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兔子不见了。
我翻遍了屋里屋外,连柴堆都扒开了,可它就像蒸发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我在邻居小虎家的窗台上看见了它。
那只耷拉的耳朵,还有我亲手缝补的、歪歪扭扭的针脚。
我认得,绝对认得。
小虎家条件好,玩具堆得满屋都是。
电动小汽车、变形金刚、一整盒彩色积木……
可我只有一个缝缝补补的兔子。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拿走我最心爱的兔子?
我冲进他家院子,一把抓起窗台上的兔子。
小虎他妈从屋里出来,眉毛一挑:“干啥呢?咋随便拿人东西?”
“这是我的!”我死死搂住兔子。
小虎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很快,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
张婶拽了拽我的袖子:“算了算了,一个娃娃而已。”
李叔咂着嘴:“邻里邻居的,别伤了和气。”
小虎他妈叉着腰,嗓门越来越高:“谁看见是你家的了?我家小虎玩具多的是,稀罕你这破玩意儿?”
我低头看着兔子。
它的左眼珠子有点松了,那是我晚上搂着它睡觉时蹭的。
它的肚子上有一块补丁,是我用外婆的蓝布头缝的,针脚歪得像蚯蚓爬。
可没人看这些。他们只看见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
最后,外婆来了。
她枯瘦的手按在我肩上,轻轻叹了口气:“阿余,回家吧。”
我抱紧兔子,它的绒毛扎着我的下巴,有点痒。
那天晚上,我把兔子洗了又洗,可总觉得它身上还有小虎家的味道。
我把它放在床头,再也没抱着它说过话。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不是不信兔子是我的,只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孩子,本来就不配拥有什么完整的东西。
3
外婆那辈人从不过生日。
她说人活到老,日子就像灶台下的柴火,烧完一捆接一捆,哪还记得清是哪根柴着的第几道纹路?
可我记得。
每年我都蹲在小虎家墙根下,看他过生日。
塑料王冠、彩色蜡烛,还有那个雪白的奶油蛋糕。
小虎他妈总把最大的一块分给他。
去年除夕我偷偷用外婆的老年机给爸妈发短信。
键盘按起来咔咔响,"生日"两字打了半天,到"蛋"字就卡壳了。
我急得满头汗,最后只能打成"弹糕"。
发完我就后悔了,他们会不会以为我要的是玻璃弹珠?
今年他们突然回来了,带着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妹妹。
她穿着红皮鞋,裙摆蓬得像朵云,上面连一道线头都没有。
我妈推着她后背说:"快叫姐姐"。
她却突然躲到我爸腿后,小脸皱成一团:"我没有姐姐!爸爸说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儿!"
空气突然凝固了。
我爸干笑两声,一把捂住她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妈:"妹妹还小,你是姐姐,要多让着她。"
我盯着妹妹鞋尖上的蝴蝶结。
那么小的鞋子,一定很贵吧?
贵到他们三年都没钱回家,贵到我的"弹糕"短信像石子沉进海里。
饭桌上,外婆把炖得烂熟的肘子肉全夹到妹妹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