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在楚原市公安局技侦处,马占山表情严肃地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桃源镇的两个访民今早在公安局门口拦住局长,开口说话前先跪地磕头,把局长闹得挺不开心。两个访民说家里死了人,县局鉴定为意外死亡,他们不服,坚持说是被人害死的。县局不同意进行二次鉴定,他们就到市局来上访。已经在市局门口转悠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今天把局长拦了个正着。局长被他们磨得没有办法,同意派人下去,启动二次鉴定程序。
我有点得意地说:“我才没空到网上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那些网络写手的想法都差不多,怎么唬人就怎么写。接着说,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说:“桃源镇在建国初期闹过瘟疫,地下埋着许多冤魂,那地方出几座凶宅也不稀奇。”
程佳不知怎么扯到了妖魔鬼怪上面。她这人神叨叨的,一向对封建迷信非常热衷。她聊起最近在网上热传的一篇网文,倒是有点意思。
楚原市馨馨餐厅。
2013年9月17日。晴。
我说:“刚才聊起桃源镇,就有桃源镇的案子上来,倒真是巧。”就把程佳未讲完的凶宅故事转述了一遍。
网文说的是楚原市下辖的桃源县城桃源镇的一桩奇事。
“桃源镇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景色优美,空气挺干净的,我倒挺希望在那里工作生活。”我伸脖子咽下嘴里的红烧海参,接过程佳的话头。
程佳说:“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如果想去桃源镇工作,当地的人还不得抬着轿子来接你。你且听我说故事,这盛世花园卖得正旺,却接二连三地出了几起事故,有几个人惨遭横死,因此盛世花园被传成是凶宅,马上就被冷落了。”程佳像说书先生似的拿腔拿调。
程佳正要说话,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叫起来,是技侦处长马占山打来的,说有紧急任务,让我马上回处里。马占山的语气很急,我不敢怠慢,跟程佳打声招呼就匆匆往回赶,路上还在为才吃了一半的美味佳肴感到惋惜。
程佳说我的调侃并不幽默,反而透出仇富的味道及小家子气。我不屑地撇撇嘴,说:“就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我‘仇’他们?做梦。”
程佳的眼珠快速转动着,说:“说起来挺吓人的,越琢磨越觉得后脊梁发冷。那盛世花园在打地基时就出了几起事故,虽然没死人,可是都挺怪异。或者是在工作期间挖掘机无缘无故地熄火,或者是工人好端端地从墙头上摔下去,或者是工地的工具莫名其妙地丢失,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挠施工似的。慢慢地工地上就有了些流言,说盛世花园的地基下面是乱葬岗,解放初期闹瘟疫死的那些人就埋在地下,施工打扰了冤魂们的安宁,所以才有了这些怪现象。”程佳边说边贼眉鼠眼地向四周看,似乎担心那些冤魂追到餐厅里来。
程佳颇出了点血,请客地点在楚原市最豪华的馨馨园,饭店和老板同名。据说女老板馨馨是楚原市某房地产开发商的姘头,上位不成,但争取到一家全市最奢华的餐厅,权作慰藉。
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中,“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智慧语录,都值得永远铭记并活学活用。
“天!”程佳夸张地张大嘴,定格五秒钟,才说,“那篇网文不会是你写的吧?你刚说的这句话和网文里的一模一样。”
话虽然酸点,菜却相当美味,我吃了几口,就忘记了对程佳的小小不满,专心致志地啖腥嚼膻。
马占山有些诧异,说:“死的这个人就是桃源镇盛世花园的居民,说不定这里真有什么蹊跷。桃源县局那边已经派人来了,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正在会议室等你,咱这边派冯可欣和你一起过去,马上就动身。”
程佳腆着脸打来电话,说这几期电视节目得到我的许多帮助,想请我吃顿好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待程佳这样的“准先富”们,有机会吃他们绝不要心慈手软。
本案唯一的赢家是程佳。她厚着脸皮获取的许多独家爆料,在她主持的法制节目中一经播出,就在观众中引起巨大反响,节目收视率直线上升,据说广告投入翻了一番,由此奠定了她跃升为电视台红人的基础。
话说桃源镇有一处新建的住宅楼盘,名盛世花园,规模不大,仅五幢楼宇,几百户人家,却建设得美轮美奂,在桃源镇算得上首屈一指的豪宅。楼盘才落成,已经卖得热火朝天。
我摆弄着桌上的银叉银勺,抬头问道:“这餐具是让客人吃得放心,确认菜里没下毒吗?”
那名工人当时站在二楼的脚手架上,那根细长的钢筋从他头顶扎进去,从腰部出来,然后又扎进木板,把整个人竖直地钉在地上。他身边没有人,所以谁也没察觉他出了事。后来是工头见他不动,就过去骂他,才发现他已经七窍流血,直挺挺地死了。
看来关于凶宅的网文倒不是无中生有,我虽然不信邪,但这事来得突然,心里也有些打鼓。
我有点失望地说:“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