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完，林予柔却没再开口。

    她右手撑着侧脸，就用那样平静却瞧不清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步修远越发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直被盯上的猎物，下一秒就要死在猛兽的利齿间一般。

    他趁着俯身把热水壶放回茶几上的功夫急忙别开眼：“林小姐，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您早点休息吧，我……我也先走了。”

    他撑着沙发就要站起来。

    “啪”的一声，林予柔却直起身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让苏芸先回去了，没人开车送你。”

    苏芸是林予柔的助理，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个人。

    步修远抿了抿唇，一时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只能犹豫开口：“没关系，我可以打车……”

    林予柔淡淡打断他：“今晚留下来吧，先睡客房。”

    话毕，步修远当即怔住了。

    他跟在林予柔身边算算也快有三个月了，虽然对外别人都以为他是她的新男友，但其实她没说清楚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来没主动碰过他。

    他们最亲密的时候，是祁执礼回来那天，他故意亲了她脸的那次。

    她不说不做，他就也不敢逾越。

    所以当听到林予柔让他留在林家过夜时，步修远的眼睛里很明显升起喜悦。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太喜形于色，垂眼含羞道：“我听林小姐的。”

    下一秒，他侧脸忽然覆上一抹冰凉——

    是林予柔用左手捧住了他的右脸。

    “今天他打你那巴掌疼吗？”

    步修远怔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祁执礼。

    他摇了摇头：“不疼……说到底是我做错了，我只跟林小姐认了错，但没来得及和执礼道歉，他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他离开后我就想求他原谅，但他一直不接我电话，所以我才去祁家，却没想到……现在我再也没机会和他道歉了。”

    步修远说着，连眼角都红起来。

    不想下一秒却听林予柔说：“他死了，为打你一巴掌付出了代价。”

    步修远浑身一僵，猛地抬眼看向林予柔。

    嘴唇翁动半天，他犹豫着吐出几个字：“林小姐，他的死难道……”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林予柔接过话头：“和我没关系。”

    她神情冷淡，与往日并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也让人相信。

    可是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好像祁执礼是因为打了他一巴掌才死的。

    而步修远还记得不久前在祁家时，林予柔为了祁执礼而对祁家人做的事说的话。

    前后太矛盾了……

    可他没法从林予柔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只能迟疑的点头：“我相信林小姐。”

    林予柔松开手，重新靠回沙发：“行了，你先去睡吧。”

    步修远顿了顿，还想说点什么。

    但是看她轻合上了眼，他就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还转头悄悄看了林予柔一眼。

    不过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

    步修远的脚步声刚消失，林予柔就缓缓睁开了眼。

    她左手挡住一部分光，眯着眼看着白织灯，双眼微微失神，像是在想什么。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走过幽长的走廊到东院，最后停在关紧了门的那间房前。

    里面……放着祁执礼的尸体。

    莹白的月光落在林予柔的侧脸上，却显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没有推开门，也没有动作，只一只手无声地伸进了左侧的裤兜里。

    伸到底部，她的指尖触碰到一颗颗冰凉的圆珠。

    手指一够，林予柔就将那手串握在了掌心中——

    那是祁执礼找人亲手打造、然后特意拿到佛寺开过光的白奇楠沉香佛珠手串。

    她佩戴了五年，除了洗澡从不摘下。

    曾经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手串还给祁执礼。

    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以被丢掉的方式，再回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