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一个无月的夜晚，暗褐se的夜莺窸窣的穿梭在漆黑的林子之间，却警觉的压着嗓子不叫出声。

    一踏一踏，像巨足践踏着水洼。众巫师之子竖起耳朵，不安地听着那怪异的脚步声靠近。

    长着怪异鱼头，穿着僧人服饰的海和尚注一缓缓走进塔楼大厅。

    鱼鳃一张一合，sh漉漉的鱼鳍合掌。海和尚抬起头来，用那呆滞的鱼眼看着诸位巫师之子，一gu诡异的气氛随着窃窃私语像烟雾迅速的蔓延开来。

    海和尚一族亦正亦邪，善恶莫辨。

    海和尚曾在布灵歌安师领导下，一呼百应，像海上的蟑螂攀爬翻覆了载着魔神使邪恶军团的巨船。却也曾在魔鸟煽动下，像水面下的鬼魅般残忍地让永平岛人永眠於大海之中。

    而第三仪，竟由海和尚带领。众人眼神游移不安，深怕自己下秒就被这毫无忠诚可言的鱼头人抛弃在万丈深渊里—。

    海和尚无法聚焦的视线混乱的瞥向了众巫师之子。他缓慢的张合鱼嘴，发出怪异低沉的声音。

    「我是海和尚一族，你们可以称我为鬼头。」

    他的一字一句讲的非常缓慢，大厅陷入一片寂静。巫师之子们必须屏息专注才能听懂鬼头不甚流畅的话语。

    「第三仪，我们将到……澎湖鬼市。」

    几人倒ch0u了口气，鬼头的嘴巴呈现一种扭曲的弧度，鱼鳍缓慢摆动，像诡异满足的微笑。

    「我们将接触、我的亲族……鬼族。」

    「在澎湖鬼市里，金钱权力、奇珍异宝、灵草百花、生命记忆、屍thui物，都可以交易。只要你有门路。」

    「第三仪的考验内容、在鬼市里、一个夜晚的时间内、交换到对布灵歌安有帮助的东西。由众长老评分。」

    「这次，将淘汰、两个家族。」

    巫师之子目目相觑。在座的目前还有八个家族……只有六个家族能进入第四仪。五仪选拔像是结束了热身，终於开始大刀阔斧的淘汰家族。

    「鬼市、对生si的概念薄弱、只有商品和代价的差别。各位尊贵的巫师之子、可别只顾着斗争，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台子上、当成交换的筹码了、嘻嘻嘻嘻……。」绿se的泡沫从海和尚的嘴角流下来，蔓延到地面上。

    「这次大概是考验和灵t、鬼族的g0u通能力。」原生说。

    「可我觉得这次，b之前两仪更毛骨悚然。」巴兰说：「由不靠谱的海和尚带领，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至少这次，只要小心就不会有巫师之子受伤吧？。」乐谷说：「只是，那些长老要怎麽判定交易来的商品对布灵歌安有没有帮助？」

    阮原生苦笑道：「都已经第三仪了，会怎麽评分，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

    憨吉顿悟道：「我们换来什麽都不重要。无论是什麽，都会被评为最低分。」

    乐谷惊讶的摀住嘴：「所以，这次被淘汰的必然是我们和玛速该家，三家其中两个！」

    巴兰气愤的说：「既然要这样ga0小手段，要我说，就换金魅来！那群偷懒的乌狗蚁需要金魅来整顿！」

    乐谷非常赞同巴兰的话。

    经过阮原生的分析後，几人也就懒的讨论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了！

    —---------------

    他们在海和尚带领之下，来到福尔摩沙虎井屿的漆黑海边。

    咸sh的海风飕飕，森冷入骨，像亡魂的在耳际呼唤。

    海和尚拿出一只犀牛角并点燃它，小心翼翼的将犀牛角接近海面。

    一条半泡在水里的破旧木桥缓缓地现影，发出幽蓝的光芒。

    「你、你们可要仔细的沿着这条桥走去，如果掉下去阿，嘻嘻嘻嘻……。」

    在桥的下面，赤红的cha0水在桥下翻腾，有许多溺毙的怨魂正伸着腐烂泡肿的手想往桥上捞，当发现没有巫师之子踩空时，他们发出失望的埋怨声。

    水底下，一双双睁亮的大眼，y森的看着通行的人们。有着鱼尾的鲛人盘旋在桥的两侧，探出sh漉漉的头发和一双诡异的鱼眼，像缠绕的水草漂浮在海面。

    不远处，几艘新月形的小船，悄然的飘荡在海面。撑竿人戴着斗笠，面目模糊。

    「j鸣之时，可、可千万要想着回到这，如果延误了时辰，我可就不保证找的到你们啦……。」海和尚说，又发出了扭曲的笑声。

    木桥在燃烧犀牛角的照s下不断衍伸，随着巫师之子的步伐，发出叽嘎的声响。

    终於，他们看到前方灯火通明，幽灵晃荡，鬼影幢幢的澎湖鬼市，在海面上发出朱红se诡异的光芒，像是浓妆yan抹的老鸨，热烈的招着手，欢迎每个进入它口中，带有慾念和渴求的灵魂。

    鬼市的大街两排挂着一长串朱红的灯笼，将街道照的殷红。

    石板铺成的地面透出一guy冷感。熙熙攘攘的买客有的满脸愁容，有的充满好奇。两旁的店家—大多是各种jg怪或鬼族，卖着稀奇古怪的东西。

    骨骸人煮着一锅咖啡se不知名的r0u汤，锅边还沾着毛。猪仔jg摆在摊子上的是几只腐烂的手指，和未成形不知名生物的si胎。黑狗jg撕咬着丢在地上血淋淋的r0u块。佝偻的老婆婆坐在摊子旁，卖着血红的符咒和形状怪异的药草。也有矮人贩卖整块金矿和金se的船模型。

    「店家怎麽这样少？好冷清阿。」巴兰说。

    憨吉皱眉说道：「怎麽会？如此壅挤，我看b聚妖城的早市都还热闹呢。」

    巴兰疑惑的四处张望。

    阮原生沉思了一会，指着街道的角落问：「巴兰，那边有几个店家？」

    「就一个阿，是个小孩，正卖着小木偶呢。」

    这下，换憨吉一脸诧异了。

    「兰歌，你看到甚麽？」阮原生沉着的问。

    「有三个店家，左边是一个白发的青面鬼婆，卖各式各样的珠子，其中有个血红se的特别耀眼。中间是巴兰讲得卖木偶的小孩，右边是一个……呃，脸上带着刀疤的阿伯，卖……。」憨吉吞了口口水，一时不知如何形容。

    阮原生接下去说：「卖各种r0u块？」

    「对。」

    「怎麽这样？我看到的和兰歌看到的不一样！」巴兰惊讶的说。

    「我只看到青面鬼婆和卖木偶的小孩。」一旁的乐谷说。

    「看来这鬼市有他的规矩。」阮原生说：「也许是只能看到有机会成交的商家，或是个人与鬼族g0u通的能力不同……我也不敢确定。」

    不远处，狮霸和狮金玉正在大声抱怨这鬼市空无一人，宛如空城，要交易个草阿？

    海和尚在旁边发出令人不悦的嘻嘻笑声。

    「各位……各位！你们四散吧……独自探险，才能挖到宝阿，是吧？嘻嘻嘻……你们是珍贵的买客，鬼市是不允许对买客出手的，你们很安全。」海和尚说。自从踏入鬼市後，他像是整个活跃起来—鱼眼瞪大腥红，鱼鳃快速张合。

    时间宝贵，巫师之子不得不接受海和尚的提议，各自行动。

    憨吉穿过弯曲小巷，耳边传来讨价还价声——但他们谈论的不是金钱，而是记忆、寿命、甚至灵魂。

    他奇异的感觉到，自己的五官似乎被放大了。他听到苍蝇嗡嗡飞停在招牌上的声音，看到殷红的天空飘下一片毛絮，闻到混杂在r0u香和檀木香里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路旁酒客拿着的葫芦酒瓶，瓶口钻出一只扭动肥硕的虫。

    街道旁那卖字画的书生，手上那只不断挥舞的笔长出像根一样的东西，扎进书生的右手里不断摆动。书生因疲惫却不能停止作画感到十分痛苦。

    一旁摊贩上的jg致的音乐盒，上头不断旋转着的小人正在流着血泪，在桌上晕开一滩血渍。

    赌坊里激动吆喝着的赌客看着那不断摇甩的骰子，瞳孔已经慢慢染成全黑。

    「买点甚麽吧，老婆婆这里甚麽都有。」一个肥胖老婆婆笑咪咪地跟他说，那老婆婆的脸皱成了风乾橘子皮，手却像婴孩一样稚neng。

    「你要点甚麽？钱？名气？。老婆婆的商品，你一定满意……。」

    老婆婆贪婪抚0着憨吉的手，憨吉立刻ch0u了回来，一阵恶寒。

    他慌张的甩开了老婆婆的拉扯，转身看到一对夫妻走进看似平常的木雕店，和木雕老板商谈一阵，出来後妻子的右手变成了僵y的木手，两人却还面露狂喜，丈夫抚0着妻子平坦的肚子，几乎要喜极而泣，像是谈成了甚麽天大的生意。

    憨吉一阵乾呕，这里实在让他太不舒服了。他看到一个一个的慾望像竹蒌子一样，买客们拼命的往竹篓子里灌水想填满，但那竹蒌子却瞬间又空了。买客却彷佛看不见一样，不断的重复着一样无意义的举动。

    红灯笼照亮巷子的巴兰和一个两颊深凹，眼球突出，仅有几根粗糙h发的小头鬼。

    那小贩脸上正堆着讨好的笑容，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而巴兰正在把玩一个小巧的红灯笼。

    「兰歌！」巴兰看到憨吉，开心的说。

    「你看这灯笼，这灯笼漂亮吗？我用兜子里的全部金币和一枚金戒指换来的。老板说是连续烧几十年，不用在添油。」

    憨吉却脸se一变，一个後退远离那灯笼，撑着墙壁作呕。

    「兰歌，你怎麽啦？吃坏肚子啦？」巴兰不知所措的问。

    「那个灯笼……在哭。」憨吉说。

    「啥？」巴兰将灯笼凑近耳朵：「甚麽都没有啊？」

    憨吉强压住翻腾的恶心感，小声地说：

    「巴兰，那、那是个人皮灯笼，烧人皮的油的！」

    「阿阿阿阿！」巴兰吓得掉下手上的灯笼，那灯笼在地上转了一圈，像是撒在地上的血。

    巴兰越想越不甘心，和一旁笑的油腻的小贩说：「你怎麽卖这麽吓人的东西？我要退钱！」

    小贩的眼球大幅度不自然的转了半圈，两手一摊，仍然笑嘻嘻的说：「本店童叟无欺！小哥，我说这灯笼能烧十几年，就能烧十几年，您满意，拿出满满一袋金币要买，这过程没问题啊！你管他烧人油还是猪油，用人皮还牛皮呢！」

    「你！」

    「买了商品便没得退，您俩是鬼市的新客吧？买完後闪一边去，别挡着小爷我做生意！」

    小贩立刻变脸，嚷嚷着将他们撵出巷子。

    那灯笼像是有脚一样，竟浮空跟着巴兰！吓的巴兰一身j皮疙瘩！

    「怎麽办？兰歌？它拿我当主人了！我可不想留着一盏人皮灯笼！」

    「你离开澎湖鬼市後，找个祭司替它颂咒入殓吧。让这灵脱离这个灯笼，大概就能回到祖灵森林了。否则……怕是要等这灯笼烧尽，他才能解脱。」憨吉说。

    有着小红灯笼跟着，巴兰也彻底没了逛鬼市的兴致。

    既然已经完成了交易，他恹恹的说会在鬼市入口等其他人，就先离开了。

    憨吉又四处晃荡，这次碰到了正在和鬼婆讨价还价的乐谷。

    担心乐谷吃亏的憨吉，立刻凑上前去。

    乐谷正拿着一只镶着许多金珠的翠玉发簪，兴奋的脸都红润起来了。

    那青面鬼婆注二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要买甚麽？」憨吉问。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乐谷眼睛亮闪闪的说：「这支簪子阿，曾被金魅长时间的佩带着，沾惹了金魅的灵x，看不得佩带人的邋遢，会自动帮配戴的人剪发、修胡子！你说，布灵歌安那些长老，是不是都得来一支？他们阿……。」乐古嫌弃的瘪着嘴。

    鬼婆却愁苦的发声了：「这位小哥，你得帮帮我！这样我鬼婆不就得罪了那些长老啦？」

    乐谷完全不理会苦恼的鬼婆，继续说：「还是我将这寄去给济公？他一定用的上。」

    「啥！」鬼婆一脸震惊：「我还得得罪济癫祖师？」

    「这位漂亮的小姐，算我鬼婆求您了，将这簪子退还给我好吗？」

    「不行！」乐谷凶狠的看了鬼婆一眼：「鬼市货品一经售出，绝不退换！这可是您老跟我说的啊！」

    「那你付出甚麽代价？」憨吉好奇的问。

    乐谷褪下手上的镯子：「就这了！我在福尔摩沙买来的，仿的倒挺jg致的。我正嫌重呢！」

    「啥！仿的！」鬼婆慌张的将那镯子翻了又翻，甚至在嘴里咬一咬。

    她哭丧着脸说：「仿的！我居然看走眼了！鬼婆这麽大的年纪，在你这小姐身上栽了！如果知道这发簪你要拿给布灵歌安的长老和济癫祖师用，我鬼婆si也不会卖给你！」

    「来不及了！鬼婆，而且你早就si啦！」乐谷理直气壮的说。

    憨吉突然觉得，在买东西上面，担心乐谷实在是太多余了。憨吉想像那些长老被剃了个光下巴，哀叫的四处奔跑逃避那支有强迫症的簪子的画面。简直是不忍直视。

    乐谷开心地拎着簪子，叮嘱憨吉不要乱走早些回到入口後，就先离开了。

    憨吉又独自走在鬼市的街道上。

    一边的小店卖着冒烟的饮料，一枚铜币的价格。憨吉看到洁拉和昂盖坐在里面，洁拉向憨吉讥讽的一笑，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识时务。

    小贩端来冒着殷红烟雾的饮品，那烟雾围绕着洁拉，朦胧的洁拉看起来特别邪气。

    在一个转角，憨吉看到以苏踌躇不前的站在一个昏暗的si巷子里，眼神飘移。

    ==================

    [作者闲聊注解]

    注一海和尚：是台湾民间传说中出现在台湾海峡的水怪，会给航行中的船只带来灾祸。

    海和尚外型有很多种说法。中融合了1990年代「人面鱼」的都市传说，谣传有一批人到溪边钓鱼，正要吃烤熟的吴郭鱼时，鱼身浮现老太婆的脸，问钓客，鱼r0u好吃吗？

    因此，里的海和尚设定为有鱼类的头，穿着僧人的服饰。

    注二青面婆：原为缠身青面婆，是日治时期作祟会缠在人身上的青面鬼婆，中改写为在市集里叫卖的诡异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