用药的实验品!然而适得其反,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下去,生孩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心里忽然对这个凶手产生了一丝同情:“这么多年,你是怎么隐瞒自己老婆的?”

    “因为长时间没有怀孕,她非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拗不过她,跟医生送礼改了诊断书,最后给出是她身体有问题的结论!”

    “你可真自私!”我看着他说道。

    “我只是想挽救自己的家庭,这样做有错吗?”

    “后来怎样?”董建国问,“她不是生了一个女儿吗?”

    凶手低下头捂住了脸,沉默了下去。

    “我问你后来怎么回事!”董建国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凶手抱住头,痛苦地说,“我无法生育,老婆却有了小孩,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是谁?”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凶手答非所问,喃喃地重复着这句。

    老婆跟别人生了孩子,怎么还是自己的错!我与董建国相互看了一眼,不得其解。

    “是我为了不失去她,给她一个孩子,想到让别人帮忙……”凶手终于说道。

    “‘借种’?!”董建国睁大眼睛盯着他。

    “是的!借种!”他抬起头来,露出难看的笑,“难以置信吧?我自己都不相信,当初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所以你老婆得知真相后,怨你恨你,甚至变着法来羞辱你?”我问他。

    “你怎么知道的!”他看着我,有些吃惊。

    “她的床头有男人的照片,那个男人却不是你!”我说。

    凶手痛苦地再次抱起头,弯着腰沉默了好一阵。

    “说说你是怎么借种的!”董建国看了我一眼,继续讯问凶手。他这是责怪我打断了他的问话!

    继续沉默了一阵后,凶手抬起头来:“有一天晚上,我弄坏了自己家里的电源开关,让一个朋友进到我的家里。……说好了完事后我给他一笔钱,他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没想到那个混蛋要到了钱,还想要人!——小孩生下来后,趁我不在的时候,他把事情说给我老婆听了!……老婆不肯原谅我,不光分了房睡,公开和那个混蛋在一起,还把他的照片放在床头上!她甚至还有其他的男人!”

    “你是怎么想的,后来又是怎么做的?”董建国继续问道。

    “……我想到之前都是自己的错,希望老婆原谅我。但她就是没有答理我,行为也越来越放纵,经常外出,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家里小孩也不管!……为了自己的面子,我和她办了离婚证!”说到这里,凶手脸上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即然会失去她,我就不会让其他人得到她!”

    “……杀她之前,她已经外出了几个月,说是外出旅行,对家里不闻不问。我等到她回来,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我对她说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们一起把孩子带大!她很恼火,反问我她的生活怎么了?她说我是个废物,没有我过得更舒服!我发了火,我说你不就是说我下面不行吗?但是你怎么就没感觉到我多么爱你呢!她笑了,神情也很轻蔑,把我拉到房里,她脱得剩下身上的内衣内裤,对我说让她看看我有多爱她!……我热血冲上了头顶,是她逼我的!她逼我杀了她!……我掐住她的脖子。她开始还反抗了一下,把我脸上抓破了皮,但后来却没有再挣扎,只是看着我笑。我手软了,把她松开。她却躺在床上说我不是男人,还说有本事就掐死她,如果没死成她就会同时带几个男人来家里给我表演!于是我又扑上去掐住她,她一点反抗也没有,直到停止呼吸。……”凶手的语气越来越轻松,而我们却听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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