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刘川枫推开家门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半。他松了松领带，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一天的疲惫都呼出去。
老刘，是你吗苏宁宁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嗯，回来了。刘川枫应了一声，弯腰换拖鞋。
苏宁宁已经出现在玄关，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你怎么又这么晚小晓的订婚宴还有三天，一大堆事情等着定呢！
刘川枫挤出一个笑容：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实在走不开。小晓呢
跟李翔出去选婚纱照的礼服了。苏宁宁跟着刘川枫走进客厅，酒店菜单我看了，但有几个菜得你拿主意。还有，宾客座位表你得看看，你们公司那些领导怎么排...
刘川枫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宁宁，这些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你这当爹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一次的大事，怎么一点都不上心苏宁宁不满地撇撇嘴，但还是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刘川枫接过水杯，轻啜一口：我哪不上心了李翔那孩子我见过几次，稳重踏实，对小晓也好，我很满意。
光满意女婿就够了婚礼细节不操心苏宁宁坐到他身边，算了，知道你忙，这些我来弄。不过周五的订婚宴你可一定得准时到，别又让两家亲戚等着。
放心，那天我请全天假。刘川枫拍拍妻子的手，二十五年了，终于要把咱们的小公主嫁出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苏宁宁眼神柔和下来：是啊，感觉昨天还抱着她去幼儿园呢...
三天后，海悦大酒店宴会厅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刘川枫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
刘总，恭喜啊！公司副总王明走过来握手，小晓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谢谢王总赏光。刘川枫礼貌回应，眼睛却不时瞟向入口处。
苏宁宁悄悄拉了他一下：看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
李翔和他妈妈怎么还没到都快开始了。刘川枫低声问。
刚小晓接到电话，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苏宁宁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你今天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刘川枫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又过了约十分钟，刘小晓穿着粉色小礼服匆匆跑过来：爸，妈，李翔他们到了！
刘川枫转身，看到入口处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正扶着一位女士走进来。他下意识整了整西装，跟着妻子女儿迎上去。
阿姨，这是我爸妈。刘小晓甜甜地介绍道，爸妈，这是李翔的妈妈，林阿姨。
刘川枫抬起头，当看清对面女人的面容时，他感觉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那张脸——虽然多了岁月的痕迹，但那眉眼，那嘴角的弧度，他怎么可能认错
雨晴他脱口而出，声音几乎哽在喉咙里。
对面的女人同样震惊，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涂着淡粉色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刘...刘川枫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苏宁宁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轻轻碰了碰丈夫的手臂：你们...认识
林雨晴最先恢复常态，她挤出一个完美的社交微笑：好久不见，刘川枫。没想到小晓是你的女儿。
你们是...刘小晓困惑地看看父亲又看看未来婆婆。
大学同学。刘川枫和林雨晴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尴尬地对视一眼。
李翔看起来同样惊讶：妈，你从没提过你认识小晓的爸爸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没你呢。林雨晴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转向苏宁宁，苏女士，你女儿很优秀，李翔经常提起她。
苏宁宁得体地微笑回应，但刘川枫能感觉到妻子挽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微微加重了。
宴会开始后，刘川枫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他机械地跟着流程走，致辞、敬酒、微笑，但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寻找林雨晴的身影。二十五年前，他们是大学校园里的金童玉女，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然而毕业后，林雨晴突然提出分手，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而现在，她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作为他未来女婿的母亲。
酒过三巡，主持人宣布进入交换订婚戒指环节时，林雨晴突然站了起来。
在孩子们交换戒指前，我有话要说。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
李翔惊讶地看着母亲：妈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作为李翔的母亲，我...我反对这门婚事。
一阵哗然。刘小晓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李翔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妈！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两家...不合适。林雨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刘川枫震惊的眼神，我觉得孩子们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宴会厅内一片混乱。刘川枫看到女儿眼中涌出的泪水，本能地想要上前，却被苏宁宁拉住：别冲动，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但场面已经失控。刘小晓哭着跑出了宴会厅，李翔追了出去，宾客们窃窃私语。林雨晴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决，最后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拿起包离开了。
刘川枫站在原地，感到二十五年的平静生活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了。
第2章
订婚宴不欢而散后的第三天，刘川枫终于拨通了林雨晴的电话。
我们得谈谈。他直截了当地说，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林雨晴平静的回应：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孩子们的事，总得有个说法。刘川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小晓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李翔也不好受。
又一阵沉默。刘川枫能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下午三点，大学路那家星巴克。林雨晴终于开口，随即挂断了电话。
刘川枫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好，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订婚宴上林雨晴那张震惊的脸。二十五年来，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这个女人，但当她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些被时间冲淡的记忆又鲜活起来。
刘总，两点半的会议要开始了。秘书轻轻敲门提醒道。
推迟到明天。刘川枫头也不回地说，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厅。这家店离他们大学不远，当年他们经常来这里自习。推门进去时，刘川枫惊讶地发现内部的装修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种深棕色的木质桌椅，只是墙上的海报从当年的电影换成了现在的网红饮品广告。
林雨晴准时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没有订婚宴上那么正式，却更接近刘川枫记忆中的样子。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
你来得真早。林雨晴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淡。
记得你讨厌迟到的人。刘川枫轻声说。
林雨晴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直接说正事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反对这门婚事是有原因的，但我不方便解释。
什么原因能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儿子难堪刘川枫向前倾身，雨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就算...就算后来分开了，至少坦诚一点好吗
别叫我雨晴。林雨晴皱起眉头，我们现在只是两个孩子的家长关系。
好，林女士。刘川枫苦笑一下，那请你以家长的身份告诉我，为什么反对李翔和小晓明明很般配。
林雨晴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才缓缓开口：有些过去不应该被揭开，对孩子们不好。
什么过去我们的过去刘川枫压低声音，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
不只是我们的事。林雨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总之，这门亲事不合适。
刘川枫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林雨晴的咖啡上来了，她双手捧着杯子，仿佛需要那点温暖：刘川枫，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为了孩子们好，我们都应该放手。
小晓是我唯一的女儿，刘川枫声音变得坚定，如果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我不会看着她伤心。
唯一的女儿林雨晴突然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收敛了，算了，当我没说。
刘川枫正想追问，手机突然响了。是苏宁宁的来电。
我接个电话。他歉意地说，然后接起电话，喂，宁宁
老刘，你在哪呢苏宁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医院刚打电话来，说小晓的婚前体检报告有点问题，需要重新核实一下。
刘川枫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问题
他们没说清楚，就让我们有空去一趟医院。苏宁宁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刘川枫看了林雨晴一眼，我这边有点事处理完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林雨晴已经站了起来：家里有事你去忙吧。
等等，刘川枫也跟着起身，我们还没谈完。
已经谈完了。林雨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我的立场很明确。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如果小晓真的那么坚持，我...我会再考虑。
刘川枫愣在原地，看着林雨晴转身离开咖啡厅。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突然消失。
回到家时，苏宁宁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刘川枫放下公文包，走到她身边：小晓呢
在房间里，李翔来了，两人关着门说话呢。苏宁宁头也不抬地切着菜，你今天去见林雨晴了
刘川枫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苏宁宁放下刀，转身面对他，你们到底什么关系真的只是大学同学
刘川枫叹了口气：我们...交往过，毕业后分手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交往多久苏宁宁追问，眼睛里闪烁着刘川枫读不懂的情绪。
三年多吧，从大二开始。刘川枫有些不耐烦，宁宁，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重要的是小晓的体检报告怎么回事
苏宁宁重新拿起菜刀，用力剁着案板上的葱：明天去医院才知道。对了，林雨晴怎么说还是反对
她态度有点松动，但说什么过去不应该被揭开之类的怪话。刘川枫摇摇头，我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苏宁宁的手突然一滑，刀锋在食指上划出一道口子。
哎呀！她惊呼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刘川枫连忙抓过她的手，打开水龙头冲洗，我去拿创可贴。
当他从卫生间拿着医药箱回来时，发现苏宁宁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血滴在水槽里晕开成淡红色。
疼吗刘川枫小心地为她贴上创可贴。
苏宁宁摇摇头，突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小晓不是我们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刘川枫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便问问。苏宁宁勉强笑了笑，去叫孩子们吃饭吧。
第二天一早，刘川枫和苏宁宁一起来到医院。刘小晓因为要上班没有跟来，但把体检报告单给了他们。
请问我女儿的体检有什么问题吗刘川枫询问前台护士。
护士查了一下记录：哦，刘小晓是吧是这样的，初步检查显示她的血型是AB型，但根据父母血型推算有些疑问，所以建议核实一下。
血型刘川枫皱眉，这有什么好核实的
医生正好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刘先生是吧请到诊室来一下。
在诊室里，医生调出了刘小晓的体检报告：您女儿的血型检测结果是AB型，这本身没有任何健康问题。但根据医疗常规，我们注意到一个不太符合遗传规律的情况。
什么意思刘川枫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医生推了推眼镜：从遗传学角度，AB型血的孩子，父母中至少有一方是AB型，或者一方A型一方B型。但您和您太太的血型记录显示，您太太是O型，您是A型。这样的组合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诊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刘川枫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这...这不可能。他听见苏宁宁尖声说，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也是考虑到检测误差的可能性，才建议你们来核实。医生谨慎地说，不排除样本混淆或者检测失误。建议你们全家重新做一次血型检测。
回家的路上，刘川枫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苏宁宁坐在副驾驶，不停地解释着一定是医院搞错了，小晓小时候生病输血时血型记录就是A型，和爸爸一样云云。
但刘川枫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突然想起昨天林雨晴那句意味深长的唯一的女儿，以及苏宁宁反常的如果小晓不是我们的孩子的假设。
老刘，你在听我说话吗苏宁宁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嗯。刘川枫淡淡地应了一声，明天我们全家一起去做血型检测。
你不相信我吗苏宁宁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
刘川枫没有回答。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家，翻出小晓出生时的所有资料，确认这个可怕的猜测是否有可能成真。
当车停在红灯前时，他侧头看了苏宁宁一眼，发现妻子正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节发白，眼神飘忽不定。那一刻，刘川枫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了。
第3章
刘川枫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微微发抖。这封来自安康基因检测中心的邮件已经收到了三个小时，他却迟迟不敢点开。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刘川枫迅速切换了屏幕页面。
爸，我能进来吗刘小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进来吧。刘川枫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开了，刘小晓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她穿着睡衣，头发随意地扎着，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又哭过了。
妈说你今晚没吃多少，让我给你送杯牛奶。她把杯子放在书桌上，目光扫过刘川枫紧绷的脸，爸，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刘川枫看着女儿熟悉的脸庞——那圆润的额头像苏宁宁，但笑起来时的酒窝据说是遗传自他母亲。至少，他一直这么认为。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疑问。
没事，就是工作上的事。他勉强笑了笑，接过牛奶，李翔那边...怎么样了
刘小晓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说他妈妈态度很奇怪，明明之前一直很喜欢我，突然就反对了。她咬了咬嘴唇，爸，你和李翔妈妈...真的只是大学同学吗
牛奶的热气氤氲在刘川枫眼前，模糊了视线。他该如何向女儿解释，那个即将成为她婆婆的女人，曾是他青春岁月里最深刻的爱情
我们交往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刘川枫轻声说，不会影响你和李翔的。
真的吗刘小晓眼睛亮了起来，那你能跟李翔妈妈谈谈吗她好像比较听你的。
刘川枫胸口一阵刺痛。他多想保护女儿远离这一切丑陋的真相，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我会再找她谈谈的。他最终说道，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刘小晓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爸爸最好了！！
门关上后，刘川枫的伪装瞬间崩塌。他颤抖着手点开那封邮件，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亲子鉴定报告】
检测样本1（刘川枫）与检测样本2（刘小晓）的DNA相似度为23.7%，不符合生物学父女关系。基于国际通用标准，排除样本1为样本2的生物学父亲。
白纸黑字，冰冷无情。刘川枫感到一阵眩晕，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书架上发出巨响。他双手撑在书桌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的父亲身份，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老刘怎么了苏宁宁推门进来，一脸担忧。
刘川枫缓缓转身，将电脑屏幕转向她：解释一下。
苏宁宁走近几步，当她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极大。
我...我可以解释...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解释什么刘川枫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解释你怎么骗了我二十五年解释你怎么让我替别人养孩子
不是这样的！苏宁宁的眼泪夺眶而出，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们结婚前一个月...我喝多了...
刘川枫感到一阵恶心。他抓起书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的全家福，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照片上三张笑脸被割裂成碎片。
是谁他咬牙切齿地问。
苏宁宁缩在墙角，不停地摇头：我不认识...真的...就是个酒吧遇到的陌生人...就那一次...
所以这二十五年，你一直在骗我。刘川枫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这种平静比怒吼更可怕，看着我疼爱别人的孩子，你很得意吧
不是的！苏宁宁跪下来抓住他的裤腿，老刘，你是小晓唯一的父亲！她从小到大只认你...那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刘川枫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出书房。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个充满谎言的家。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刘川枫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闪回二十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刘小晓第一次叫他爸爸，他送她上小学，她青春期时和他的争吵，她考上大学时他的骄傲...所有这些记忆，现在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刘川枫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机械地接听。
是...是我。林雨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刘川枫，我们需要谈谈。
现在没心情。他简短地回答。
我知道你发现了。林雨晴的话让刘川枫停下脚步，关于小晓的事。
刘川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怎么会知道
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林雨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刘川枫如约来到那家咖啡厅。他整夜未眠，眼睛里布满血丝。
林雨晴已经在等他了。今天她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看到刘川枫的样子，她微微皱眉：你看起来糟透了。
直接说吧，你知道些什么刘川枫没有心情寒暄。
林雨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昨天苏宁宁给我打电话了，她...很崩溃。
她给你打电话刘川枫难以置信，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找不到你，担心你出事。林雨晴叹了口气，她以为你会来找我。
刘川枫冷笑一声：真是讽刺。我的妻子出轨，孩子不是亲生的，而我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居然是我的初恋女友。
刘川枫，林雨晴突然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孩子们是无辜的。
他猛地抽回手：所以这就是你反对他们结婚的原因你知道小晓不是我的孩子
不，我一开始不知道。林雨晴的眼神闪烁，我反对是因为...因为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林雨晴抿了抿嘴唇：现在不重要了。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再反对李翔和小晓的婚事。
刘川枫眯起眼睛：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他们真心相爱。林雨晴直视他的眼睛，孩子们不应该为父母的过去付出代价。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刘川枫的心脏。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从一开始就知道小晓不是我的孩子！
坐下！林雨晴压低声音喝道，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
刘川枫环顾四周，确实已经有几个顾客好奇地看向他们。他缓缓坐下，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林雨晴
没有游戏。林雨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只是...不想看到两个孩子因为我们这代人的错误而失去幸福。
我们这代人的错误刘川枫苦笑，我的错误就是太信任我的妻子了。
林雨晴突然问道：你还爱小晓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击中刘川枫的胸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养育一个孩子二十五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就能一笔勾销吗林雨晴继续追问，她叫你爸爸的时候，你的心不会软吗
刘川枫眼前浮现刘小晓昨晚给他送牛奶时担忧的眼神，她从小到大依赖他的样子，她骄傲地向朋友介绍这是我爸爸时的表情...
这不关你的事。他最终生硬地回答。
当然关我的事。林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因为如果小晓和李翔结婚，她就成了我的家人。
刘川枫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为什么是我
什么
二十五年前，为什么突然分手为什么消失刘川枫的问题让林雨晴明显慌乱起来，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知道吗
林雨晴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那时候...有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原因能让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消失刘川枫逼问道。
家庭原因！林雨晴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我父母反对...他们给我安排了出国...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刘川枫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没有戒指，但有一道淡淡的痕迹，像是长期戴过戒指留下的。
你结过婚。他突然说。
林雨晴猛地抬头：李翔的父亲...去世很多年了。
所以你反对婚事，是因为不想和我做亲家刘川枫冷笑，觉得尴尬
不是！林雨晴深吸一口气，刘川枫，有些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但现在，我只想说，我支持小晓和李翔在一起。至于你和小晓...二十五年的父女感情，值得你冷静思考后再做决定。
刘川枫站起身，这次是准备离开：我需要时间。
刘川枫，林雨晴叫住他，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请记住小晓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心爱你这个父亲的。
回到家，苏宁宁蜷缩在沙发上，眼睛肿得像桃子。看到刘川枫进门，她立刻站起来，却又不敢靠近。
老刘...她的声音嘶哑。
小晓呢刘川枫冷冷地问。
去上班了...我说你昨晚临时出差了。苏宁宁小心翼翼地说，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刘川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火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却无法麻痹心中的痛苦。
那个男人，他背对着苏宁宁问，真的只有一次
我发誓！苏宁宁急切地说，那时候你忙着创业，天天加班，我很孤单...就去酒吧喝多了...第二天醒来我就后悔了...
刘川枫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呢发现怀孕后就没想过找他
我...我不敢。苏宁宁的眼泪又流下来，而且我算过时间，有可能是你的...
所以你就赌了一把。刘川枫冷笑，赌我会喜当爹。
不是的！苏宁宁冲过来抱住他的后背，老刘，我一直爱你，只有你...那只是个可怕的错误...
刘川枫挣脱她的拥抱：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走进客房，锁上门，倒在床上。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世界变得模糊。在陷入黑暗前，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林雨晴痛苦的眼神和那句孩子们不应该为父母的过去付出代价。
她究竟隐瞒了什么为什么对这门婚事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这些问题随着酒精的作用渐渐模糊，刘川枫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第4章
雨水敲打着咖啡厅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刘川枫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他已经等了二十分钟，林雨晴还没有出现。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的短信：抱歉，李翔突然发烧，我得送他去医院。能改到明天吗
刘川枫皱起眉头，回复：严重吗需要帮忙吗
发完他就后悔了。太殷勤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相关心孩子生病的地步。但消息已经显示已读，林雨晴很快回复：不用，只是扁桃体发炎。谢谢关心。
刘川枫收起手机，招手买单。走出咖啡厅，雨下得更大了。他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犹豫是冲去停车场还是等雨小一点。
先生，要伞吗一个卖伞的小贩凑过来，手里拿着几把折叠伞。
刘川枫正准备掏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刘川枫
他转头，看到林雨晴撑着一把墨绿色雨伞站在雨中，另一只手提着药店的袋子。她穿着浅灰色风衣，发梢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你不是在医院吗刘川枫惊讶地问。
刚拿完药。林雨晴走近几步，雨伞遮住了两人头顶，李翔在家休息，我出来买点退烧药和粥。
小贩识趣地走开了。两人站在伞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林雨晴用的是什么香水刘川枫恍惚地想，还是和大学时一样的青草味。
既然碰到了，要不要去我家谈谈林雨晴提议，就在附近。
刘川枫应该拒绝的。去一个已婚女人的家里，即使她是他的初恋，即使她现在寡居，也不太合适。但他听见自己说：好。
林雨晴的公寓在一栋老式小区的五楼，没有电梯。爬楼梯时，刘川枫注意到她左手扶着腰，呼吸有些急促。
腰不好他问。
老毛病了。林雨晴笑笑，生李翔时落下的。
到了门口，林雨晴掏出钥匙：李翔在睡觉，我们小声点。
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看起来是李翔小时候的作品。一张放大的照片特别显眼——年轻的林雨晴抱着一个婴儿，站在海边微笑。
你坐，我去看看李翔。林雨晴放下药袋，轻声说。
刘川枫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放着几本医学杂志，旁边是一个相框——李翔的大学毕业照。刘川枫拿起来仔细端详，李翔长得更像母亲，但那个下巴的轮廓...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退烧了。林雨晴走回来，脱下风衣挂好，我去泡茶。
不用麻烦。刘川枫说，我们谈完我就走。
林雨晴已经走进厨房：雨这么大，至少等小一点再走。
水壶的声音响起，刘川枫起身走到书架前。大部分是医学和文学类书籍，有几本相册。他抽出一本看起来最旧的，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是他们大学的照片。一张泛黄的合影上，年轻的他和林雨晴站在校门口，他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
茶好了。林雨晴端着托盘走出来，看到刘川枫手中的相册，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出几滴。
刘川枫举起相册：你还留着这些。
嗯。林雨晴放下托盘，走过来轻轻合上相册，怀旧而已。
她的手指碰到刘川枫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相册掉在地上，散落出更多照片——校园里的樱花树下，暑假时的海边，毕业典礼上...全是他们的青春。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头几乎撞在一起。刘川枫抬头，发现林雨晴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为什么分手他轻声问，真的只是因为家庭反对
林雨晴迅速收拾好照片站起来：我去拿毛巾，你衣服湿了。
她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刘川枫听到抽屉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擤鼻涕的声音。她在哭吗
几分钟后，林雨晴拿着一条干毛巾出来，眼睛微红但已经补了妆：给，擦擦头发。
刘川枫接过毛巾，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我们谈谈孩子们的事吧。
好。林雨晴松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我想过了，我不会再反对他们的婚事。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刘川枫直视她的眼睛，别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雨晴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查过了，小晓确实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刘川枫眯起眼睛：你怎么查的
我有朋友在医院工作。林雨晴避开他的目光，我托他查了小晓的血型记录。
所以呢这跟你反对有什么关系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一开始我反对是因为...因为我不想和你做亲家。太尴尬了。但后来知道小晓的身世后，我觉得她更可怜了。如果因为我的反对让她失去幸福，我会内疚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刘川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林雨晴说话时一直摸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戒痕，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大学时他就发现了。
李翔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突然问。
林雨晴明显愣了一下：李翔五岁时。车祸。
你们感情好吗
刘川枫，林雨晴皱起眉头，这跟我们现在谈的事有关系吗
只是好奇。刘川枫耸耸肩，你当年突然消失，然后嫁给别人，生了个孩子...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林雨晴的表情软化下来：我们很平淡。他是医生，大我十岁，父母介绍的。谈不上多爱，但他人很好，对李翔也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刘川枫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
林雨晴猛地站起来：茶凉了，我去换一杯。
刘川枫跟着她走进厨房。厨房很小，两人转身都会碰到对方。林雨晴背对着他冲洗杯子，肩膀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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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刘川枫轻声说，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林雨晴的背影一动不动。
没有。她最终回答，关掉水龙头，我们回去吧，李翔该醒了。
回到客厅，一个卧室的门开了，李翔揉着眼睛走出来：妈，我饿了...咦，刘叔叔
刘川枫惊讶地发现李翔穿着和自己同款的格子睡衣，那是刘小晓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礼物。
李翔，感觉好点了吗林雨晴快步走过去摸儿子的额头，刘叔叔是来...谈你和小晓的事的。
李翔的眼睛亮了起来：妈，你同意了
林雨晴点点头：嗯，你们...可以结婚。
太好了！李翔激动地抱住母亲，谢谢妈！我这就告诉小晓！
他冲回房间拿手机，完全不像个病人。林雨晴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
他很爱小晓。刘川枫说。
嗯，就像...林雨晴突然停住。
像什么
像他父亲爱我一样。林雨晴迅速改口，你要走了吗雨好像小了。
刘川枫知道这是逐客令：是啊，该回去了。
林雨晴送他到门口。就在刘川枫要跨出门时，他突然转身：我能用下洗手间吗
哦，当然。林雨晴指了指走廊尽头，那边。
洗手间很小，但非常干净。刘川枫关上门，迅速扫视着四周——药柜里是常规的药品，架子上是男士洗面奶和剃须刀，应该是李翔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正准备离开，注意到门后挂着一个旧背包，看起来很眼熟。刘川枫轻轻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些文件和笔记本。最上面是一个信封，写着李翔出生证明。
刘川枫犹豫了一秒，迅速抽出文件看了一眼，然后如遭雷击——父亲一栏是空白的。
他把文件塞回去，洗了手走出洗手间。林雨晴正在门口等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谢谢招待。刘川枫平静地说，明天我会告诉小晓这个好消息。
刘川枫，林雨晴叫住他，不管发生什么，请记住小晓是无辜的。她爱你这个父亲。
我知道。刘川枫点点头，对了，李翔的生日是
林雨晴明显僵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好记下，将来是一家人了。刘川枫故作轻松地说。
12月24日，平安夜。林雨晴回答，1997年。
1997年12月。刘川枫在心里计算着。他和林雨晴分手是在1997年3月。孕期是九个月...时间对得上。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回到家，刘小晓正在厨房忙碌。看到刘川枫进门，她兴奋地跑过来：爸！李翔刚打电话说他妈妈同意了！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刘川枫勉强笑笑：就是谈了谈，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太好了！刘小晓抱住他，我就知道爸爸最厉害了！对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最近你工作太辛苦了，都瘦了。
刘川枫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胸口一阵刺痛。不管血缘如何，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永远是他的女儿。
谢谢宝贝。他摸摸她的头，我去换件衣服。
上楼时，刘川枫的手机响了。是林雨晴的短信：忘了告诉你，李翔小时候的照片在我书房抽屉里，如果你想看的话。明天下午两点，我出门买菜。
这不是偶然。刘川枫明白她在邀请他去调查。为什么她想让他发现什么
第二天下午1:50，刘川枫站在林雨晴家门口。钥匙藏在门垫下，就像她短信里说的一样。
公寓里静悄悄的，确实没人。刘川枫直接走向书房，那是个小房间，放着一张书桌和一个文件柜。
书桌中间的抽屉没锁，里面有几本相册。刘川枫拿出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就屏住了呼吸——婴儿李翔的照片，大约六个月大。那个小脸，那个眼神...和他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手开始发抖，继续往后翻。一岁时，两岁时...越长大，那种相似感越强烈。特别是李翔五岁那张，简直就是刘川枫儿时照片的翻版。
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我的儿子，是林雨晴的笔迹。刘川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了信纸。
亲爱的李翔：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长大了，而我也许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信的内容到此中断，后面被撕掉了。刘川枫翻遍整个抽屉也没找到剩下的部分。
他瘫坐在椅子上，头脑一片混乱。如果...如果李翔真的是他的儿子，那么林雨晴当年突然消失是因为怀孕了而她反对婚事是因为...因为那是兄妹乱伦
不，等等。刘小晓不是他亲生的，所以没有血缘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林雨晴后来改变主意的原因因为她发现孩子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刘川枫迅速把信放回去，合上相册。
刘川枫林雨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在这里。他回答，声音嘶哑。
林雨晴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提着菜篮子。她看了一眼打开的抽屉，然后直视刘川枫的眼睛：你都看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刘川枫站起来，声音颤抖，二十五年，你让我错过了儿子的整个人生
林雨晴的脸色苍白：我当时别无选择。我父母发现了我们的事，他们...非常反对。
反对到什么程度宁愿让你未婚先孕也要拆散我们刘川枫逼近她。
他们不知道我怀孕了！林雨晴喊道，随即压低声音，如果我告诉他们，他们会逼我打掉。所以我逃走了，去乡下表姐家躲到生下李翔...
刘川枫抓住她的肩膀：然后呢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试过！林雨晴的眼泪终于流下来，我托人给你带信，但你那时候已经和苏宁宁结婚了！我能怎么办带着孩子去破坏你的家庭吗
刘川枫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天啊...这太荒谬了...
后来我遇到了我丈夫，他愿意娶我，给李翔一个名分。林雨晴擦掉眼泪，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幸福，直到李翔带小晓回家...
所以你反对是因为以为他们是兄妹。
是的。林雨晴点点头，但后来我查了小晓的血型，发现她不是你的孩子...这才放心。
刘川枫突然想起什么：那封信，你写了一半的信...你是打算告诉李翔真相
林雨晴的眼神闪烁：总有一天他得知道。
不！刘川枫坚决地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小晓也不能知道她不是我的孩子。这些秘密会毁了他们的。
但你有权认你的儿子...林雨晴轻声说。
刘川枫摇头，痛苦但坚定：二十五年来，我是小晓的父亲，李翔有他的父亲记忆。现在改变这些只会带来伤害。我们...我们保持现状吧。
林雨晴望着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你确定吗
我确定。刘川枫走向门口，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孩子们...他们应该拥有简单幸福的婚姻。
他离开时，没有看到林雨晴缓缓跪倒在地，无声痛哭的样子。
第5章
刘川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最近他睡得不好，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他拿起剃须刀，突然停住了——这个动作，李翔也有。
上周日在酒店试菜时，李翔在等待上菜的间隙也是这样摸着下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梳子整理头发。那是刘川枫年轻时也有的习惯，甚至梳子的牌子都一样。
老刘，你好了没小晓他们快到了！苏宁宁在卧室外喊道。
马上。刘川枫回过神来，快速刮完胡子。
下楼时，刘小晓和李翔已经坐在客厅里了。刘小晓兴奋地翻着一本婚礼策划杂志，李翔则安静地坐在她旁边，不时点头附和。看到刘川枫下来，李翔立刻站起来：叔叔好。
坐吧，别客气。刘川枫摆摆手，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李翔的脸上。自从有了那个疯狂的猜测后，每次见面他都忍不住寻找更多相似点——眉毛的弧度，微笑时右边嘴角比左边高一点，甚至拿水杯时小指微微翘起的习惯...
爸！刘小晓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看这个捧花好看吗还是这个
刘川枫勉强集中精神看了看女儿指着的两束花图片：都好看，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爸！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刘小晓撅起嘴，这可是你宝贝女儿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诶！
对不起，宝贝。刘川枫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我有点分心。
叔叔要是太忙，我和小晓可以多分担些。李翔体贴地说，我妈也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
刘川枫的耳朵竖了起来：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她感冒了，有点发烧。李翔担忧地皱起眉头，我让她今天别来了，但她坚持要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林雨晴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妆容精致。她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脖子上系着丝巾，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阿姨！刘小晓跑过去拥抱她，李翔说你生病了，应该在家休息的。
没事，小感冒。林雨晴微笑着拍拍刘小晓的背，然后向刘川枫和苏宁宁点头致意，我把婚礼场地的几个备选方案带来了。
苏宁宁接过文件袋：快进来坐吧，我给你泡杯蜂蜜柠檬水，对嗓子好。
林雨晴道谢后坐在沙发上，不时轻咳几声。刘川枫注意到她今天特意涂了颜色鲜艳的口红，大概是为了掩饰病容。这个小心思让他想起大学时，林雨晴每次熬夜复习后都会这样做。
妈，你吃药了吗李翔关切地问。
吃过了。林雨晴从包里拿出几页纸，这是三家酒店的对比表，我觉得半岛酒店那个厅最合适，层高够，柱子也少...
刘川枫坐在斜对面，假装看资料，实则偷偷观察着林雨晴。她说话时偶尔会摸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她在紧张什么是因为那天在书房里的对话吗
讨论进行到一半，林雨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妈！李翔慌张地拍着她的背。
我去拿点热水。苏宁宁起身去厨房。
刘川枫走到林雨晴身边：你发烧了。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林雨晴想躲开，但虚弱得没力气。
我送你去医院。刘川枫坚决地说。
不用...林雨晴虚弱地摇头，回家吃点药就好...
我送阿姨回去吧。李翔说。
你留下陪小晓看场地。刘川枫已经拿起了车钥匙，我送你妈妈回家，顺便路上买点药。
林雨晴还想拒绝，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让她说不出话来。最终，她在刘川枫的搀扶下上了车。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林雨晴偶尔的咳嗽声。刘川枫打开暖气，从后座拿了瓶水递给她。
谢谢。林雨晴小声说，喝了几口水后似乎好受些，其实你不用...
闭嘴，休息。刘川枫简短地说。
林雨晴公寓楼下有家药店。刘川枫停好车：你等一下，我去买点退烧药。
等他买完药回来，发现林雨晴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她的脸因为发烧而泛红，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脆弱又疲惫。刘川枫不忍心叫醒她，轻轻打开车门，想抱她上楼。
刚一碰触，林雨晴就惊醒了：到了
嗯，我扶你上去。
林雨晴的家还是那么整洁，但茶几上散落着药盒和用过的纸巾，显然她病了好几天了。刘川枫帮她脱下外套，扶她到床上躺下。
药吃了吗他问。
林雨晴摇摇头：早上只吃了感冒药。
刘川枫按照说明书配好退烧药和消炎药，递给她和水：吃了。
林雨晴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缩进被子里。刘川枫坐在床边，忍不住责备道：这么严重还到处跑，不要命了
小晓的婚礼...林雨晴虚弱地说，不能耽误...
婚礼重要还是健康重要刘川枫叹了口气，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
林雨晴闭上眼睛：习惯了。
刘川枫起身去厨房烧了壶水，然后环顾四周。冰箱上贴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李翔的周岁照，上面写着日期：1998年12月24日。
1998年12月。刘川枫在心里计算着。如果李翔是1997年3月怀上的，那么出生应该在12月左右。时间完全吻合。
他走回卧室，林雨晴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刘川枫轻手轻脚地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书房前。门没锁，他推门进去。
书房比上次来时更乱一些，书桌上堆满了婚礼策划的资料和医院的文件——林雨晴是市立医院的儿科主任。书架上的医学书籍中间夹杂着几本相册。刘川枫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标着李翔童年的相册。
第一页是新生儿照片，李翔小小的身体裹在蓝色毯子里，脚踝上的医院标签清晰可见：李翔，男，出生日期1997年12月24日，体重3.2kg。
刘川枫的手微微发抖。1997年12月，那么受孕时间应该是3月左右——正是他们分手的那段时间。
他继续往后翻，一岁生日，两岁生日...李翔的成长历程完整地展现在眼前。五岁那张，李翔穿着小西装站在圣诞树前，那神态简直和刘川枫儿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剪报，是市立医院二十周年特刊，上面有林雨晴的照片和简介：林雨晴主任，2003年入职我院，之前在某县医院工作...
2003年那之前的六年她在哪里刘川枫记得林雨晴是1997年突然从大学消失的。
他轻轻合上相册，正准备放回去，一张纸从里面飘了出来。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复印的大学成绩单，上面有林雨晴的名字，但1997年3月后的课程全部显示休学。
休学九个月后，1998年1月复学，但转到了另一个校区的医学院。九个月——正好是一个孕期加上产后恢复的时间。
刘川枫的心跳加速，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相信的可能性。
你在干什么
林雨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刘川枫差点把相册掉在地上。她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我...只是想找条毯子。刘川枫拙劣地撒谎。
林雨晴走进来，从他手中拿过相册放回书架：你应该回去了，小晓他们会担心的。
雨晴，刘川枫抓住她的手腕，李翔是不是...
不是。林雨晴迅速打断他，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他的生日...
巧合而已。林雨晴抽回手，刘川枫，别这样。我们说好的，维持现状。
刘川枫深吸一口气：如果是我的儿子，我有权知道。
他不是。林雨晴转过身，请你离开。
刘川枫站在原地没动：县医院那六年，你去哪了为什么要隐瞒
林雨晴的肩膀微微发抖：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涉及到我的孩子，就关我的事！刘川枫提高了声音。
嘘！林雨晴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口，你会吵醒邻居的。
刘川枫压低声音，但语气更加坚决：我要知道真相。现在。
林雨晴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好，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刘川枫。里面是一张DNA检测报告，日期是两个月前——正是李翔和小晓刚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
检测人一栏写着样本A和样本B，结论是：样本A与样本B的DNA相似度为99.98%，确认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刘川枫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我和李翔
嗯。林雨晴点头，你上次来我家喝茶时用的杯子...我送去检测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刘川枫的声音嘶哑。
我本来打算永远不说的。林雨晴的眼睛湿润了，直到发现小晓不是你的女儿...我才开始考虑告诉你真相。
刘川枫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二十五岁，他的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了，而他完全不知情。
为什么他最终问道，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林雨晴坐在床边，双手紧握：我试过联系你...但我父母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们发现我怀孕后，把我送到乡下表姐家关了起来...等我逃出来时，你已经和苏宁宁结婚了。
我可以离婚！刘川枫激动地说。
为了什么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和意外怀上的孩子林雨晴苦笑，那时候你刚创业，前途无量...我不能毁了你的人生。
刘川枫想说些什么，但手机突然响了。是苏宁宁的来电。
你该回去了。林雨晴站起身，小晓会担心的。
刘川枫挂断未接来电，站起来面对林雨晴：这件事没完。李翔是我的儿子，我有权...
不！林雨晴突然激动起来，你不能告诉他！想想小晓！如果李翔知道自己的身世，小晓也会发现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同时毁掉两个孩子吗
刘川枫沉默了。她说得对，这个秘密一旦揭开，伤害将是无法估量的。
至少让我...多了解他一些。刘川枫最终妥协道，以未来岳父的身份。
林雨晴疲惫地点点头：慢慢来。现在，请你先回去吧。
刘川枫走到门口，又转身问道：你丈夫...他知道吗
知道。林雨晴轻声说，他不能生育，所以愿意娶我，给李翔一个名分...他是个好人。
刘川枫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藏着他儿子成长痕迹的公寓，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开车回家的路上，刘川枫的思绪乱如麻。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翔时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想起每次相处时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原来血缘的呼唤真的存在。
等红灯时，他看了一眼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苏宁宁的。还有一条短信：老刘，你去哪了小晓很担心，速回电话。
刘川枫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喂，宁宁。林雨晴烧得厉害，我送她回家顺便买了点药...嗯，这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他望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现在他知道了，在另一个年轻人脸上延续着。这个认知让他既痛苦又奇妙地感到安慰。
第6章
刘川枫坐在车里，盯着面前的老式居民楼。根据他从校友录上查到的地址，王芳——林雨晴大学时最好的闺蜜，应该就住在这里。
三天过去了，自从在林雨晴家看到那份DNA报告后，刘川枫就像个行尸走肉。白天在家人面前强装正常，晚上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他需要更多证据，更多答案，而林雨晴显然不打算主动提供。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宁宁的短信：晚上小晓带李翔回来吃饭，记得六点前到家。
刘川枫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深吸一口气，下车走向单元门。王芳住在502室，电梯年久失修，他只好爬楼梯。五楼的高度让年近五十的他气喘吁吁，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按下门铃。
门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他：你找谁
王芳刘川枫试探地问，我是刘川枫，林雨晴的大学同学。
王芳的眼睛瞬间睁大，脸色变了：刘...刘川枫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然后走出来轻轻带上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校友录。刘川枫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林雨晴的事。
王芳的手指绞在一起：我们...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1997年3月到1998年1月，林雨晴突然休学。刘川枫单刀直入，你知道原因，对吗
王芳的脸色变得苍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王芳，刘川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李翔是我的儿子，对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狭窄的走廊爆开。王芳的嘴唇颤抖起来，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泪水：她...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所以是真的。刘川枫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墙壁。
王芳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进来说吧。
她的公寓小而温馨，墙上挂满了家庭照。刘川枫注意到照片里有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已经上大学了。
喝茶。王芳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手微微发抖。
刘川枫没有碰茶杯：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王芳坐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雨晴发现自己怀孕时，已经和你分手两周了。她不敢告诉父母，先来找的我。
为什么分手刘川枫追问，我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她父母安排的。王芳苦笑，他们早就给她物色好了对象，一个医生，家境很好。雨晴反抗过，但他们以死相逼...你知道她家的情况。
刘川枫确实记得。林雨晴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教极严。大学四年，她几乎没参加过任何聚会，每次出门都要详细报备。
后来呢
她本想告诉你怀孕的事，但她父母发现了，把她关在家里。王芳的眼睛里浮现出回忆的神色，然后趁暑假把她送到了乡下亲戚家，说是去支教，其实是...等你开学回来找她时，她已经休学了。
刘川枫握紧了拳头。他确实去找过林雨晴无数次，直到听说她转学了才放弃。
孩子...李翔，是在乡下生的
王芳点点头：她表姐是县医院的护士，帮忙接生的。雨晴生完孩子半年后才回学校，转到医学院去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刘川枫的声音嘶哑，那时候我还没结婚...
她试过。王芳叹了口气，托人给你带信，但你没收到。等她安顿好孩子回学校时，听说你已经和苏宁宁在一起了...她不想破坏你的生活。
刘川枫猛地站起来，茶杯被碰翻，茶水在茶几上漫延：所以她就这样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利二十五年！
她也有苦衷...王芳急忙拿抹布擦桌子，那时候未婚先孕是大事，她父母威胁要和她断绝关系...而且后来她遇到了她丈夫，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那个医生她父母安排的那个
王芳点点头：他人很好，把李翔当亲生儿子看待。可惜走得早...
刘川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二十五年的人生在眼前闪回——如果当初他知道林雨晴怀孕，他的人生会怎样不会和苏宁宁结婚，不会有刘小晓...但会有李翔，他的亲生儿子。
李翔...他小时候过得好吗他最终问道，声音低沉。
挺好的。王芳轻声说，雨晴很爱他，她丈夫也是。虽然一开始经济拮据，但后来都好了。
刘川枫转身：你有他小时候的照片吗雨晴给你寄过吗
王芳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向书柜，从底层抽出一本相册：这些是雨晴每年寄来的...李翔的生日照。
相册里的李翔从婴儿到少年，一年一张，站在同样的背景前，手持写着年龄的卡片。刘川枫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长得真像你。王芳轻声说，特别是眼睛。
刘川枫合上相册，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会...认他吗王芳担忧地问。
我不知道。刘川枫诚实地说，这涉及到太多人了...小晓，苏宁宁...
离开王芳家时，天开始下雨。刘川枫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雨水模糊了车窗，就像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二十五年的时光，就这样被偷走了。
回到家时已经六点半了。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听到刘小晓的笑声从厨房传来。
爸！你回来啦！刘小晓跑出来，脸颊因为厨房的热气而泛红，李翔在帮我做饭呢，今天我们要大显身手！
李翔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叔叔好，希望您不介意我擅用厨房。
那张脸，现在刘川枫知道了，是他的翻版。鼻子，下巴，甚至额头的发际线...怎么会没早点发现呢
不介意。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需要帮忙吗
不用！刘小晓推着他往客厅走，今天你休息，尝尝我们的手艺。妈在楼上换衣服，马上下来。
晚餐出乎意料地美味。李翔的厨艺相当不错，刘小晓骄傲地宣布大部分菜都是他做的。刘川枫注意到李翔切菜时小指翘起的姿势，和自己一模一样。
叔叔，尝尝这个红烧鱼。李翔夹了一块鱼放到刘川枫碗里，我妈的秘方。
谢谢。刘川枫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好，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李翔微笑时右嘴角比左边高一点——又一个遗传特征。
苏宁宁似乎注意到了丈夫异常的沉默：老刘，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累了。刘川枫勉强笑笑，公司那个项目快验收了。
爸，你别太拼了。刘小晓担忧地说，婚礼还有好多事需要你呢。
是啊叔叔，李翔接话，我和小晓还指望您给我们建议呢。
我的儿子叫我叔叔。这个认知让刘川枫喉咙发紧。他借口去厨房添饭，逃离了餐桌。
站在厨房里，他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从厨房的窗口可以看到客厅的一角，李翔正低头听刘小晓说话，眼神温柔。那是他刘川枫的儿子，和他最爱的小女儿...这个想法既甜蜜又痛苦。
晚饭后，刘小晓和李翔去厨房洗碗，苏宁宁上楼接电话。刘川枫站在阳台上，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思绪万千。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的短信：王芳告诉我你去找她了。我们需要谈谈。
刘川枫迅速回复：正有此意。明天上午十点，你家。
第二天上午，刘川枫准时按响林雨晴家的门铃。她很快开了门，脸色苍白但表情镇定。今天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
李翔不在刘川枫进门后问道。
去医院实习了。林雨晴关上门，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刘川枫直接走向客厅，我们直奔主题吧。
林雨晴跟在他身后，双手抱胸，像是在保护自己：王芳都告诉你了
嗯。刘川枫转身面对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十五年前，或者至少后来
林雨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一开始是不敢，后来...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刘川枫的声音提高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剥夺了一个父亲看着儿子长大的权利！
那你想怎样林雨晴突然激动起来，现在冲去医院告诉李翔你是他亲生父亲毁掉他对他养父的所有美好记忆让小晓发现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刘川枫被问住了。这正是他这几天反复思考的问题。
至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至少我有权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好，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反对他们结婚刘川枫坐在她对面，是因为...他们是兄妹
林雨晴点点头：一开始我以为小晓是你的亲生女儿。如果她和李翔结婚...那太可怕了。
后来怎么发现她不是的
医院的朋友帮我查了记录。林雨晴苦笑，讽刺的是，发现她不是你亲生的后，我反而松了口气。
刘川枫盯着她：所以你改变主意支持他们结婚
他们相爱，刘川枫。林雨晴直视他的眼睛，就像当年的我们。我没有权利因为过去的错误惩罚他们。
错误...刘川枫重复这个词，李翔对你来说是个错误
不！林雨晴猛地站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我只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勇气反抗父母，后悔没能给你一个做父亲的机会...
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流下来。刘川枫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林雨晴在他怀里颤抖，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我们应该告诉他们。她靠在他胸前轻声说，四个成年人坐下来，把一切说清楚。
不行！刘川枫松开她，小晓会崩溃的。她刚知道自己未来婆婆是我前女友，现在又要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而她的未婚夫是我儿子太残忍了！
那你想怎样林雨晴擦掉眼泪，继续演下去
至少...等到婚礼后。刘川枫艰难地说，让他们先幸福地结婚，其他的...慢慢来。
林雨晴望着他，眼神复杂：你确定吗
我确定。刘川枫点头，为了孩子们。
两人沉默地站着，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窗外传来孩子们打闹的笑声，提醒着他们错过的那些岁月。
他真优秀。刘川枫最终打破沉默，李翔...你把他教育得很好。
林雨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很像你。固执，认真，对爱的人无比温柔...
他的养父...对他好吗
非常好。林雨晴的眼神柔和下来，虽然知道不是亲生的，但比亲生父亲还疼他。李翔五岁那年发高烧，他三天没合眼守着...
刘川枫胸口一阵刺痛——那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但同时，他也感激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给了他的儿子他没能给予的爱。
我想多了解他一些。刘川枫轻声说，以...未来岳父的身份。
林雨晴点点头，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我每年生日都给他拍一张，就像时间胶囊...
刘川枫接过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是新生儿李翔，红彤彤的小脸皱在一起。往后翻，一岁生日时已经能看出轮廓，两岁时那双眼睛已经和他一模一样...
可以...给我复印一份吗他轻声问。
林雨晴点点头，接过相册去书房复印。刘川枫站在原地，环顾这个充满他儿子成长痕迹的家。墙上挂着的奖状，书架上摆着的奖杯，冰箱上贴着的照片...二十五年的空白，该如何填补
林雨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复印好了。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画的画...我觉得你可能会想看看。
刘川枫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谢谢。
刘川枫，林雨晴在门口叫住他，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请记住李翔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刘川枫点点头，为了孩子们...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走出林雨晴家，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刘川枫坐进车里，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打开了那个信封。最上面是一张李翔五岁时的画——三个小人手拉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家人。
刘川枫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稚嫩的笔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的儿子，他从未抱过的儿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即将成为他女儿的丈夫...
命运开的这个玩笑，未免太过残忍。
第7章
刘川枫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焦急地叩门。三天了，自从从林雨晴那里拿到李翔的照片和画后，他就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的短信：小晓和李翔想约我们四个家长一起吃个饭，商量婚礼细节。明天晚上七点，香格里拉酒店。你能来吗
刘川枫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四个家长——他、苏宁宁、林雨晴，还有那个缺席的、已经去世的男人，李翔法律上的父亲。这个想法让他胸口发闷。
好。他简短地回复，然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刘川枫却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苏宁宁那张充满愧疚的脸。他打开抽屉，取出那个信封——李翔的童年照片和画作。五岁时的涂鸦，十岁时的足球比赛奖状，十五岁时的科学竞赛证书...他的儿子如此优秀，而他错过了这一切。
刘总，还没走啊秘书探头进来，需要我帮您订晚餐吗
不用，谢谢。刘川枫迅速合上信封，我这就走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半圆形的清晰区域，又迅速被雨水模糊。就像他的思绪，时而清晰时而混乱。
红灯前，他停下车，无意中看到路边一家三口挤在一把伞下。父亲把伞完全倾向妻子和孩子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淋湿。那个姿势，刘川枫再熟悉不过——每次下雨天接送小晓上学，他都是这样做的。
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一个从未为他撑过伞的儿子。
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客厅一片漆黑。刘川枫打开灯，发现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老刘，我带小晓去试婚纱了，可能晚点回来。冰箱里有饭菜，你自己热一下。——宁宁
他放下字条，松了口气。独自一人正好，他需要时间思考明天晚上的饭局该如何应对。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刘川枫端着热好的饭菜坐到电视机前。随便调到一个新闻频道，却根本听不进去主持人在说什么。他的思绪全在明天的饭局上——四个大人，两个知道所有秘密，两个被蒙在鼓里。这顿饭该怎么吃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刘小晓：爸！我的婚纱美呆了！李翔说好看得他都不敢呼吸了！文字后面跟着一串爱心和笑脸表情。
刘川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无论血缘如何，小晓永远是他的小公主。他回复：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明天拍给爸爸看看
不行！要保留惊喜！小晓很快回复，对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哦，你和妈妈一定要准时！
刘川枫的笑容僵住了。他该如何在知道所有真相的情况下，面对那个即将成为他女婿的亲生儿子
一定准时。他回复道，然后放下手机，食不知味地扒拉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第二天上班时，刘川枫的效率低得可怕。他第三次读同一份合同却依然没看进去一个字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
能接电话吗短信问道。
刘川枫看了看四周，拿起手机走向消防通道：什么事电话接通后他直接问道。
我...我有点担心今晚的饭局。林雨晴的声音有些紧张，你觉得我们能演好吗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装作刚认识不久的样子，装作我们之间除了孩子们的婚事外没有任何关系...林雨晴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川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必须演好。为了孩子们。
但我总觉得苏宁宁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林雨晴担忧地说，上次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刘川枫回想起最近苏宁宁的异常表现——频繁询问他和林雨晴的谈话内容，对他晚归时的盘问，还有那次在厨房里关于如果小晓不是我们的孩子的奇怪问题...
我会注意的。他最终说，晚上见。
挂断电话后，刘川枫没有立即回办公室。他站在消防通道的小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林雨晴说得对，这出戏很难演。但比起让孩子们知道真相带来的伤害，这点困难算什么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刘川枫和苏宁宁到达香格里拉酒店。苏宁宁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刘川枫注意到她涂了比平时更浓的妆，似乎是为了掩盖黑眼圈。
你最近睡得不好电梯里，他突然问道。
苏宁宁明显愣了一下：有点...婚礼的事太多了。
嗯。刘川枫不再追问。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愧疚像一只无形的手，日日夜夜扼住她的喉咙，就像当年扼住他的一样。
包厢门打开时，李翔和刘小晓已经在了。李翔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看起来英俊挺拔；小晓则是一袭粉色连衣裙，明媚动人。两人坐在一起，十指相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爸！妈！小晓跳起来拥抱他们，阿姨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刘川枫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李翔身上。他的儿子。今天是他第一次以未来岳父的身份正式与李翔见面，却也是第一次以亲生父亲的身份看着他。
叔叔，阿姨。李翔站起来，礼貌地问好，感谢你们抽空过来。
应该的。苏宁宁微笑着说，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显然在等林雨晴。
正说着，林雨晴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如雪，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优雅而知性。
抱歉，路上有点堵。她微笑着道歉，目光在刘川枫脸上短暂停留，然后迅速移开。
饭局开始还算顺利。李翔和小晓兴奋地讲述着婚礼的筹备情况，四个大人则扮演着称职的家长角色，不时点头或提出建议。刘川枫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谈话，而不是盯着李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寻找自己的影子。
叔叔，您觉得呢李翔突然问道，把刘川枫从思绪中拉回。
什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刘川枫歉疚地说。
婚礼上的座位安排。李翔耐心地重复，我和小晓觉得亲戚和朋友应该分开坐，但我妈认为按年龄分桌更合适。
刘川枫看了一眼林雨晴：我觉得...年轻人的想法更有创意。毕竟这是他们的婚礼。
谢谢叔叔！小晓开心地拍手，爸最开明了！
林雨晴微微一笑：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服务员开始上菜，谈话暂时中断。刘川枫注意到林雨晴和苏宁宁都在偷偷观察对方，眼神中带着某种微妙的警惕。两个母亲，一个知道他儿子的身世，一个知道他女儿的身世，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场面既荒谬又悲哀。
阿姨，小晓突然问林雨晴，李翔小时候调皮吗
林雨晴的筷子顿了一下：嗯...不算太调皮，但很有主见。
真的吗小晓惊讶地看向李翔，你现在可随和了。
那是因为遇到你之后变温柔了。李翔笑着捏了捏小晓的手。
刘川枫看着这一幕，胸口一阵发紧。他的儿子和他的女儿...这个认知仍然让他难以接受。
李翔小时候最喜欢什么玩具苏宁宁突然问道，语气听起来过分热情。
林雨晴思考了一下：乐高。他可以一个人拼一整天。
小晓也是！苏宁宁笑着说，她爸爸给她买了无数套乐高，两人经常一起拼到半夜。
刘川枫记得那些夜晚。小晓六岁那年迷上了乐高城堡，他们父女俩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拼出了一个巨大的中世纪城堡，占据了半个客厅。那时候，他从未怀疑过这个小女孩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叔叔喜欢乐高李翔好奇地问。
嗯，算是...一个小爱好。刘川枫含糊地回答。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爱好可能是遗传给李翔的。基因的力量如此强大，即使分离二十五年，父子俩仍然有着相同的兴趣。
那太巧了！小晓兴奋地说，李翔现在还在玩成人乐高呢！他宿舍里有个千年隼号！
真的刘川枫忍不住问，那个有7000多片的
7541片。李翔精确地报出数字，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花了三个月才拼完。
刘川枫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也有一套，但及时刹住了车。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太危险了。
你们俩还真像。小晓笑着说，爸，等我们搬新家后，你和李翔可以一起拼死星！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一秒。刘川枫感到林雨晴和苏宁宁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一个担忧，一个警惕。
好啊。他勉强笑笑，等你们安顿好。
后半程的饭局，刘川枫吃得心不在焉。他看着李翔为小晓夹菜、倒水，细心体贴的样子，既欣慰又心酸。如果当年林雨晴没有离开，如果他看着李翔长大，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饭局结束时，小晓提议拍一张合照。六个人站在一起，小晓和李翔在中间，两边是三位家长。刘川枫站在最边上，刻意与林雨晴保持着距离。
茄子！小晓举起手机，定格了这个瞬间——表面上幸福美满的两个家庭，背后却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和谎言。
回家的路上，苏宁宁异常沉默。直到车停进车库，她才突然开口：你和林雨晴...真的只是大学同学
刘川枫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什么意思
你们看对方的眼神...苏宁宁的声音有些发抖，不像是普通同学。
刘川枫关掉引擎，转向妻子：我们交往过。毕业前分手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苏宁宁迅速下车，逃避进一步的对话。
当晚，刘川枫洗完澡出来时，发现苏宁宁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装李翔照片的信封。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这是什么苏宁宁抬头，眼睛里充满质问，为什么你会有李翔小时候的照片
刘川枫大步走过去，夺回信封：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
我问你这是什么！苏宁宁站起来，声音提高，你最近太奇怪了，天天魂不守舍，手机一响就紧张...你是不是和林雨晴旧情复燃了
荒谬！刘川枫把信封锁进抽屉，我只是...只是想多了解未来女婿的情况。
通过他小时候的照片苏宁宁冷笑，刘川枫，别把我当傻子。
刘川枫深吸一口气：宁宁，我们别在孩子面前吵。小晓的婚礼就在眼前了...
所以是真的苏宁宁的脸色变得惨白，你和林雨晴...
没有！刘川枫打断她，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但有些事情...婚礼后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什么事情苏宁宁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现在就说清楚！
刘川枫看着妻子惊恐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李翔是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宁宁后退一步，但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她。
你知道李翔是我的儿子。刘川枫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所以你才一直那么紧张我和林雨晴的接触。
苏宁宁的嘴唇颤抖起来：你...你怎么发现的
这不重要。刘川枫坐在床边，突然感到无比疲惫，重要的是，你明知道小晓要嫁给我的亲生儿子，却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苏宁宁崩溃地哭起来，我也是最近才猜到的...李翔长得太像你了...然后我托人查了林雨晴的过去...
刘川枫抬头看她：所以你找人调查她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庭！苏宁宁激动地说，如果你和她旧情复燃，我和小晓怎么办
所以你就不在乎小晓可能会嫁给她的哥哥刘川枫愤怒地质问。
但她不是！苏宁宁脱口而出，小晓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没关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早就知道小晓不是我的女儿。刘川枫的声音冷得像冰，一直都知道。
苏宁宁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刘川枫站起来，走到窗前。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
婚礼后我们再谈。他最终说道，现在，为了小晓，我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老刘...苏宁宁试图靠近他。
别碰我。刘川枫躲开她的手，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卧室。楼下客厅里，小晓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父亲下楼，开心地招手：爸！来看这个综艺，笑死我了！
刘川枫强迫自己露出微笑：你先看，爸爸出去透透气。
这么晚了小晓疑惑地问，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没事，宝贝。刘川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早点睡，别熬太晚。
走出家门，夜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刘川枫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最后停在了江边。他站在栏杆旁，望着黑漆漆的江水，思绪万千。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的短信：饭局还算顺利吗苏宁宁有没有起疑
刘川枫苦笑一声，回复道：她知道。关于李翔，关于一切。
林雨晴的回复很快到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按原计划。婚礼前什么都不说。
你确定吗
刘川枫看着江水，想起小晓无忧无虑的笑容，想起李翔腼腆但真诚的眼神。两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为上一代的错误付出代价。
我确定。他回复道，为了孩子们。
发完这条信息，刘川枫关掉了手机。江面上，一艘货轮缓缓驶过，汽笛声在夜空中回荡，像是某种悲伤的叹息。
第8章
婚礼前两周，刘川枫正在公司开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苏宁宁的来电。他皱了皱眉，通常妻子不会在他工作时间打电话。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向与会人员示意，快步走出会议室。
老刘！电话那头，苏宁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晓住院了！高烧不退，医生说是重度肺炎...
刘川枫的心猛地一沉：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立医院急诊部。医生说...说可能需要输血，她血氧太低了...
市立医院。林雨晴工作的医院。刘川枫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顾不上多想：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他匆匆交代秘书推迟所有会议，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冲。电梯太慢，他直接跑下楼梯，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车开到半路，天空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雨水汇聚的速度。刘川枫紧握方向盘，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小晓从小体质就不算好，但住院还是头一回。
市立医院的停车场几乎满了，刘川枫转了两圈才找到一个车位。他没等雨停就冲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
急诊部人满为患，他挤过人群，终于在角落的病床上看到了小晓。她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嘴唇因缺氧而微微发紫，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苏宁宁守在床边，眼睛红肿。
爸...小晓虚弱地抬起手。
刘川枫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触感烫得吓人：宝贝，爸爸在这儿。医生怎么说
肺部感染严重，血氧饱和度只有85%。一个陌生的男医生走过来，您是刘小晓的父亲
是的。刘川枫松开女儿的手，转向医生。
我们需要给她输血，但医院目前AB型血库存不足。医生翻看着病历，您是直系亲属，如果血型匹配，可以优先献血给她。
刘川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AB型。小晓的血型。而他记得自己是A型，苏宁宁是O型...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
我...我是A型。他艰难地说出口。
医生抬头，疑惑地看着他：那母亲呢
O型。苏宁宁小声回答，脸色比小晓还要苍白。
医生的表情变得微妙：A型和O型的父母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你们确定没有记错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刘川枫能感觉到苏宁宁的颤抖，能看到小晓困惑的眼神在父母之间来回移动。
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刘川枫迅速说，先救孩子要紧。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可以献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川枫转身，看到李翔快步走来，身后跟着林雨晴。李翔穿着白大褂——他在这里实习。
我是AB型。李翔走到病床前，心疼地看着小晓，需要多少我现在就可以去献血。
刘川枫的喉咙发紧。他的儿子，要救他的女儿...这个认知既温暖又痛苦。
太好了！医生明显松了口气，请跟我来，我们马上安排。
李翔俯身轻轻握了握小晓的手：坚强点，我马上回来。然后跟着医生离开了。
林雨晴站在原地，目光在刘川枫和苏宁宁之间游移。她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雨...林医生。刘川枫差点叫错，谢谢你过来。
我刚好在值班。林雨晴专业地查看小晓的病历，会诊医生是我的同事，技术很好，小晓会没事的。
她的语气平静，但刘川枫能看出她眼中的担忧——不仅是对小晓，还有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忧虑。
妈...小晓虚弱地问，为什么爸爸不能给我献血
苏宁宁的手紧紧抓住床单：可能...可能是医院搞错了血型...
不会错的。林雨晴轻声说，小晓上次住院时的血型记录很清楚，AB型。
病房里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刘川枫看到小晓眼中的困惑加深，但她太虚弱了，没有力气继续追问。
我去看看李翔那边怎么样了。林雨晴匆匆离开，给了刘川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半小时后，李翔回来了，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献了400毫升，医生说马上就能给小晓输上。
谢谢你，李翔。苏宁宁感激地说，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
应该的。李翔微笑着坐到小晓床边，等你好了，我们还要去试最后一遍婚纱呢。
刘川枫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年轻人，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李翔的血液将流入小晓的身体...他的儿子救了他的女儿...这个循环既完美又讽刺。
叔叔，您没事吧李翔关切地问，您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刘川枫勉强笑笑，只是担心小晓。谢谢你，李翔。
别客气，叔叔。李翔真诚地说，小晓是我最爱的人，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刘川枫的心脏。他匆匆说了句我去买点喝的就逃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有个自动贩卖机。刘川枫机械地塞入纸币，按下咖啡按钮，却发现自己按错了，出来一瓶他不认识的功能饮料。
需要谈谈吗林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川枫转身，看到她靠在墙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表情复杂。
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对吗他压低声音，你知道李翔的血型和小晓匹配。
我知道所有孩子的血型。林雨晴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习惯。
现在怎么办刘川枫揉着太阳穴，小晓已经开始怀疑了...
也许...也许是时候告诉他们真相了。林雨晴建议道，趁这个机会。
不行！刘川枫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几个路过的护士侧目而视。他压低声音：小晓病成这样，怎么能再承受这种打击
那你想怎样继续撒谎林雨晴反问，李翔刚才问我为什么A型和O型的父母会有AB型的孩子，我怎么回答
就说...就说血型遗传有例外情况...刘川枫无力地说。
刘川枫！林雨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醒醒吧！秘密已经保不住了！李翔献完血后看到了血型匹配表，他已经在怀疑了！
怀疑什么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李翔站在几步外，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没什么。林雨晴迅速松开刘川枫的手，我们在讨论小晓的治疗方案。
不，你们在吵架。李翔走近几步，我听到你们说秘密保不住了，什么秘密
刘川枫和林雨晴交换了一个惊慌的眼神。走廊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护士站的电话铃声隐约可闻。
李翔...林雨晴试图拉儿子的手，但被他躲开了。
妈，从小到大，你总是回避关于爸爸的问题。李翔的声音有些发抖，现在又有什么在瞒着我
不是现在谈这个的时候...刘川枫插话道。
那什么时候李翔转向他，眼神中的痛苦让刘川枫心头一震，叔叔，您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您的血型和小晓不符为什么我妈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翔！林雨晴厉声喝道，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李翔苦笑，妈，我刚刚给我未婚妻献了血，却发现她父母的血型不可能生出她。而现在，我撞见你们俩在走廊上激烈争吵，讨论什么秘密...您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态度
刘川枫的心跳如擂鼓。他看着李翔愤怒而困惑的脸，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突然有种冲动想说出一切。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李翔，他尽量平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小晓的健康。其他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谈，好吗
李翔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但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们，而是因为小晓确实需要休息。说完，他转身走回病房。
刘川枫和林雨晴站在原地，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完了。林雨晴喃喃道，他一定会查下去的。
那就让他查。刘川枫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也许...也许这样更好。
你确定吗
不。刘川枫苦笑，我什么都不确定了。
他们回到病房时，小晓已经睡着了，输血袋挂在她床边，李翔的血液正一滴一滴流入她的血管。李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表情阴沉。苏宁宁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背影显得无比孤独。
刘川枫走到病床另一侧，轻轻抚摸女儿的额头。温度似乎降下来一点了。他抬头，正好对上李翔审视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秒，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我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林雨晴打破沉默，匆匆离开。
我去买点吃的。苏宁宁也跟着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刘川枫、李翔和睡着的小晓。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个男人隔开。
叔叔，李翔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您和我妈...真的只是大学同学吗
刘川枫的手停在半空：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李翔直视他的眼睛，你们之间有种...奇怪的氛围。而且我妈书房里有一整盒关于您的东西——剪报、照片...
刘川枫的心跳加速：什么照片
大学时的。你们俩的合影。李翔停顿了一下，很多张。
刘川枫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既不能承认，又不想继续撒谎。
李翔...他最终说道，有些事情很复杂...
比如为什么A型和O型的父母会有AB型的孩子李翔尖锐地问，这不复杂，这是不可能的。
刘川枫沉默了。他能说什么告诉这个年轻人他的未婚妻是私生女还是先告诉他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明白了。李翔突然站起来，您不想说。没关系，我会自己查清楚。
李翔！刘川枫叫住他，无论你发现什么，请记住...小晓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翔的表情软化了一些：这我知道。我爱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句话给了刘川枫一丝安慰。至少，无论发生什么，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是真实的。
林雨晴和苏宁宁前后脚回来了，带着医生和食物。医生检查了小晓的情况，宣布她的血氧已经上升到92%，情况稳定了许多。
今晚需要留院观察。医生说，如果明天继续好转，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谢谢医生。刘川枫松了口气，我们能留在这里陪她吗
可以，但只能留一个人。
我留下。李翔立刻说。
不，你刚献完血，需要休息。林雨晴反对道，我值夜班，可以时不时过来看看。
还是我留下吧。刘川枫说，我是她父亲。
这句话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沉重。四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复杂含义。
石头剪刀布吧。小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微笑着看着他们，开玩笑的...爸，你和妈妈回家休息吧。李翔留下陪我就好。
可是...苏宁宁想反对。
妈，我没事了。小晓坚持道，真的。你们明天再来。
刘川枫看了看李翔，后者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最终，刘川枫和苏宁宁妥协了。临走前，刘川枫俯身亲吻女儿的额头：好好休息，宝贝。明天见。
爸...小晓突然叫住他，声音很轻，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和阿姨在走廊上吵架...
刘川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听到什么了
不太清楚...只听到血型、秘密什么的...小晓困惑地皱起眉头，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宝贝。刘川枫强作镇定，只是...关于你治疗的一些讨论。睡吧，别想太多。
小晓似乎太累了，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走出病房，刘川枫和苏宁宁沉默地并肩而行。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两人脸色如同鬼魅。
她会知道的。苏宁宁突然说，迟早会知道。
刘川枫没有回答。电梯门开了，他们走进去，面对着镜子般的金属门。门上映出两张疲惫而苍老的脸，二十五年的谎言与秘密，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沉重。
婚礼后。刘川枫最终说道，等婚礼结束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办。
苏宁宁默默点头，眼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第9章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刘川枫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如洗的蓝天。三个月前的那场病后，小晓恢复得很快，而李翔也再没提起血型的事。表面上，一切如常；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爸，帮我看看领结正不正李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川枫转身，看到穿着笔挺黑色礼服的年轻人站在镜子前，正笨拙地调整着领结。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和刘川枫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轮廓。
我来吧。刘川枫走过去，熟练地帮李翔整理领结。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刘川枫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能看到他脖子上和自己一样的小痣，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呼吸的节奏都莫名相似。
谢谢叔叔。李翔微笑着道谢，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您...您今天看起来真精神。
刘川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深蓝色西装：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不，您...李翔犹豫了一下，您看起来就像我想象中父亲的样子。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刘川枫的心脏。他的手停在半空，喉咙突然发紧。
我是说...李翔急忙解释，我父亲去世得早，所以...
我明白。刘川枫打断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李翔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您，叔叔。我...我很高兴小晓有您这样的父亲。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传来婚礼乐队调试乐器的声音，远处还能听到工作人员忙碌的脚步声。
叔叔，李翔突然问道，您相信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
刘川枫的心跳加速：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思考。李翔望向窗外，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某个人其实是我的亲人，但之前不知道，那我们的关系会因此改变吗
刘川枫的手微微发抖。他知道李翔在暗示什么，也许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已经猜到了真相。
血缘是科学，亲情是选择。刘川枫谨慎地回答，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这是我活了半辈子才明白的道理。
李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林雨晴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头发优雅地盘起，看起来光彩照人。
准备好了吗仪式马上...开始...她的声音在看到刘川枫和李翔站在一起的画面时微微颤抖。两个如此相似的男人，穿着同色系的礼服，站姿都一模一样。
妈，李翔走过去拥抱她，您今天真美。
谢谢儿子。林雨晴轻抚李翔的脸颊，然后看向刘川枫，小晓那边准备好了，就等我们了。
刘川枫点点头，最后整理了一下领带：走吧。
婚礼在海悦大酒店的花园举行——就是当初订婚宴的那个酒店，但场景已经完全不同。白色的鲜花拱门下，宾客们坐在两侧，中间铺着长长的红毯。乐队奏响婚礼进行曲，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入口处。
刘川枫挽着刘小晓的手臂，缓步走在红毯上。小晓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下的脸庞明媚如花。刘川枫能感觉到女儿的手在微微发抖，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鼓励。
爸，我有点紧张。小晓小声说。
别怕，宝贝。刘川枫低声回应，爸爸在这儿。
红毯尽头，李翔站在牧师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新娘，脸上写满爱意。刘川枫将小晓的手交到李翔手中时，两人的目光短暂相遇。李翔的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笃定，仿佛在无声地承诺什么。
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刘川枫正式地说，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待她。
我会的，叔叔。李翔郑重地接过小晓的手，我发誓。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当牧师宣布新人可以亲吻对方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刘川枫站在第一排，看着女儿幸福的笑脸，胸口涌起一阵暖流。无论血缘如何，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永远是他的小公主。
就在大家准备移步宴会厅时，小晓突然拿起话筒：在大家用餐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她转向刘川枫，眼眶泛红：爸，谢谢你二十五年来对我的爱和付出。我知道我不是最乖的女儿，经常惹你生气，但你从未放弃过我。
刘川枫的喉咙发紧，眼前一片模糊。
小晓突然跪了下来，在场的宾客发出一阵惊讶的叹息。谢谢你把我养大，给我最好的教育，最温暖的家。她的声音颤抖但坚定，我会永远做你的骄傲。
刘川枫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快步上前扶起女儿，紧紧抱住她：傻孩子，爸爸爱你。
全场响起感动的掌声。刘川枫松开小晓，看到李翔也眼含泪光，而林雨晴和苏宁宁都在偷偷擦眼泪。这一刻，所有的秘密、谎言和痛苦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一家人，无论以什么方式组合在一起。
宴会开始后，刘川枫喝了不少酒。他轮流和宾客寒暄，接受大家对好福气、好女婿的恭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看到李翔，心中那种复杂的感受——骄傲、遗憾、爱和愧疚交织在一起。
叔叔，能单独聊几句吗李翔趁着小晓换礼服的空档，找到刘川枫。
刘川枫点点头，跟着他走到露台上。夜色已深，花园里的彩灯亮起，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繁星。
叔叔，李翔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
刘川枫的心跳漏了一拍：知道什么
知道您是我亲生父亲。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炸在刘川枫耳边。他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你...什么时候...
小晓生病那次我就怀疑了。李翔平静地说，后来我偷偷做了DNA检测。
刘川枫的双手开始发抖：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李翔微笑，今天，看到您和小晓的互动，我明白了血缘并不是最重要的。您养育了小晓二十五年，这份爱比什么都珍贵。
刘川枫的眼眶再次湿润：李翔，我...
我不怪您。李翔打断他，妈告诉了我当年的情况。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很高兴您是我的父亲。
刘川枫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这个年轻人，这个他错过了二十五年的儿子。李翔也紧紧回抱住他，两人在夜色中无声地流泪。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刘川枫松开手，擦掉眼泪，但我怕影响你和小晓...
我理解。李翔点点头，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在这儿啊！小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已经换上了红色的敬酒服，笑靥如花，快进来，要切蛋糕了！
李翔迅速擦干眼泪，转身迎向妻子：来了，宝贝。
刘川枫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然后跟着回到宴会厅。他看到林雨晴站在角落，正担忧地望着这边。他走过去，轻声说：他知道了。
林雨晴的眼睛瞪大了：什么
他知道我是他父亲。刘川枫低声回答，但他不怪我们。
林雨晴的手捂住嘴巴，眼泪无声滑落：天啊...
婚礼后我们再详谈。刘川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今天是孩子们的日子。
婚礼结束后，刘川枫和苏宁宁回到那个已经不再像家的家。一进门，苏宁宁就直接说道：我们离婚吧。
刘川枫并不惊讶：好。
你不问为什么苏宁宁苦笑。
我们都知道为什么。刘川枫平静地说，二十五年的谎言，该结束了。
苏宁宁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流下：我当初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你那时候整天忙工作，我太孤独了...
我也有责任。刘川枫坐在她对面，这些年，我太专注于事业，忽略了你。
你会...告诉小晓真相吗苏宁宁怯怯地问。
刘川枫摇头：除非她自己发现，否则我不会主动说。她永远是我的女儿。
苏宁宁的哭声更大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宁宁，刘川枫轻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向前看。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也很平静。刘川枫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苏宁宁，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和一些书籍。他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开始了独居生活。
小晓和李翔蜜月回来后，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每次看到两个孩子幸福的样子，刘川枫就觉得所有的痛苦都值得。他和李翔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表面上维持着岳父和女婿的关系，私下却渐渐有了父子的互动。
林雨晴偶尔也会参加这些家庭聚会。她和刘川枫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张力，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对方，既清晰又模糊。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一个周末的下午，刘川枫正在公寓里看书，门铃响了。打开门，林雨晴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能进来吗她问，声音有些紧张。
当然。刘川枫侧身让她进门，要喝点什么吗
茶就好。林雨晴在沙发上坐下，手指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
刘川枫去厨房泡了两杯茶，回来时发现林雨晴已经把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他递给她一杯茶，问道。
李翔的出生证明，还有...我们的DNA检测报告。林雨晴轻声说，完整的版本。
刘川枫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几滴：为什么现在给我看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拥有它们。林雨晴打开文件袋，取出几张纸，这是他的第一张脚印，第一次体检记录，第一张涂鸦...
刘川枫接过那些纸张，仿佛捧着珍宝。每一页都记录着他错过的时光，每一行文字都刺痛着他的心。
雨晴...他的声音哽咽了，这二十五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一定很辛苦。
林雨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有时候...特别是他生病的时候。但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你...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刘川枫放下文件，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没能在你们身边。
不是你的错。林雨晴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做了当时认为对的选择。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手指不知不觉地交缠在一起。
刘川枫，林雨晴突然说，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面馆吗
记得。刘川枫微笑，你总说他们的牛肉面是全城最好吃的。
它还开着。林雨晴的眼睛亮了起来，上周我路过时看到的，连招牌都没换。
真的刘川枫惊讶地问，二十五年了...
要不要...林雨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尝尝看看味道变了没有
刘川枫看着她依然美丽的眼睛，那里有他们共同的青春，有错过的岁月，也有未来的可能。
好啊。他轻声说，不过这次我请客。
林雨晴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不行，当年总是你请，这次该我了。
那我们AA制。刘川枫坚持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一人一半。
林雨晴怔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她的脸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好，一人一半。
刘川枫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趁面馆还没关门。
林雨晴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两人十指相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把错过的二十五年时光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