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陌生的甜腻香水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清晨的光线透过劣质宾馆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苍白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陈越心背对着我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床单的一角,那里,一小片暗红色的、如同枯萎玫瑰花瓣的印记,刺眼地烙印在粗糙的白色布料上。
她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脸颊上还残留着昨夜激情的绯红,此刻却混合着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幸福感和羞涩。
她微微侧过头,对我露出一个带着水汽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向阳……”那笑容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我!我做了什么?我卑鄙地利用了另一个女孩的纯洁和满腔爱意,在她身上宣泄着对程茉莉求而不得的痛苦、愤怒和被背叛的绝望!我糟蹋了她!像白奕东那些人一样吗?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自我厌恶让我几乎不敢直视她清澈的眼睛。
“越心,我……”
喉咙像被砂纸堵住,声音干涩嘶哑。
“没关系,”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懊悔,飞快地打断我,转过身,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喜欢你,李向阳。
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后悔。
”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勇敢,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试图穿透我内心的阴霾。
陈越心,她总是这样。
像盛夏毫无遮拦的阳光,热烈,直接,勇敢地表达着她的喜欢、她的情绪、她想要的一切。
她的开朗和自信,曾经是我在程茉莉那里求而不得的“轻松”。
我告诉自己,必须结束了。
和程茉莉那场充斥着谎言、背叛、屈辱和毁灭性伤害的感情,必须在这里,在这个充斥着另一个女孩初夜印记的房间里,彻底画上句号。
我要往前走,抓住眼前这份触手可及的、干净的温暖。
新学期开始,高考前的空气如同绷紧的弓弦,充满了无声的硝烟味。
每个人都埋头在书山题海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是教室里唯一的背景音。
高中时代最残酷也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它承载了无数个年轻而滚烫的梦想,像初春枝头挤挤挨挨的花苞,带着不顾一切的蓬勃朝气。
我对陈越心说:“现在什么都别想,安心备考。
其他的,等考完再说。
”
为了不让她觉得我在敷衍,或者是为了弥补那份愧疚,我每天晚自习结束都准时出现在她教室门口,等她一起走。
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她总会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天的趣事。
然而,当我的脚步踏在那条熟悉的、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当我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某个拐角……该死!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扎着马尾、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身影,那个曾经让我无数次驻足等待的身影——程茉莉的影子,总是不合时宜地、顽固地闯入我的脑海!心脏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一缩,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用力甩甩头,试图将那个身影驱逐出去,却只是徒劳。
陈越心在身边笑着,我却感觉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她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期间和哥哥李向楠的联系也多了一些,多是关于高考后志愿填报、未来方向这类“安全”的话题。
对于他和杜薇在英国的事情,他讳莫如深,偶尔,只是极其偶尔,会像不经意般问一句:“茉莉……最近怎么样?”
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次数不多,我也只是含糊地应着:“还好吧。
”
不愿深谈。
记忆里他去英国前的夜晚,他拍着我的肩膀,眼神复杂地说:“向阳,喜欢的人,要自己去争取。
”现在想来,这句话像一句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高考结束的铃声,像一场漫长酷刑的终结哨。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茫然。
陈越心像一只终于飞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开始筹划我们的毕业旅行。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各种风景如画的攻略页面,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向阳,我们去云南好不好?还是厦门看海?或者去川西……”
她喋喋不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我看着那些图片,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烦躁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
我原本有着无比清晰的目标——考到程茉莉的学校,去到她的身边。
可现在,目标达成了,目标本身却已经崩塌、腐烂。
我该去哪里?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和陈越心的热情,塞给我一笔不算少的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带越心好好出去玩一趟,放松放松。
人家女孩子对你这么好,别辜负了。
”
她的眼神里,是对陈越心家世背景的满意和对未来儿媳的期许。
就在我拿着那沓钱,心不在焉地往背包里塞几件换洗衣物时,客厅里传来母亲打电话的声音,语气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优越感的闲聊:“……是啊,那孩子也是真可怜。
她那个妈,唉,精神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听说现在连门都不怎么出了……”“可不是嘛,以前住他们家隔壁的时候,我家向阳是帮衬过不少,可这哪能是长久之计?自己家也有一摊子事呢……”“房东倒是好说话,听说房租欠了快半年了也没狠心赶人……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每一个字,都像毒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我知道母亲在说谁。
她一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程茉莉和她那个“不清白”的母亲,带着一种隐秘的鄙夷。
只是程茉莉长得实在讨喜,以前她才没把反对摆在明面上。
可现在,听着电话里描述的程茉莉的处境——母亲病情恶化、欠租、孤立无援……一股混杂着烦躁、担忧、愤怒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心头!眼前瞬间闪过她惨白的脸,脖颈上刺目的吻痕,背包里刺眼的钞票,还有她哭泣着哀求“不要”时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个四十多岁男人的模糊身影再次浮现,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我:恨她的堕落,却又无法抑制地心疼她的绝境;想彻底逃离关于她的一切,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
我捏着母亲给的那笔钱,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去g市!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又或者,我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痛彻心扉的女孩,现在到底活成了什么样子?或许,她真的需要这笔钱?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卑劣的释然,仿佛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几乎没有思考,抓起背包,冲出了家门。
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陈越心的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心头一紧。
我没接,手指僵硬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去外地了,回来再说。
”
发送。
我能想象她看到信息时失望噘嘴的样子。
她不止一次抱怨过,说我们不像热恋的情侣,倒像结婚多年激情褪尽的老夫老妻。
我对她总是淡淡的,缺乏那种炽热的激情,却又在她遇到困难时,会毫不犹豫地、近乎本能地挡在她前面,为她解决一切麻烦。
这种矛盾的态度,恐怕让她更加困惑和不安。
七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加上晚点,抵达g市时已是凌晨六点。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混杂着煤烟和晨露的气息。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我的眼皮和四肢上。
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校园昏黄的灯光下时,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程茉莉。
她更瘦了,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曾经利落的马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海藻般垂落肩头的长发,带着一种慵懒的倦意。
她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没什么血色,可那种深入骨髓的美丽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这份脆弱和疲倦,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颓靡的美感。
像夜色中即将凋零的白色罂粟,明知有毒,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她看到我,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死灰中骤然迸溅的火星,随即又迅速湮灭在更深的沉寂里。
“向阳。
”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同样冰凉的脸颊。
那一瞬间的触感,让我有种强烈的恍如隔世之感。
她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感觉那么遥远,远得像隔着一整个破碎的青春。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药味和皂角的气息,像最烈的毒药,瞬间腐蚀着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堤防。
她还是程茉莉,那个能轻易搅动我所有情绪的程茉莉。
她带我去医学院附近的宾馆。
看着她在前台略显笨拙地办理入住手续,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专注又疏离,我竟有些贪婪地看着,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刻进脑子里。
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珍贵,又无比残忍,每一秒都像是在倒数。
从见到她开始,一股压抑已久的、混杂着思念、愤怒、不甘和强烈渴望的暗流就在我体内汹涌冲撞。
我拼命克制着,告诉自己只是来送钱,看一眼就走。
然而,当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轻轻地靠过来,温软的唇瓣印上我的脸颊时……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积蓄已久的洪流终于冲破了堤坝!我猛地将她拉入怀中,近乎粗暴地吻了下去,带着惩罚的意味,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颤抖,有些害怕,却又生涩地、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绝望迎合着我。
她的生涩和不知所措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并非我想象中那样“经验丰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更汹涌的欲望和占有欲淹没。
那些日夜折磨我的烦躁、茫然、空洞,在拥抱她、感受她真实存在的这一刻,奇迹般地消散了。
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她!现在就要!激烈的浪潮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安宁。
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袭来,我枕在她温软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她发间和肌肤散发出的、令人心安的淡淡清香。
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我仿佛沉入了温暖的海底,意识迅速模糊,陷入了一场深沉无梦的酣眠。
多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过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
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只有凹陷的枕头和残留的体温证明她曾在这里。
“茉莉?”
我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茉莉短信发来的驻唱地址。
我猛地想起除夕夜,陈越心拉着我去的那家酒吧——谜遇!程茉莉在那里,穿着闪亮的演出服,唱着那首空灵的《lovers
o》,美得不真实,却也遥远得像一个幻影。
胃里一阵翻搅。
我胡乱套上衣服,在宾馆楼下的小店匆匆扒了几口难以下咽的饭菜,便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那个地址。
酒吧里灯光迷离,烟雾缭绕,震耳的音乐敲打着鼓膜。
我挤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小小的舞台上的程茉莉。
她化了妆,在变幻的灯光下,那张脸美得近乎妖异。
她也看到了我,隔着喧嚣的人群,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她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随即又迅速被一层冰冷的、职业化的漠然覆盖。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越心的短信:“向阳,在干嘛呢?吃饭了吗?”
屏幕的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有些刺眼。
我没有回复,烦躁地将手机塞回口袋。
程茉莉唱完一首歌,走下台,径直向我走来。
她手里端着两杯颜色妖艳的鸡尾酒,递给我一杯,自己仰头将另一杯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利落。
冰凉的液体滑过她纤细的脖颈。
“平常我只喝两杯,”
她的声音被音乐盖过,只能看到嘴唇翕动,眼神飘忽地落在我手中的酒杯上,“今晚……你帮我喝了一杯。
”
说完,她便不再看我,转身融入了舞动的人群。
陈越心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屏幕上她的名字执着地闪烁着,像一种无声的控诉。
震动的嗡鸣在掌心持续,我盯着它,直到屏幕暗下去。
我没有接。
其实我有无数个问题想质问程茉莉:那个吻痕是谁的?那些钱是哪里来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谁?你现在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可话到嘴边,却像被水泥封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拙劣得像个第一次登台的小丑,连愤怒和质问都显得那么无力。
而她,也沉默着,仿佛我们之间只剩下这喧嚣的音乐和杯中冰冷的液体。
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笼罩着我们,像一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冰。
深夜,回到宾馆。
程茉莉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凝视着她的睡颜。
褪去了舞台上的妆容和酒吧里的冷漠,此刻的她显得异常恬静,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悬在离她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一种强烈的亵渎感涌上心头。
目光扫过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旧款翻盖手机。
那时的手机没有密码。
一个魔鬼般的念头驱使着我,我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拿起了它。
按下按键,屏幕亮起。
壁纸是一张她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无垠的沙滩。
她穿着一袭正红色的长裙,裙摆在咸湿的海风中热烈地飞扬,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优美曲线。
乌黑的长发被风吹乱,缠绕在脸颊和颈间。
阳光很好,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对着镜头笑着,那笑容……是我许久未见的,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发自内心的开心!g市没有海。
n市也没有海。
这张照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试图逃避的现实!那个答案呼之欲出!那个四十多岁、能带她去海边、能拍下她如此笑容的男人……那个给她钱、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男人!巨大的迷茫瞬间攫住了我!比愤怒更甚!我害怕!害怕去证实那个答案!害怕那最后一点关于程茉莉的美好幻想——幻想她或许有苦衷,幻想她或许并非自愿——会彻底破灭!真相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加不堪,更加丑陋!我慌乱地将手机放回原处,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刚刚平息的烦躁和那深入骨髓的空洞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将我淹没。
我甚至不敢再去细看她沉睡的脸。
清晨,房间里弥漫着破晓前清冷的微光。
我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程茉莉,一夜无眠的疲惫和内心剧烈的撕扯让我头痛欲裂。
离开的念头无比强烈。
我拿出母亲给的那笔钱——那笔原本是让我带陈越心去旅行的钱——厚厚的一沓,放在桌子上。
“给你的,报酬。
”
我的声音干涩冰冷,像生锈的铁片刮过地面。
说出“报酬”这两个字时,我自己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恶心。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为了报复她吗?是为了划清界限吗?还是为了掩盖自己那点可怜的、无处安放的心疼?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起初是茫然的,当她的目光触及那沓粉红色的钞票时,眼底那点残存的、因昨夜亲密而可能生出的微弱光芒,瞬间熄灭了!如同被狂风骤然吹灭的烛火,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灰烬。
她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惨白透明。
我的心猛地一沉!后悔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神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用了。
”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些钱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当做我以前欠你的……现在还清了。
”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心脏,“以后,便不要再来找我吧。
”说完,她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起身,穿衣。
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她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楼下,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快步穿过清晨冷清的街道。
她抬起手,用力地、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茉莉!”
我失声喊出,喉咙像被堵住。
我想冲下去!想抓住她!想告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想把那些该死的钱撕碎!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疯狂地震动起来!是母亲!我颤抖着手接通。
“向阳!快回来!你爸……你爸他心梗送医院了!快回来啊!”
母亲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像一道惊雷,使我不得不放下这糟糕的境遇。
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父亲躺在病床上输液时苍白的脸色,至今仍不时在我脑海闪现。
好在这次并无大碍,医生叮嘱过后要持续服药,避免劳累和情绪激动。
父母坚持让我和陈越心完成毕业旅行,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是青春里不可或缺的仪式。
陈越心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笑着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成都的街头巷尾,她拉着我穿梭在宽窄巷子,鼻尖萦绕着麻辣鲜香的气息,她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串串,一边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哪家的冰粉最正宗;在西安的古城墙上,她踩着共享单车,风把她的马尾辫吹得飞扬,她还不忘回头朝我喊:“快跟上,前面的风景更好!”
可我知道,她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黯淡,是关于我去
g
市的那个秘密。
每当她欲言又止,我就装作专注看手机,她便立刻换上笑容,可这个未解的谜题,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我何尝不想解释,可解释就意味着要用更多谎言去圆,那种无力感让我选择了沉默。
高考分数公布的那天,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有些恍惚。
陈越心兴奋地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雀跃:“我们考得都不错!”
听筒里她的笑声清脆,可我的思绪却飘远了。
父亲生病时在病房里的虚弱模样,还有程茉莉决绝的话语,像两股力量拉扯着我。
最终,我在志愿填报系统里,颤抖着手指选择了外省的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
我想逃离,逃离这座承载着太多复杂情绪的城市,逃离那个让我心动又心痛的身影。
而陈越心,那个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女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一座城市的设计学院。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暮色。
□□
列表里,程茉莉的头像依旧灰暗,那句
“以后,便不要再来找我吧”
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像一首悲伤的单曲。
风轻轻吹过,带着些许凉意,我知道,所有的故事或许就该在此刻画上句点,可心里某个角落,还是隐隐作痛,那是未说出口的遗憾,也是无法释怀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