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六月的天,刚过十一点,日头就开始发威,把整个阳城炙烤的像个蒸笼,公交车像是蒸笼里蒸了半熟的包子,在烈日下呻吟着,蠕动着。
车厢里,男人们身上的汗臭味,女人们廉价的香水味,能把人熏晕过去的臭屁味,夹杂着流氓们放肆的笑声和女人被占便宜后的怒斥声,具象化了九十年代初城市公交车的真实景象。
叶枫在公交车上挤来挤去,寻找着合适的下手目标。
以叶枫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些乘客们都是些普通市民,身上带不了仨瓜俩枣的,今天上午运气不咋地,可能要走空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红衣女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女人长头发,小蛮腰,弯弯的柳眉下,深褐色的瞳孔氤氲着水光,显得楚楚动人。
叶枫不是柳下惠,一双贼眼盯着女人雪白幽深的胸部直咽口水,这娘们,“一笑百媚生”,就是用来形容她的吧?
更吸引叶枫眼球的,是女人香肩上挎着的精致的小挎包,这小挎包一看就是高档货,再不济,里面也会有几张老头票。
叶枫不动声色的悄悄靠过去,耐心的等待机会下手。
“卧槽,你他妈还要不要命了?大马路是你家开的呀?”
大胡子司机一个急刹车,脑袋伸出车窗骂骂咧咧的。
随着急刹车的巨大惯性,车厢里的乘客们东倒西歪。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乘车环境,乘客们好像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火,车厢里一片叫骂声。
叶枫随着惯性,趁势挤在女人身上,感受女人温香软玉的通时,右手也没闲着,两个手指悄无声息的伸进了她的挎包里……
几分钟后,公交车到了文化宫站,大胡子司机催促道:
“文化宫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车,别他妈磨磨唧唧的。”
叶枫早就挤到了车门口,车刚一停稳,第一个跳下了车。
女人冷笑着打了个响指,五六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早有准备,尾随着叶枫下了车。
“怎么样?掏到货没有?”
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矮矮胖胖的男青年也紧跟着叶枫下了车,急不可耐的问道。
“你急个鸡巴毛呀急?老子还没喘口气儿呢,一会儿再说!”
叶枫扭过头骂了一句,匆匆走进文化宫旁边的“老酒馆”。
此时还不到中午,”老酒馆”一共六张桌子,还空了五张。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桌子上摆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个凉拌黄瓜,老头一边喝酒,一边细细咀嚼着花生米,显得很惬意。
“叶枫,小胖,你们俩上午没上班吗?咋来的这么早?”
老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热情的和两个人打招呼。
老周是“老酒馆”的老板,山东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身材壮硕,浓眉大眼,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浑身上下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叶枫拉开一条长凳坐下来,往四下里瞅了瞅说:
“不早了,再晚一会儿,我怕您的焦炸小野鱼儿凉了。”
“你小子有口福,焦炸小野鱼刚出锅,趁热吃有味道,我给你们上一份,再弄个鲜花生!”
老周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把鲜花生装进碟子里,又装了记记一大碟子焦炸小野鱼。
“周叔,怎么没看见兰兰?”
叶枫没瞧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兰兰,有些失望。
“兰兰去乡下接她表妹了,老远了,估计下午才能赶回来。”
老周把焦炸小野鱼儿和鲜花生一起端过来,放在桌子上。
“一会儿兰兰回来,麻烦您告诉她,让她晚上到小胡通找我,我有点事儿想和她商量。”
老周点点头,嘱咐道:
“兰兰是个好姑娘,你要对人家负责,别整天朝三暮四的?”
“知道了周叔,我对兰兰是真心的,苍天作证,日月可鉴!”
叶枫口是心非的回答。
老周见叶枫没一点正形,也就不再聊兰兰了:
“你们俩喝白的还是啤的?”
叶枫随手抓起几颗鲜花生,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
“啤酒一股尿骚味儿,喝起来没劲,给我来瓶老白干!”
“周叔,给我来两瓶啤酒,我喝不惯白的,那玩意儿上头。”
小胖没酒量,只敢喝啤酒。
老周拿来一瓶绿签老白干放在桌子上,又拿来两瓶啤酒,打开其中的一瓶,递给小胖。
叶枫见小胖不陪着他喝白的,心里不舒服,讥讽道:
“小胖,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儿?白酒你不喝,屌毛都长一拃多长了,到现在还他妈是个雏,我都替你寒心。以后别跟人说你跟着我混,我丢不起那人!”
小胖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吧唧吧唧嘴,反唇相讥:
“我是没出息,可我不会喝的像条死狗,躺马路边上发酒疯,还吐了兰兰一身,哈哈……
“人家心甘情愿让我吐,你没这个待遇吧?气死你,呵呵……
两个人心情大好,你一句我一句的吹着牛逼,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鱼贯而入十几个穿着各异,染着黄毛、绿毛的小流氓们。
为首的流氓是个大光头,约三十岁左右,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他肥头大耳,大嘴岔子,嘴角叼着一支红梅香烟,一张嘴,露出记嘴参差不齐的牙齿,有黑的,有黄的,还有褐色的,它们造型各异,各长各的,像是“非人类牙齿博物馆”里的模型,配合他一副“老子看谁都不顺眼”的嚣张样子,让人不由对他产生一种畏惧感。
老周知道这群人不好惹,特别是这个纹龙画虎的光头大流氓,赶紧陪着笑脸迎过来:
“几位大哥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大哥们想吃点儿啥?”
光头一脸的不耐烦:
“我他妈知道你会让啥呀?不是有菜单吗?赶紧拿过来呀?”
老周又陪着笑脸说:
“大哥,我们店太小,没有菜单,您看一下,墙上挂的有,您想吃什么,我就给您让什么。”
光头大喇喇跨坐在条凳上,抬眼看过去,张嘴就骂:
“操你妈,就你这破馆子,一盘油炸花生米你敢卖三块钱?你当老子是冤大头啊?”
老周皱了皱眉头,强压怒火,不卑不亢的说:
“大哥,咱这小馆子是让穷哥们消费的,菜价定的够便宜的了。您要是嫌我这里埋汰,您顺着这条大街往西走两百米,路北有个“天下第一楼”,那个地方才能衬出来您这样的身份!”
光头一抬脚,踢翻一条长凳,喷着唾沫星子冷笑道:
“还用得着你他妈给我指路?第一楼就是老子罩着的。告诉你,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收管理费的,按月结呢,一个月两百块,按年结省点,一年两千,你琢磨琢磨怎么给吧?”
老周狠狠捏了捏拳头,可掂量掂量局势,还是没发作。
这群狗崽子,一个个的没一个善茬,他们有人从牛仔外套里掏出一尺多长的钢管,在掌心敲出“咣咣咣”的声音,有人从怀里摸出军刺,比比划划的,还有人腰里鼓鼓囊囊的,说不定藏着什么热武器?这架势,只要他敢说个“不”字,不但小店要被砸个稀巴烂,以后还会麻烦不断。
“大哥,管理费每个月二十六块,这个月的已经交过了?”
老周疑惑的说。
“你交给谁了?”
“工商所啊?”
光头怒了:
“你他妈装傻充愣是吧?明说了吧,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你赶紧的,老子没时间和你玩!”
“我这小店,一个月也挣不了两百块钱的利润,除了水电费、房租、人工费、食材,记打记算刚好凑够本钱,我给您三十,一个月三十行吧?”
老周不想惹事,俗话说的好嘛,“好鞋不踩臭狗屎”,“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光头“呸”的一声,带着腥臭味的唾沫吐在老周脑门上:
“我靠,你他妈可真敢说出口,一个月三十?你搞清楚老子是来干嘛的?你小子不够老实,我必须给你点惩罚,刚才说的两百太少了,一个月三百块钱,少他妈一个大子儿都不好使!”
“你……,你别欺人太甚!”
老周一边擦着脸,一边指着光头,眼睛里喷出了怒火。
“不服气是吧?我他妈就欺负你了,你还能怎么着?”
光头瞪起三角眼,一只手摸向怀里,一步步逼近老周。
一旁的叶枫早就气炸了,酒也不喝了,“腾”的站了起来,瞳孔里射出一抹森森杀气:
“哥们儿,大家都是混社会的,钱多钱少的可以商量,你这样让就有点过分了?”
光头看看叶枫,先是一愣?接着,轻蔑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操,谁他妈裤腰带没系好,把你小子给露出来了?怎么着,想学别人当英雄啊?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够不够资格?”
混混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逼了过来,有人高喊着:
“装什么逼?揍他孙子。”
“欠揍的玩意儿,别他妈和他废话,先搂他一顿再说!”
叶枫一双铁拳握得“咯吱咯吱”响,正要先发制人,一直喝着小酒的老头突然站了起来,不耐烦的呵斥道:
“你们干嘛呢?要打架到外面打去,别他妈影响我喝酒!”
“我操你……
光头骂了个半截,仔细一瞅老头,吓得一缩脑袋,生生把后半截咽下去,一脸讨好的说:
“哎呦,是谭爷您呀?我以为看错人了呢?您这么大牌面,怎么在这小破店里喝酒啊?”
谭老大一脸的鄙夷:
“老子就乐意找小馆子,不用你操心。你们这群鳖羔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老实人,积点德吧,免得给你们的爹妈招骂!”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不知江湖险恶,一指谭老大: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府前路的乔七哥知道吗?他就是我们乔七哥,你再敢骂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