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沈府同姜家仅隔着两条街,相差不远,步行的话只有半个时辰,马车就更不用说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行。
但,姜竹月心底仍旧不舒服,要不是与母亲合谋,估计她现在还在赶去京城成婚的路上,说句任性的话,要不是因为怕母亲久等,她甚至都想中午再去。
她不急不忙的用过早膳,收拾好带回姜家的礼品,才叫人去书房叫沈曜可以出发了,东边,阳光灿烂热烈,如今巳时了,在回门的时间里算晚的了。
两人在正堂前碰面,沈曜执起姜竹月的手,一同越过大门。
大门外,车马都已备好,静静立在原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一辆是姜竹月乘坐的,一辆则是摆放了各色的礼物,都是回门该带上的。
姜竹月想松开沈曜的手,却没办法挣脱,她转头疑惑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解,不知他是怎么了。
沈曜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十分凝重,殊不知在牵手那一刻,肤如凝脂,嫩滑的触感让他一下失了神,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敢想。
姜竹月定定的看着他,“夫君,你怎么了?”“我只是想到了其他事。
”沈曜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指松才继续放开下一指。
她同明玉踩着凳子上了车,在座中坐好,明玉坐在车门旁,正打算合上车门时,一只大手挡住她的动作,一时停顿,沈曜的脸便出现在车门后。
“大人,你这是?”明玉一头雾水。
“我同夫人一道。
”沈曜轻启薄唇,慢吞吞道了句。
原本车厢就不怎么大,坐两个弱女子刚刚好,现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士坐了进来,本就狭隘的空间越发逼仄,明玉看向姜竹月,等待着她的指示。
姜竹月向外示意,明玉便依言退下,去了那辆摆放礼品的马车上。
明玉走后,车厢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沈曜靠在车上,闭目休憩,姜竹月也不便什么大动作,怕惊扰到他,也阖了眼睛,只是终归是好奇心作祟,眨眼的功夫,闭上的眼睛顿时睁开。
“夫君今日怎么不骑马了?”听到问话,沈曜抬起眼皮,转头看向她:“如此近的距离无需骑马。
”无需骑马,上次提亲时不也是骑马过来的,距离和上次一样,怎么这次这样说,她有些疑惑。
还没等她捋清楚,马车很快到了地方停了下来。
姜竹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声蹦跳让她不自觉侧目,沈曜干脆利落地从车架跳下,动作迅捷。
早已等侯在门口姜清宴迎了上来,拱手行礼道:“见过大都督。
”沈曜伸手扶起:“大兄这倒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礼不可废。
”姜清宴抿嘴严肃道。
“好好好。
”沈曜不再争辩,只是转身扶姜竹月下车。
姜竹月收拾心情,与兄长见礼,稍问了几句,便随着兄长去了待客的地方。
谢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浇着檐下的花木,姜峦倒是正襟危坐,没有一点喜色,没有因为女儿回门而给出好脸色。
花厅内很是沉默,连蝉声都低了许多。
姜竹月和沈曜携手还没到谢夫人跟前,她就忙不迭把手中的水壶扔到一旁,小跑至姜竹月面前,拉至一边,窃窃私语去了。
姜峦眼都没抬,也不招呼沈曜坐下,就当眼前的人是空气一般。
姜清宴想出声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只是还没开口,父亲的冷眼就瞟了过来,他瑟瑟然,不敢再发话。
沈曜也不尴尬,自顾自的坐下,吩咐人端来茶水,细细品尝。
另一边,谢夫人眼睛含泪端详着姜竹月:“月儿,成婚以后,沈大人待你如何?”“好,一切都好,娘,你瞧瞧我这脸,是不是很红润。
”姜竹月含笑道。
谢夫人顿感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那夫妻生活如何?”继而问道。
姜竹月红了脸,半天才含糊吐了句:“还……还没有。
”谢夫人愕然,拉过姜竹月的手,慎重道:“月儿,你可不能糊涂啊,为今之计,是抓紧时间生下一儿半女,如此才能站稳脚跟。
”姜竹月不想当面违逆母亲心意,只得点点头。
谢夫人不由颔首。
两人说着话,被沈曜赶到车后的明玉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
见她早上时整齐的发髻如今凌乱,姜竹月不由疑惑:“明玉,你这是遭人抢劫了吗?”明玉跺脚气道:“小姐,你还笑话我。
”姜竹月脸色一变,直直的看着她。
“呸呸呸,小姐……哦不,夫人,是奴婢错了。
”明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之前小姐就告诉过她要注意称呼,她当时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一定不会出错,真是打脸。
姜竹月脸色这才和缓过来,笑道:“你这个小花猫,可以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玉的嘴一张:“夫人,你是不知道,我被姑爷赶到后面车上倒也没事,先前看过,礼品放上之后,剩下的空位坐我绰绰有余,但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什么?”姜竹月低声追问道。
“姑爷他还另外准备了礼物,原本空着的地方堆的满满的,没有我的落脚之地,我只能把礼品挪挪位置,往高了堆,然后蜷缩在角落,还得注意礼品会不会掉落,砸到我,我一路上那个心惊胆战啊……”车厢上,躲闪掉落的礼盒,可不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姜竹月有些惊讶,夫君竟准备了礼品,她完全不知道,她心中自省,回门礼品的事她完全没想到和夫君商量,是她迷惘了。
不过,夫君能够增添礼品是对她的尊重,她应该高兴,想必他们以后会相处的更加和谐。
“明玉,你先去洗漱一下吧,找李妈妈讨一套衣服,想必一套衣服母亲还是能做主。
”她转头对着谢夫人调侃道:“母亲,一套衣服还是舍得的吧!”谢夫人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是啊。
”自己的女儿净作怪。
不过笑过之后又有些心酸,整个姜府,也只有些杂事能她做主啊,大是大非上面她基本上没有插手的可能,就连月儿这桩婚事,也是她偷偷摸摸才成的啊。
不想这些了,今日可是月儿回门的大喜事,应该开心才对。
沈大人愿意给月儿多添礼物,是有心了,不免对沈曜的好感有增了几分,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前边正堂内,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冷漠的像到了冰窖,寒风刺骨,一旁的人却坐立难安。
按理来说,不该这样,先前姜峦就不喜欢沈曜,一个毛头小子,不过自恃有几分武力,遇到个好时机救了皇帝一命,不然怎么可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之前还同在官场,多多少少得给点面子,现在想来,怕不是觉得他太过和善,才会让他横插一脚打破联姻的计划。
沈曜倒是镇定自若,不为所动。
进来的下人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声音有些发抖:“老爷,夫人让我唤各位去前厅用午膳。
”沈曜起身,伸出手:“岳父大人您先请。
”姜峦顿时不由更气,一点回应也无便气冲冲地走了。
姜清宴倒是尴尬道:“沈大人,一起。
”父亲现在也是糊涂了,论公,沈曜是他上司,即使不满,也不该如此,论私,他是小妹的夫婿,合该是一家人,那有给家人使脸色的。
宴席上也无觥筹交错,唯有碗筷的碰撞声,这一定是他吃过的最难熬的一餐饭,真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姜清宴神游天外。
宴罢,他趁着父亲还未发话,便吩咐人带姑爷去了姜竹月的玉盘院。
跨过门槛,沈曜越过屏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姜竹月从小生活的地方,屋中虽有些空,但残存的痕迹述说着过往。
姜竹月正躺在塌上,眉眼迷离,凑近一看,还依稀带着酒意,这才意识到,姜竹月这是有些醉了。
见她脸泛红霞,往常那双淡定自若的眼眸也飘渺不定,好似一只灵动的小鹿,随身的酒味浸染了他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
沈曜轻叹,眼眉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俯身将姜竹月抱起,轻柔的放在床上。
正想转身去唤人送来醒酒水时,衣角却被一双白皙的手拉住,姜竹月半睁着眼,喃喃道:“夫君这边……”拍了拍身侧空着的地方。
沈曜有些发笑,轻轻靠着她耳边说:“娘子,为夫不会乘人之危的,不必急于一时。
”醉后同欢,姜竹月虽醉,但心没有醉,沈曜心虽醉,但人没有醉。
两人还在僵持,明玉的到来打破了尴尬,她脚步匆匆,端着柠檬水就冲了进去:“姑爷,我这……这是给夫人的。
”沈曜点头,拨开姜竹月的手,将她扶起,示意道:“喂给夫人喝吧。
”明玉依言上前,将柠檬水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喂入姜竹月口中,很快,水便告罄了。
“你小心看顾着夫人。
”沈曜吩咐完便将姜竹月平放,自己起身去了外间。
他脚步轻快,心情很是不错。
室内,原本昏醉的姜竹月却是睁开了眼,眼底没半分迷蒙。
“夫人,你没醉啊!”明玉惊愕道。
姜竹月半天没有应答,明玉心底忐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你去看看夫君去哪了?”良久,嘱咐道。
看到明玉远去的身影,姜竹月陷入沉思,装醉酒一事是她故意的,就是想试探一下,不料结果却超出了她的意料。
有些人啊,不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她这个人,更是为了得到她的心。
心这东西,有时候却由不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