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冲击,怎么形容才好。我差点当场瘫软在地上,再加上步行一晚的疲劳,身体真的打了个趔趄。
震惊?不,是一片茫然。同时,内心又涌起一阵欢喜:在过去的世界里,终于有人承认我是永广影二了。我没光顾着高兴,她和我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能顺畅发声,大团的空气几次要冲出喉咙,使我不得不调整呼吸,声音几近喘息,“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件毛衣。”
“啊?”
“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了。美保也有一件相同式样的毛衣。”
我困惑了。姐姐也有相同式样的毛衣?为什么……不,什么为什么,肯定是姐姐把这件送给我,又另织了一件吧。可这件事我至今闻所未闻。
“还有那块手表,”月镇季里子无视我的困惑,继续淡淡地说,“和前年美保买的手表是同一个牌子的。”
前年……对了,这是姐姐为了庆祝我高中入学送的。那时她已经不怎么接近家里人了,这块手表是直接邮寄到我手中的。
“一个牌子的?”
“嗯,她说要和弟弟的凑成一对。”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至今为止完全不知晓。
“而且最重要的是,美保给我看过您的照片。这样一来,判断的证据全凑齐了,我不可能搞错您是谁。”
“但……但是,我,现在……”我被她太过冷静沉着的态度和语气镇住了,忍不住结巴起来,“我、我、看起来多少岁?”
“谁知道呢?”她耸耸肩,仿佛在说,这问题很重要吗?“三十左右?”
“四十吧,和姐姐的父亲……”我意识到这种说法有点怪,改口道,“和父亲一样岁数。这副模样的我,自称是她弟弟,你能接受吗?”
“如果您说不是,我也没有证据反驳。”
“不、不,我没说不是。没错,我就是。”
“您是来见美保的吧。”
“是的。那姐姐果然在这儿?”
“没错,不过她不在,出去工作了。”
“工作,话说姐姐现在做什么工作?”
“外处女子短大的事务员。”
“短大的?”
我不禁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她在做一些需要待客的零工,没想到是这么正经的工作。我虽然不会夸张到把姐姐的生活想象成逃亡,但偏向于见不得人、偷偷摸摸的印象。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姐姐还好吗?”
“所幸健康无碍,嗯。”
她的口气太像成人了。若同样年纪的女孩说这话,只会给人不自然、装模作样的感觉,但月镇季里子低沉的声音中包含着令我安心的力量,让我相信美保确实过得挺好。
真是位不可思议的少女。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评价为阴险。她梦幻般的眼神让人陷入一种错觉:她仿佛超脱常识,身处遥远彼方的虚无中,因此散发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包容力。眼前的她明明比《茴香果实之酒》上的作者近照还年轻,却透着更为老成的气质。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每天都不同时间,一般是六七点左右。”
我看了看手表,才上午十一点。
“这样啊,看来我得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了。”
“要不要上楼等?美保的房间在二楼的角落。”
“呃,可是……”
“我有钥匙。”
“那不太好吧。”
“为什么?影二不是美保的弟弟吗?”
“你对此深信不疑,我很感激。不过,就像你所看到的,我外表是个中年人,如果出入二十岁出头的女性的房间,会引发周遭的议论,那就太对不起姐姐了。”
我刚说着,季里子背后的门开了。从一楼的房间走出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她身着圆筒式围裙,手拿购物篮,是位年轻的太太。她注意到了和季里子说话的我,一脸好奇地盯着我看。
季里子顺着我的视线回过头,朝主妇打扮的女性随意挥了挥手。那位太太似乎想掩饰刚才毫无顾忌的样子,脸上浮起暧昧的笑容。她似乎放心不下,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我。
“那个人不要紧的。”季里子牵着我的手,领我上楼,“她叫砂子,她认识我。”
“这样啊,但是……”
“若有人追问,就说是美保的父亲如何?正好岁数相同。”
“那倒是,完全对得上。”
“没关系的。”她开始爬楼梯,“我经常出入这里,也没被这里的居民追问跟美保是什么关系。”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虽这么想,但还是自觉地跟在她身后,仿佛被她超凡脱俗的优雅口吻施了催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