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已经昏沉多日的毛胡子突然清醒过来。对于唐成风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下赶紧让媳妇去给他准备饭菜。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木木地看着自己,唐晨愣了愣,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坐到毛胡子身旁试探道:“这个,胡子爷爷,我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
毛胡子微笑不已,过了一阵,突然迸出一句话:“我发现,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伙子。”
“呼——”唐晨差点晕倒当场,心中猜测这老家伙八成还没完全恢复正常,见状,轻声交待王杰,“去倒杯水来,看他还怕不怕水。”
很快,王杰端了满满的一杯水,笑嘻嘻地走到毛胡子面前,唐晨睁大了眼睛,希望这老家伙不要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您老喝水。”王杰嘿嘿地笑着,话未说完,毛胡子一把将水抢到手中,咕嘟几口喝了个精光,对唐晨嘻道:“好了,不搞笑了,这些日子还多亏你小子照顾我,说点正事吧!”
“欢迎回来。”唐成风拍了拍毛胡子的肩膀,正色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我们应该尽早去把铜锣从象山古潭里取出来。”
“是啊!胡子叔,现在有好几伙人盯着我们,事情拖得越久越糟糕。”田教授的话中充满了忧虑,希望毛胡子能想出办法。
“那次下水,没想到水下还有名堂,水灵秘术能产生令人恐怖的幻象,我们得想办法破解它才能拿到锣。”毛胡子起身走到屋外透了一口气,大家知道他在寻找应对之策,都不敢出声打扰。
“毛胡子,水灵秘术在五行中总归还是属水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姑婆涵香突然问道:“是否可以考虑用五行相克的道理去对付水灵呢?”
听罢,毛胡子摇了摇头,反对道:“按照姑姑的说法,能克制水的只有土,但那水灵秘术可怕的地方是幻象,它就像一个摆好的阵法一般,只要进入咒术影响的范围,幻象即会产生。一旦看到幻象,人的思维便会被打乱,就仿佛被其操控了一般……”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唐成风打断他的话语,笑道:“那不是很好办吗?只要不看到幻象,不就没事了?有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邪术的施咒范围?而且,闭着眼睛在水底怎么分清方向?”毛胡子摇头否定,顿了顿,仿佛明白了什么,“要不,给我一天时间先想想,明天,我们再定下应对方法?”
“好,如果想到应对之策,早点告诉我。”唐成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说:“你这些日子还没好好吃过东西,快点上桌吧!”
毛胡子好像真的饿极了,一阵狼吞虎咽才放了碗筷,吃饱喝足之后,却独个儿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这让王杰有点不解,总觉得老家伙有点神秘兮兮的。
眼下无事可做,见屋外天气甚好,看着远处峦山叠嶂,色彩鲜明,舒雪有点坐不住了。王杰看透了她的心思,那些藏在山里面的肥虫,一想起来就让他不禁垂涎三尺,当下便提议进山抓瓜笆虫。唐晨得到爷爷的批准后,三个年轻人带了大黑狗,自是往山中而去。
下午四点多,王杰三人从山中满载而归。秋天的瓜笆虫个大肉肥,看得毛胡子笑逐颜开,恨不得立刻将虫子生吞入肚。感慨之余,忍不住和几个年轻人说起了过去的那些靠山吃山的往事。
为了庆贺毛胡子康复,唐成风特意让媳妇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待儿孙俩从工地回来后,众人围桌而坐,大家说东道西,唐成风却矢口不提铜锣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毛胡子心里有底。
吃罢晚饭,众人又闲聊了一阵,时间过得飞快,该是睡觉休息的时候了。
唐晨正准备和王杰进房,突觉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衣服,回头一看,只见毛胡子笑嘻嘻地望着他:“小子,俺老人家身体可还没有完全康复,今晚,你不能开溜的。”
“呼——”唐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故意抱怨道:“您老怎么就这么中意我啊?王杰今晚吃了虫子,精力旺盛着呢!”
“嘿,人家是客人,你小子太不厚道了。俺半夜如果要喝水,也好有个人差遣。”毛胡子向他调皮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大笑着往房里走去。
“我可真是个苦命人呀。”唐晨跟在他身后,有意无意地说:“我今天在山里爬了大半日,累得要死,到时候还不知道您老能不能将我弄醒。”
听着这一老一小的打趣不止,唐成风不禁暗笑,一旁的王杰却总感觉毛胡子有点不对劲。
半夜时分,唐晨正在睡梦中和舒雪牵着手快乐地奔跑在春天的原野上,一阵摇晃突然打断了他的好梦,知道是毛胡子在作怪,当下索性装睡。
“小子,起来,和我老人家一起看水去。”话音未落,唐晨早已翻身而起,喜道:“去象山看水?”
“嘘——”毛胡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吩咐说,“去柴房拿绳子,不要惊动了任何人。”
“哦,原来您老人家还有这一招,嘿嘿。”知道这老家伙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对付水灵的高招,兴奋之下,唐晨赶紧穿好衣服,悄悄去柴房拿了绳子。毛胡子却是进入厨房,拿了老酒、生姜、辣椒、亮膏等一应物品,俩人一声不响摸出院子,沐着夜色一路往象山赶去。
此时月色正好,倒是省去了摸黑赶路的苦楚。到了村口,唐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老人家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水灵?”
“水灵的恐怖,在于这种邪术产生的幻象效果,你爷爷说的对,眼不见为净,我们只要不闻不问,不听不看,不让幻觉在脑中发生,那么这水灵也就只是摆设了。”毛胡子若有所悟地说。
“依照你的说法,你是要闭着眼睛下水了?那你在水中怎么寻找母锣?”他的这番话让唐晨愈发不解,心中只觉得其中深奥无比,难以揣摩。
“我还有它。”毛胡子笑呵呵地从背着的布包里拿出那只白色的假怪鱼。
“原来是这样。”唐晨恍然大悟,暗想毛胡子果然高明,心中清楚记得,当日他曾用这白鱼探视水中的情况,而且在他所念的哇吧唧中,好像对白鱼念过一句“你见就是我见”的话。
“怎么?你知道我要怎么做?”毛胡子突然转过身看他。朦胧的夜色下,唐晨只觉得那双瞪视着他的眼睛,有如闪着光的狼眼,看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惊惧中猛然记得那天早上,自己和王杰是在一旁偷窥毛胡子施术的。
当下咧嘴笑了笑,嘻道:“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我一介愚民哪里知道您老的高招,只是,凭您老的本事,我想总有应对良策。”
这话让毛胡子很受用,听罢,满意地拍了拍唐晨的肩膀,示意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后,二人已是站在象山脚下的古潭边。毛胡子在四周仔细观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异动,方才打开背包,取出香烛、纸钱等一应物品。
知道他要用水门秘术,唐晨很知趣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一切准备妥当后,白鱼果然再次变活,在幽幽的水面打滚翻腾。见状,毛胡子猛喝了几口老酒,又发狠劲吃下几颗朝天椒和几块老生姜,口中辣味熏天地对唐晨说:“你在岸上扯住绳子,我下去找锣,注意,千万要小心点。”
说完,毛胡子将绳子紧紧捆在腰间,和衣跳进了古潭。伴着一阵水花的掀起,不多久,他便和白鱼一起潜往水底而去。
水面渐渐回复了平静,毛胡子仿佛消失了一般,唐晨一个人站在潭边,耳内,可以清楚听到夜猫子低低的哭叫声,之前还兴奋不已的心情,马上便被一种压抑和不安所取代,关于古潭的那些传说,此刻竟是如此清晰地现于脑际。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老婆婆,正坐在潭边慢慢梳理着头发。
“老家伙你快点上来吧!”唐晨试探着扯了一下绳子,惊惧中哪里还敢再四处东张西望,当下伸手拂了拂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估摸着老家伙也快出来了,赶紧提起精神准备迎接。
果然,水面开始动起来,唐晨再次激动起来,因为他知道,母锣就要出现,而李主隆的秘密,也将要随之而浮出水面。
“怎么样,胡子爷爷?”见毛胡子从水下探出头透气,唐晨赶紧询问。
“水底,没有锣。”毛胡子颇是失望地说。
“没有锣,您老确定吗?既然没有锣,为何还要设水灵邪术?”唐晨暗想这老家伙肯定是在和他开玩笑,正打算问个清楚,却见毛胡子只顾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一种不祥之感倏地漫上心头,耳边,隐隐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身后,有人。
“继续下去找,找不到就别上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唐晨身后的绳子已经被另一双手握在了手心。
“快点,否则,我就叫这小子和你一起下去找。”身后人威胁毛胡子。
“锣真的不在水底。”毛胡子浮在水面无奈地说,顿了顿,说话的语气陡然大变,“你们若敢动这孩子一根汗毛,后果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身后人阴笑了一声,唐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已是被人推进了古潭之中。
见状,毛胡子大惊,危急之中一把拉住唐晨,虽然知道唐晨略懂水性,可是,一旦人被卷入潭内的漩涡,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你们想怎么样,水潭里真的没有锣。”毛胡子怒吼不已,想要拉着唐晨往一处平静的死角游去。
“我看是锣重要还是这小子的性命值钱,往那边拉。”
“该死的畜生。”唐晨喝了一口冷水,抬眼看去,只见岸上站着三四个黑衣人,正在把毛胡子带向漩涡,“老家伙,你可不能死啊!”
说话间伸手扯住老人,眼见得他俩离那漩涡越来越近,耳边,不断传来了“吱吱”的水流声,只听毛胡子急道:“帮我解开绳子。”
“来不及了。”唐晨大叫,刚把绳子解掉,漩涡巨大的吸力,已将二人扯进其中。
“快点蓄一口气。”毛胡子的话音未落,唐晨突觉天旋地转,那个巨大的漩涡,已经向他俩张开了怀抱。
这一幕突发状况,显然是几个黑衣人没有料到的事情,看着已经恢复了常态的水面,站在潭边的领头人呆若木鸡,半晌不发一言,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了毛胡子,要想下到潭底取出铜锣,那将比登天还难,除非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对付水灵的人。
“走吧!天快亮了,那两人卷入漩涡,估计尸体都无处可寻。”一个黑衣人上前搭话。
天亮后,王杰到房里去叫唐晨的时候,这才发现已经人去房空,焦急中找遍了屋内屋外,又问了成风老人和舒雪,俱是不知道毛胡子和唐晨的下落。二人一起失踪,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下赶紧将事情告诉给成风老人。
唐成风默默抽着旱烟,焦虑,早已布满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心中猜测这一老一小八成是出事情了。
“我想他俩肯定是昨晚半夜出去的,选在那个时候,无非是为了不想惊动我们。可是现在都还没回来,恐怕?”田教授打住话语,顿了顿,沉吟道,“他俩究竟会去哪里呢?”
成风老人没有答话,径自到院内唤了大黑进房,深通人性的大黑仿佛知道主人的心事,在老人的指挥下,开始依着毛胡子的气味一路往村外嗅去。
众人紧跟其后,到了象山古潭,大黑开始对着水面狂吠不止。
见状,成风老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众人呆呆地看着水面,那“吱吱”鸣叫不休的漩涡,此时此刻,竟是有如一把利刃一般插在大家的心坎上。
终于,舒雪忍不住痛哭起来,自己的心上人,或许已经沉尸潭底了。
“丫头莫哭,事情不一定会像我们想的那样。”唐成风安慰舒雪道。
“是啊!舒雪,唐晨向来福大命大,而且不是还有个水中高人毛胡子吗?”王杰叹了一口气,接过老人的话试图让舒雪想开些。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成风叔。”田教授指了指水面,希望老人能有所指示。
唐成风仔细在潭边搜寻着,地上除了有燃尽的纸钱和香烛,再无任何东西。不过,却可以肯定昨晚毛胡子在这里开过坛。而且,他的随身行袋并没有留在岸上,这就可以证明他还带着。现在,只有寄希望在他身上了。
“我们先回去等消息,过了今天再做定论吧!如果今天他俩不能回来,那就……”唐成风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说,说话间示意王杰宽慰舒雪,满脸凄苦地吩咐大家回村子。
迷糊中,唐晨只觉得胸口正被人用力挤压着,胸中沉积的憋闷,让他不由自主地咳出声来,刚一张嘴,早有大股的酸水从喉咙中倒吐而出。
“嘿,你小子水量不错,看来,酒量也很有潜力。”还在昏沉状态中的唐晨,突然听到了毛胡子的声音。
“快吐,快吐,这么能喝,竟然撑不死你,真比月婆娘还能吐,吐完了好办事。”借着亮膏的火光,毛胡子依稀可以看到唐晨的脸白得有些过头,见他吐了出来,心中不由暗自庆幸,总算是把这家伙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我们是在地府吗?”唐晨恢复了理智,地上很潮湿,不远处,有流水的“哗哗”声响起,而且,这还是一处很黑暗阴冷的地方。
“是啊!前面就是奈何桥了,孟老婆子说,你不能做水鬼,所以叫我把你肚子里面的水给弄出来,不过呢,有我老胡子给你做伴,黄泉路上,你也就不孤单了……”毛胡子嘻道,话刚说完,肚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唐晨这小子正用手指紧紧的拧着他的肚皮肉。
“哈哈,既然你这老不死的还晓得痛,就证明我们还是人。”看着他被自己拧得龇牙裂嘴的滑稽相,唐晨大笑不已,起身后打了一个哆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出路。”
“出路肯定有,只是想不到古潭下还有这么一处地下水道,水从漩涡的水眼进入地下水道后,一直到了这里,水势才开始变缓,还好我老人家会水下换气。”毛胡子很是得意,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只要顺着这条地下水道漂下去,必会到达出口,怕就怕是遇到激流险滩,而水中藏有暗石,到时候不被水淹死,也会被冲到石头上撞死。”
唐晨没有答话,心中还是挺佩服毛胡子,特别是他腰间的行袋。此刻全身湿透,寒意袭人,索性让他把亮膏全部点上,好暖和下身子。
加了几块亮膏后,周围明亮不少,不过毛胡子并没有把亮膏用完,知道唐晨眼下需要温度,赶紧从袋子里拿出老酒、生姜和朝天椒。
辣椒虽辣,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好东西,唐晨吧唧吧唧嚼了几个,只觉得嘴巴被辣得生疼,在老酒和生姜的共同作用下,全身开始发热。去了寒冷,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
只见二人处在一处地下河的小石湾内,水道因为被水流冲刷了若干年的缘故,已经有如一座小山洞大小。这石湾约莫五六米见方,毛胡子选在这里上岸,可以说是最好的决定,或许,这里也是从古潭下来之后唯一有水岸的地方。
“那里好像有东西。”毛胡子的话把唐晨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他眼中光芒闪烁,手指石湾最里面,竟是如临大敌一般。
“角落里黑乎乎的,你确定真的有东西存在?”唐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能在这下面生活的活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譬如水蛇。
“那东西靠在石壁上,看的不是很清楚,我的目力比你强。你拿着亮膏,我们走过去看看。”毛胡子想要找点什么防身,却发觉附近光溜溜的连颗石头都没有,见唐晨面露怯色,赶紧说:“不要怕,有我在。”
唐晨点了点头,俩人小心地往最里面的角落走去。在火光的照耀下,唐晨首先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惊恐中竟是一把丢下亮膏,躲到了毛胡子身后。
毛胡子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打趣他,因为,那靠在石壁上的东西,是一具骷髅。
“别怕,有你胡子爷爷在,快把亮膏捡起来给我,这只是一些骨头而已,想想你啃猪骨头,你会害怕吗?想想你祖父,想想你爹,作为唐老虎的后代,你不能胆怯。”毛胡子尽量给唐晨打气,这一招果然见效。
唐晨重新捡起亮膏,俩人走近仔细查看后,却发现了一个让他俩都没有想到的东西,在那一堆阴森的骨头下,赫然还有一个圆形物体。
“是母锣。”俩人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
“您老昨晚曾说锣不在潭底,可是,为何又会在这里?”很多问题一股脑涌进了唐晨的心头,从这堆骨头散落的情形来看,此人生前对锣肯定很是看重,死的时候,锣是放在身体之下的,那么,他又是怎么到的这里,难道也是被漩涡吸进来的吗?亦或是奉了李主隆的命令,从别处带着锣潜藏到此,宁死也不让锣的秘密再现人世?如果真是这样,那李主隆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呢?
毛胡子没有说话,伸手接过亮膏,蹲下身体正准备从骸骨中取出母锣盘,注意力却停在了那颗完整的骷髅头上。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骷髅头拿到面前,借着亮膏的火光,唐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尚未脱落的牙齿,而且,门牙有着明显的龅牙特征,骷髅的眼眶内积存着水滴,一经翻动,便吧嗒吧嗒掉落到地,看着毛胡子竟然和这东西面对面凝视不语,唐晨全身不寒而栗,不过,从毛胡子脸上复杂的表情可以断定,老家伙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难道,他认得这个骷髅头?”唐晨恍然大悟,当下赶紧问道,“胡子爷爷,你是不是发现了啥子东西?”
“嗯。”毛胡子点了点头,指着骷髅头上说,“你看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骷髅的额骨有一个裂孔,虽然裂孔不深,但这个裂孔出现在人的这个部位,足以对人造成致命伤害,难道,这是此人丧命的原因?
“他是被李主隆害死的。”毛胡子淡淡地说。
“怎么害死的?”唐晨不解的问。
“枪。”毛胡子解释道。
“枪?怎么可能。以枪的威力,如果子弹命中了此人的额骨,这裂孔恐怕不止这么深吧?”唐晨不同意他的说法,他认为,这人是被利器击中的。
“错了。”毛胡子摇了摇头,笑道:“他是在水下中了枪,而且,还在深水中,子弹的力道因为被水阻挡,故此减少了数倍。如果我猜的不错,此人外号叫龅牙刘。按照辈分,我还得称他一生师叔。不过,此人心术不正,习练水门禁术,向来被我辈中人所不容。他也捕鱼,但所过之处,溪中就连王八也不会留下一只。据我师傅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他从江西回来后,人就变了。会我这门道的,除了我们湘西的,还有江西人。水灵邪术,应该是龅牙刘从江西学来的。”
他的话很有道理,让唐晨不得不服,可是,又该如何解释可怜的龅牙师叔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而且,还带着李主隆的锣。
毛胡子仿佛看穿了唐晨的心思,当下说道:“龅牙刘此人爱财,贪恋女色,被李主隆利用是必然的。李主隆收买了他,将自己的秘密藏于锣中,并让龅牙刘在这处绝密之地设下邪术,这事肯定是发生在解放之前的那一年。但是,以李主隆的心机,他怎么会让一个外人知道锣的所在,特别是龅牙刘。毕竟,龅牙刘能把锣放到水底,便也能从水下取走锣,所以,龅牙刘的性命是留不得的。”
“您老是说李主隆杀人灭口?此人也忒阴毒了。”唐晨的惊呼打断了毛胡子的话。
“不错。当然这也不能怪李主隆,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的。龅牙刘是留不得的。当他把锣放好准备出水的时候,岸上的李主隆早已给他安排了死刑。然而,李主隆却低估了龅牙的能力。他不应该选择在水中结果龅牙刘的性命。面对李主隆如此做法,龅牙刘哪敢出水,虽然他精通水性,不过,还是中了致命一枪。这一枪没有立时要他性命,愤怒痛苦的龅牙刘为了报复李主隆,便再次潜入水底取走铜锣。据我师傅说,在水中换气的本事,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毛胡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骷髅,心中感叹不已,暗想恶人碰上恶人,比的便是谁更恶。
唐晨很是崇拜地看了一眼毛胡子,接着说:“龅牙刘再次潜入水底取了锣后,因为身负重伤,并为了躲避在岸上的李主隆而不敢尽快出水,渐渐便没了体力,终于被卷进了漩涡中,同样也沿着地下暗流冲荡到此,虽然拼死爬到了这个石湾中,最后也只能抱着铜锣而死。本来锣藏在这里,是任何人也无法知道的事情,然而,今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黑衣人的出现,竟然让我们无巧不成书地也进入了漩涡。”
“对,这便是天意,老天爷也看不惯李主隆,看来,是该让他的秘密见诸于世的时候了。”毛胡子感叹不已,当下将手里的骷髅头随便一丢,几声哐啷声响过,骷髅完好无损地滚到了一旁。
“罪过啊!”唐晨默念一声,起身后又把龅牙刘的头踢了一脚,扒开枯骨后将铜锣端在手中,只见这面锣果然比古屋的锣要大了数分,看来,必是母锣无疑。
锣的正面刻着一座山,因为布满了斑斑铜锈,唐晨无法辨认出到底是哪座山,锣的反面,却刻着两个字,一个是金,一个是唐。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毛胡子焦急地问。
“看不出,得回去仔细清洗一番才行。”唐晨很是不解,为何反面会出现一个“唐”字,难道这“唐”字与他唐家有什么瓜葛?
毛胡子点头赞同,和唐晨在石湾内休息了一阵养足体力,又逼着他喝了两口老酒,带着他顺着暗流小心地往出口漂去。
两人越往下漂,水势越是平缓,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这股从象山古潭底奔腾而来的地下暗流,到了这里后却像汇入了大海一般变得异常平静,而这地下水道,也宽敞得成了一座巨大的山洞。
见状,毛胡子示意唐晨靠岸停下,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没想到我们竟然到了这里。”
“怎么,您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唐晨不解地看着他,在水里漂流了这么久,真希望出口就在眼前。
“就要到头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到了水电站了。以前没建电站的时候,这里有一条瀑布,水电站建成后,溪水便倒漫了进来。还多亏电站,不然这地下河的水势肯定很湍急,到时候从几十米高的山崖上摔下去,不死也重伤。”毛胡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关切地看了一眼唐晨,鼓励他说,“孩子,再往前就得靠我们自己用力游了,水会充满整个山洞,我也不知道离出口还有多远,所以,能否平安出去,就得看你水下闭气的功底了。”
唐晨点了点头,从毛胡子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眼光,那是爷爷对孙子的关爱和担心。
“跟紧我。”毛胡子挥了挥手,往前游了十来米,山洞内不再有水面,俩人只好憋足了气潜入水中。
在水下游了一两分钟,唐晨已是到了极限,那种想要呼吸的求生欲望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可是,就在张嘴的一瞬间,冷水早已大口灌进。毛胡子无奈,只好在水下一边给他人工送气,一边拖拽着他往前迅速游去。
终于,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亮光,知道就要抵达山洞的出口,毛胡子总算安下心来,出洞后带着唐晨往上一阵猛游,两人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太阳。
唐晨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全身异常瘫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斜眼见毛胡子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轻盈得有如站立在地上一般,感激之余不由得惊讶万分,传说中的踩水,今天总算是看到了。
上了岸,毛胡子从布袋中拿出用油纸层层裹着的火柴,就地生了一堆火后,又变戏法一般从水中抓了几条肥鱼出来,虽然没有油盐,饥饿中,唐晨哪里顾及这么多,早将烤熟的鱼肉鱼头尽数咽下肚中。
吃饱后,在火、体温和太阳的共同作用下,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
见状,毛胡子笑道:“去了饥寒,我们也该回去了,这里是金场坪,离山坡村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
“嗯!”唐晨干脆脱了上衣,定了定,双眼忧怨地看着毛胡子说:“我那宝贵的初吻啊,二十六年了,我还没来得及给我的雪儿,就这么被一个遭老头子夺走了,呜呜……”
“哈哈……”毛胡子大笑,打趣道,“你才二十六年,我可是六十多年,算算,还是你划得来。”
听罢,唐晨“噗嗤”一声差点把吃下的鱼肉倒吐出来。此时已是中午,俩人一路说笑着往村子赶去。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终于抵达了山坡村。
刚到村口,远远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翘首盼望,认得是大哥唐清、舒雪和王杰,唐晨赶紧向他三人招手。
舒雪喜极而泣,悲喜交加之下,忍不住飞奔着扑进唐晨怀中,哽咽道:“咔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俩到底去了哪里?全家人都在担心。”
“傻姑娘,别哭。”唐晨安慰着舒雪,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心疼不已,“我们先回去,此事一言难尽。”
大黑欢快的叫声打破了唐家院内的寂静,屋中的唐老虎、唐成风等人全部迎了出来,见到两人平安归家,俱是激动万分。
换了干净衣服后,唐晨和毛胡子这才将昨晚的遭遇一一道出,惊得老姑婆直喊苍天有眼。
“现在子母锣都有了,是不是可以查出其中的秘密?”唐晨兴奋地看着爷爷,希望他能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