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悠黎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深思片刻又觉得不妥将信纸揉成了团。
反复丢了几张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才下定了决心落笔似的,在纸上留下墨痕。
赵红梅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终究还是没多嘴,由着带病的人这样熬。
待写完一张,薛悠黎似乎觉得不够,接连写了第二张。
等写到第三张的时候,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沉了沉停住了笔。
“写得多了他怕是看不下去。”
薛悠黎呢喃着,苦涩地摇了摇头,将信纸封进信封里,交给赵红梅。
“待我出征后,你便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上,看不看随他。”
赵红梅双手接过,手指都在打颤。
“是,奴婢知晓。”
末了,薛悠黎起身,才往床边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嘱咐道。
“我的事情,不必跟他说起,他身体不好,不宜劳心费神。”
薛悠黎的声音低而轻,仿佛藏着无尽的眷恋。
可是她也知道,就此为止了。
翌日,边境起了战事八公主带兵出征的消息传遍皇城。
下午,那封信就到了温寒舟手上。
当着赵红梅的面,他并未拆开来看,只将其丢在了桌上,仿佛丢一件不在意的东西。
欲言又止的赵红梅见此情景,在心里为自家公主殿下痛了一下,随即离开。
“少爷,八公主给您的信,您不拆开看吗?”
二柱看着漠然的温寒舟,只觉得出征前的信应当是写了重要的事的,于是他出言提醒。
温寒舟的目光在那信纸上停留一瞬,随之变得很冷。
指尖几番犹豫还是将那封信丢进了抽屉,好似眼不见心不烦一般。
见此情景,二柱也不好再劝。
温寒舟本以为不去看就不会想,可是他和薛悠黎指尖的联系却总是藕断丝连。
这一夜,他做了一场梦。
梦中,北方之地冰雪漫天,薛悠黎派兵与之对阵。
号角声中,厮杀声和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她与突厥人战了三日,不仅取回了丢失的城池,还直入突厥腹地。
然而,变故突生,突厥的增援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围困在城中。
粮草被劫、雪灾突袭、四面都是盛朝的歌,将士们军心涣散……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温寒舟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抓着衣襟,瞳孔都有些涣散。
思绪回笼之时,温寒舟定了定心神,终究还是叫人来掌了灯,连夜将那封信细细读来。
信一打开,薛悠黎的字里行间都藏着难以当面言说的情感。
“吾夫轻启……”
信开头的几个字就让温寒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但是不过第一句,薛悠黎就为这个称呼道了歉。
整整两页的信,读来心口只会泛起说不清的情绪。
薛悠黎上一世也曾和突厥大战,可……为何这次出征,这封信像是她留下的遗书?
温寒舟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忽然想起赵红梅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二柱,你去找赵嬷嬷,就说我要见她。”
他当机立断,差了二柱去寻人。
天明时候,二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
“少爷!宫里的人说赵嬷嬷还乡了,好像是八公主放她走的。”
温寒舟握着茶杯,眉心微蹙。
与薛悠黎相伴十三载,他很清楚,若不是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薛悠黎重新活过一遭,应该对这一战更有把握才是,怎么会……
更何况如今她的地位如日中天,朝中众臣应该大半是站她那队的。
皇室之中也不可能有人能在薛悠黎眼皮子地下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