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
他假装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弯腰的瞬间,完成了回收。
一股奇妙的,带着疏离和疲惫的情感,融入他的精神识海。
他仿佛能体会到,那种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工作中,逐渐感觉“自我”正在消失的,微妙而又深刻的痛苦。
这是他从任何剧本,任何表演理论中,都无法学到的东西。
这是最真实的生活本身,掉落的碎片。
......
一周后。
京城,一家隐蔽的私人茶馆。
曹宝平导演,约杜玉在这里见面。
这位在业内以“折磨演员”和“追求极致真实”而闻名的导演,本人看起来,比传闻中更加冷硬。
他身材不高,但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穿透你的皮囊,直视你内心的所有想法。
他没有客套,也没有寒暄。
在服务员上完茶,并关上包厢门的瞬间,他便开门见山。
“杜玉,为什么想演辛小丰?”他平静的问道。
杜玉平静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因为害怕。”
这个回答,让曹宝平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害怕?”
“对。”杜玉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我怕我演不好他,怕我理解不了他的痛苦,这种角色突破了我的舒适区,但我就是想挑战一下。”
曹宝平沉默了。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他在审视杜玉。
审视这个如今站在华语娱乐圈金字塔尖,被无数光环和荣耀包裹的年轻人。
“这一点早有耳闻,你这种演员实在太难得了。”曹保平向杜玉投来赞赏的目光。
“辛小丰,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死人。”他继续缓缓开口。
“他的灵魂,七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为了赎罪,而存在的躯壳。”
“他每天都在扮演一个‘好人’,一个尽职尽责的协警。但他的内心,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这种撕裂感,是这个人物的根。”
“你能理解,这种挣扎感是什么感觉吗?”
曹宝平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又残忍。
杜玉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这几天,在那个小小的派出所里,所观察到的一切,所回收的那些碎片,在脑海中,缓缓地过了一遍。
【程序性忍耐】、【危险源预判】、【身份剥离感】......
这些零碎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感受,与剧本中那个绝望的灵魂,开始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辛小丰式的,压抑和沙哑。
“曹导,我觉得,辛小丰不只是在扮演一个‘好人’。”
“嗯?”
“他是在用‘协警’这个身份,为自己打造一个‘笼子’。”
杜玉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个笼子,让他每天都能看到罪恶,闻到罪恶的味道。这是一种自虐,他在用别人的丑恶,来提醒自己有多肮脏。”
“同时,这个笼子,也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他躲在法律的躯壳里,以为这样,七年前的那个魔鬼,就追不上他。”
“所以,他比谁都更像一个警察。他拼命地工作,抓坏人,甚至不惜用生命去冒险。因为每一次抓到罪犯,都能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是在抓过去的自己。”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对自己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