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多少时间?
以日计算,总觉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长,可若按年计算,又不会这样觉得。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们迎来了每个明天,送走了无数的今天与昨天,迈向了那个不会平等给予每个活在世上的人的,「明天」。
但那不会影响他们每年的固定行为。
每一年,凡事到了这天,总是错开的人们,都必定会出现在这里。
要祭拜的有两人,可总是只拿了一束花,让人总以为要祭祀的只有一人,可其实要祭祀的,从来都不是一位。
墓园门口一年四季都有人卖花束,这几年来也将来来去去的人收入眼底,直到两年前,才知道原来他们要祭拜的一直不是都只有一人。
太过让人印象深刻了,年复一年从未缺席过,无论风吹雨打,晴朗或暴雨,总是不曾缺席过的那几人。
但不知道为什麽,明明看上去感情很好的几人,年复一年,渐渐地减少。
明明先前还看见那个带着墨镜的青年和咬着牙签的男人意外巧遇,在前头聊起来,看上去轻松又惬意,但总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惆怅。
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他们要祭祀的有两位,可却只有买一束花。
据说,因为他们要祭拜的人之中,分别是一位男x和一位nvx。
男x的个x不想收到同x送的花,若是真送了一定会看见他嫌弃至极的脸。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其实也有想过要送,可最後却按照男x的意愿什麽也没有送,而他们买的花束,是要给那另一名nvx。
那两人,多年前被卷入了爆炸案,炸得面目全非,就连完整的遗t都找不到,如今里头也只剩一套衣服,以及那刻在墓碑上姓氏记录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若是连我们也不记得了,那麽就真的si了。
──所以,我们会努力活下去,不要让他们真的从这世上消失。
需要墓碑的,从来都不是离开的人们,而是那些活下来的人需要慰藉心灵的所在。
带着墨镜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在门口买了束花,来到了相邻的墓碑前方。
他并非细心的男人,所以也没有带太多的东西,顶多买束花供奉聊表心意,以及带着水桶和长柄勺子用来倒水。
可他却会在这里待上大半天,直到夜幕低垂。
和以往一样,他先是到一边取水之後,便随意洒脱的将水泼洒在上头,他的动作潇洒到要是有人在旁边看都会不免将好奇的目光挪过去那样的不羁。
可周围没人,他也不在意。
见差不多了,便随x地坐在墓前的空地上,从西装口袋中捞出一包菸,修长的手指熟练的拿起一根菸点燃便送入嘴中。
「今年只有我啊,就别抱怨了。」
「景老爷和zero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至於班长……和萩一样,所以今年只剩我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偷偷来看你们,毕业之後这几年我都没有碰到他们,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景老爷和zero似乎是在执行什麽任务,要出现应该也是偷偷来。」
「班长明明就要求婚了,却碰上了那种……还真是讽刺。」
「你们过得如何?我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就是了,没什麽好或不好。」
他看着前方上头撰写了樱井家三个字的墓碑,无奈地扯唇。
「……过了这麽久,我还是没有实践当初的约定,抱歉。」
「我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当初爆炸案的任何线索,还真是没用。」
「我想依照你们的个x,大概也无所谓吧。啊,不对,苍你这家伙绝对会笑的,不过算了,就让你笑这一次吧,反正也真的是我拖了太久了,虽然我知道苍你们不希望我们这麽做,但只有这点,很抱歉我无法答应。」
「我不相信弄出那麽大的爆炸案,犯人会甘愿只来一次,总会让我找到蛛丝马迹的,一定有什麽是被遗漏的。」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绝对。」
戴着墨镜的男人面se复杂的看着前方的两座墓碑,看了良久,才将视线从墓碑上移开,没好气的开口。
「既然来了就过来,站在那边婆婆妈妈的,小心苍从里面跳出来嘲笑你们。」
「那我真的期待小樱井可以从里面跳出来呢,不过小阵平这样讲实在太伤我的心了,我去年不过是因为在埋伏罪犯才没能准时来……不要那样说啊会引起误会的!」
「松田,我只是因为埋伏隔天太累才出车祸,还没si不要讲的好像我挂了好吗……」
不远处,一个留着半长发的俊秀男人,搀扶着一位粗旷高大的男子,步伐不稳的踏步而来。
松田阵平无奈地翻了白眼,但因为隐在墨镜下所以看不太出来,可深知青梅竹马个x的萩原研二就算看不清楚也知道对方做了什麽。
「不要偷偷翻白眼!」
「偷偷不会让你看见。」
松田阵平吐槽,却也站起身快步上前帮忙搀扶头缠绷带脚捆石膏的男人,伊达航。
「我说,班长你都成了这副样子了,过阵子再来扫墓也不是不行,你石膏应该也快可以拆了吧,拆了之後再来也可以吧?苍他们才不会介意这种事。」
「我知道他们不介意,但我很介意,况且也两个多月了早就没大碍了,只是行动还不太方便。」伊达航接受好友的搀扶,却反驳了对方的话。
每年的这个时间来,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就算错开了时间,却也不会错过日子,除非真的有无法违抗的因素。
「我也劝过班长,但你也知道的。」萩原无奈一笑,对彼此知根究底的他们互看一眼,决定沉默。
松田叹气,也没再多说什麽,只是搀住伊达航的另一边,让三人在一个别扭的姿势下站在墓碑前方,一同双手合十,闭上双眸。
有了松田阵平的帮忙,萩原研二也才跟着动作,三人间的气氛和缓平静,不若以往的活泼生动。
七年了,七年时间不短,足以改变很多人事物。
七年的沉淀、七年的追寻、七年的探查、七年的坚持,让他们都改变了。
萩原研二b刚毕业的那时候更加沉稳,眉目间仍旧温和可亲,可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冷寂。
松田阵平个x多了分内敛,少了分桀敖,过去那般冲动的个x收敛了不少,举手投足间尽是足以x1引目光的深沉稳重。
伊达航隐在粗旷外表下的生涩已然褪去,眉目间多了凌厉,可那抹凌厉,却会在面对弱小软化,让人不经意间肃然、倚靠。
「萩原这个月就调到搜一上任了吧?真可惜啊不能在你第一天上任时迎接。」
多年前的爆炸案结束後,萩原研二没有按照计画和松田阵平一同去爆炸物处理班,而是选择和伊达航一样分配到警视厅下的各警察署工作,相较於三年前就调任到警视厅的伊达航,萩原研二虽然早伊达航调任到警视厅,但待的部门却是特殊犯搜查第一队第三系特殊凶案组,和松田阵平的爆破物处理班牵扯较深。
「班长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你伤好了以後一起喝一杯就当迎接,如何?」
「当然。」爽快的答应过後,像是想到什麽,扬起的弧度微微收敛。「好像有阵子没跟你们喝酒了,还真是怀念啊。」
其他两人也像是想起什麽,表情微微凝滞。「是啊,这样算来也快七年了。」
距离他们毕业,也近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些放不下的记忆仍旧鲜明,明明跨越了七年的时间,因为执念、怀念、眷恋、不舍,始终未曾自心中褪se。
他们豁达,却也矛盾的固执,不会留在过去,可却执意的想要追寻一个结果。
他们不会逃避现实,可却会为心中的人讨一个公道。
也许是安慰自己,也许是想要报仇,无论是哪种都好,人总是……需要一个理由往前走,无论是哪种理由。
忘不掉那些曾经,也不想忘。无论是在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接触到有类似习惯的人、或是遇见冠有相同姓氏或名字的陌生人、走到曾一起创造回忆的环境、又或是刻意的去回想过去的每个瞬间,纵然痛苦,可却同时感到温暖。
忘不掉的,就让那些回忆那些人住在心里。
无论是一丝一毫的疼着、撕心裂肺的痛着,都总b麻木更好。
不能麻痹、不能遗忘,纵然会被人说是自nve般的、自残似的b迫自己,也不允许自己将之抛诸脑後。
「对了班长,我今天去警视厅接你的时候,感觉你好像不太对,是发生了什麽事吗?」
气氛陷入沉凝之际,为了打破越显沉闷的气氛,萩原研二扬高嗓音开口。
伊达航显然没意料到萩原研二会问这个,他先是怔愕的看着对方,随即笑叹了口气。
「如果不方便说──」
「也没有什麽不方便的。」
平时显得沉稳的嗓音,突兀地带着些许暗哑。
「班长?」
「我在搜一有个後辈。」
「是那个和班长有着一样的名字,叫做高木的人吧?」
虽然还没调任,但偶尔聚会时都会听见对方提起的人,萩原都会细心的将之记在脑海。
伊达航点点头,他的目光看着眼前相邻的两个墓碑,似乎在缅怀,又像是在犹豫。
身边的两人没有人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伊达航才再度启唇。
「是啊,就是高木那小子。今天我回警视厅拿东西时碰到他小聊了下,从他那边听到了我出车祸後发生的事。」
闻言,二人皆是一凛。
同时闪过脑海的想法是,难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蓄意人为?
察觉到两人瞬间严肃的表情,伊达航笑着摆摆手。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伊达航又再度停顿,似在斟酌如何开口。「那天,如果不是有一个路人正巧经过,为我急救,我可能就会当场si在那里了。」
这他们知道,伊达航出车祸後,虽然不是立刻,但收到消息後他们前後都去探望过伊达航,也理所当然见到了伊达航的家人和nv友,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庆幸、感激,还有遗憾。
而这几种情绪,都是对那个正巧经过的路人。
庆幸他经过、感激他伸出援手、遗憾……不能报答对方。
据说,那个人经过时虽然被现场状况吓了一跳,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出手急救,对方看起来很年轻,甚至看上去b高木还小,可急救行为却乾净俐落且确实,甚至还跟着上了救护车。
後来送到医院後,高木涉还听到急诊医师说若不是处理及时,伊达航甚至会si在当下或是救护车上。
而听见这番话,六神无主的高木这才回过神,想起来本该要好好答谢对方可他却忘了,但对方却早已不见踪影,甚至问其他医护人员也没有人注意到。
身为警察,有很多方式可以找到人,可那些方法都是基於对方是罪犯、是嫌疑人,并不适合拿来对一般人,更甚者是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人。
所以纵然再好奇,他们也没有打破那个底线,去用警方的能力找一个人。
所以思虑再三,几人还是放弃了。
可直到今天,伊达航那刚正不阿的x子,才因为高木涉的话难得的动摇了。
他甚至很後悔没有动用警方的力量,查找那个人。
可同时又觉得可笑,毕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巧合。
「高木说,那天救了我的那人……虽然是凌晨,光线还不怎麽清晰,可那个人──」
伊达航像是被强制灌了一口沙,嗓音乾哑无b。
他试图平缓自己诉说的语气,可在二人听来,仍然无法掩饰隐藏在其中的动摇及无法置信。
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