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半晌,压抑的哭声回荡在寂冷的房间里,却发现自己连个宣泄的出口都没有。
“202471,天气,晴。”
“今天是我们分手的第二个月,沈芙夕,我要死了,给你打的电话你还是没有接,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只是,太想和你说说话了,沈芙夕,我没有别人可以说话了。”
沈芙夕指尖颤抖起来,她读到这一行,眼前彻底模糊不清了。
那个电话,她记得那个电话,她没有接,然后,把电话拉黑了。
她以为顾商有他爸妈陪着,不会痛苦的。
她真的以为,他的世界没有她是不会有不同的。
“2024823天气,小雨,沈芙夕,生日快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所以我不敢联系你了,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呢?如果再见面,能不能告诉我答案?但我知道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我已经放弃化疗,申请了瑞士的安乐死。”
“202513,安乐死的申请通过了,我知道,你也去瑞士了,你说死前能不能那么巧合的,再见到你一眼呢?你还会记得我吗?或许早就忘了吧。”
“202571,沈芙夕,你可真是个混蛋,我很想骂你,可是那个蛋糕太甜了,甜到吃第一口,我就知道是你做的,我不想骂你了,沈芙夕,谢谢你,陪我过了最后一个生日。”
医疗机构外,树叶狂烈地摇晃。
金灿灿的阳光被树叶和风打乱成破碎的光影,光芒闪动得让人眩晕。
沈芙夕脸上一片冰冷的湿意,她合上了日记本。
江翊终于追了过来,他小心地拉起沈芙夕的手。
“芙夕,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答应过我哥……”
“江翊。”
沈芙夕打断他,眼尾一片通红,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顾商死了,江翊,当初的所有条件,都作废了。”
江翊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怒声开口:“沈芙夕!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是你让我再也不能回国的,是为了救你,我爸妈还有我哥哥才会死的!你现在说不结婚了,就想抛下我吗?”
沈芙夕握着日记本的手缓缓收紧,心中一阵阵的沉重。
一年前,她救治了一个病患,发现那个病患是通缉犯地下党首领,于是报了警。
几天后,那位病患被判了死刑,警方怕她被找麻烦,让她出国等一段时间再回来。
可她以自身为诱饵,想引出其他人。
但她没想到,地下党会当场动手,一个警察为了保护她,当场丧命。
当天晚上,警方找到了地下党的老巢,可是,他们当家选择鱼死网破,早就派了几个人,去那位警察的家里报复。
等她赶到那位救她的警察家里时,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儿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妻子死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奄奄一息地对她说:“看在老江救了你的份上,帮我照顾我的儿子……他叫江翊,求你照顾他,求你……”
然后,她死在了她怀里。
都是因为救她,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儿子,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漫天的血雾好像将她淹没,门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喉咙哽咽着,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直到三天后,她看见了那个男孩,他跪在灵堂前,脸色憔悴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她跪在江翊身边,江翊猩红着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她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说,只能紧紧地抱着江翊,红了眼眶。
烛光照耀在灵堂里,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为她逝去的三条命,三条人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第二天早上,她终于回家,看见桌上摆着蛋糕,顾商趴在桌上等了她一整晚。
她心头一瞬间无比酸软,她走过去紧紧抱住顾商。
顾商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抱着顾商的手紧了又紧,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肩膀上。
有些话,不能说,说不出口。
但她知道,她和顾商,已经完了。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
手中的日记本,冷得像冰,她以为只要分手得够绝情,痛苦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的结果……
沈芙夕垂眸看着日记本,痛苦地说:“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江翊的声音颤抖。
沈芙夕的视线终于从日记本上移开,平静地落在他的脸上,她没有说话。
江翊却陡然拉高了声线:“什么错了!如果不是你我爸妈会死吗?如果不是你,我会连国都回不去吗?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沈芙夕,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顾商死了又怎样?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你欠我的!沈芙夕!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而且……”他哭着质问,“而且,当初不是你先提出,要和我交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