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师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穿梭，一盆盆浸满血的毛巾从房间抬出，灯笼下影子交错，各人凝重的交头接耳。

    後院远处，在烛火照不到的葡萄架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椅子上。nv孩脸埋在腿间，手紧抱着膝盖，肩头不断ch0u动，头发上满是泥泞。

    「以苏。」憨吉轻声说。

    她不可能是魔神使。在以苏怯懦的外表下一直是善良而脆弱的。

    如果魔鸟正窥视着，想将她拖进万恶深渊—

    憨吉握紧拳头，那他会一遍一遍，将她拉起。

    以苏抬起头来，无神的看了三人一眼，泪痕满布在她小小的脸上。

    「走开。」她ch0u噎着说：「之歌家的乌瑁受了重创—其他家族一定很开心吧？去旁边高兴去！走开！走开！」

    「嘿！又不是我们……。」巴兰正要回嘴，立刻被憨吉狠狠地捏了一把。

    「我们陪着你吧。反正吵成这样，也睡不着。」憨吉一pgu坐在以苏对面的桌子，巴兰和阮原生也坐下来，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这样在喧闹中过了大半夜。

    慢慢地，吵杂声变小了，取代的是可怕的沉默。

    在朦胧的晨光从山肚子微微露出时，鸟儿的鸣叫声显得十分清晰。

    「之歌家二小姐，」一个治疗师走过来，他的袍子皱成一团，眼圈凹陷，显然相当疲惫：「之歌家的大小姐应该保下一条命了。」

    「那……图玛兹家呢？」以苏问。

    「图马应该也没事了，库库纳夫……可能会留下残疾。」治疗师迟疑地说。

    「您晚点就可以去探望之歌家大小姐了。」治疗师说。

    但以苏充耳不闻。

    阮原生和巴兰不久後也起身告辞，巴兰打了一个大哈欠。

    葡萄架下的凉亭，只剩下如同将脸埋进膝间的以苏和憨吉。

    「乌瑁会想看到你的。」

    「不会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太yan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以苏仍像石雕般杵着。

    憨吉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起来，他溜到厨房。布妈涕泪直流的说：「这些孩子都还在长身子！爲什麽—爲什麽要让他们经历这些可怕的事？」

    憨吉不知所措，只能安慰一二。他拿了鲜n油三明治，和自己ai吃的照烧r0u排三明治，以及两杯柳橙汁。

    「我想你会喜欢吃这些。乐谷总是说布妈做的水果三明治美味极了。」

    「……爲什麽回来？」以苏埋头小声的说：「我不需要你陪。」

    「至少你在这不小心打盹时我能帮你看着，不让那些调皮的乌狗蚁恶作剧。上次巴兰不小心踩到乌狗蚁的脚，隔天他的床上用花粉写着「鲁莽的胖子」，他连打了好几天的喷嚏。」

    「……真的？乌狗蚁这样捣蛋？」

    「是啊。他们还ai唱自己编的歌，歌喉简直让人起j皮疙瘩。说不定明天，他们会编一首「葡萄架下没洗澡的之歌人」呢。」

    以苏抬起头来，泪痕已乾的脸勉强的露出笑容。

    「谢谢你总是那样温柔。就算对黑藤蔓空间里被诅咒的椅仔姑也是一样。」

    「因爲该怪罪的是那个让她遭遇这些的人，而不是她。可惜，我太晚遇到她了。」

    冬日的朝yan昇起，照亮了以苏的脸，狼狈，满是灰泥。

    「我觉得……那个椅仔姑和我很像。」以苏说。

    「我的爸妈也……也都si了。我……我其实并不是之歌家的人。」

    「我知道。你是圣蝶家的遗孤。」憨吉脱口而出。

    以苏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憨吉。然後缓缓的低垂着头。

    「……是啊，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大家就会知道，我就是「灾难之nv」。」

    「……那晚，我在桌子下努力的秉住呼x1，忍住哭声，身t不断的发抖。直到布灵歌安的人救我出来。有些长老窃窃私语。他们认爲我……我有一些黑暗的力量。所以那些可怕的东西没有来找我。因爲……因为我是他们的同类。」

    「这次乌瑁是因爲我而重伤。图玛兹家也是……。」

    之歌家和图玛兹家ch0u到的怪物是旋风虯，是栖息在山涧之间的怪兽，拍动翅膀能引起怪风。壮年期的旋风虯甚至经过之处家园毁坏，树木崩塌。

    据通报这是一只未成年的旋风虯注一，出现在宜兰礁溪地区，除了行动敏捷外，因年龄尚幼，只能引起略强的阵风。

    由逐妖师之首能水的古拉斯带领，灵适第一的之歌家配合素有怪力的图玛兹家，一头尚称娇小的旋风虯看似手到擒来。

    因此，他们制定的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将旋风虯困入一个狭小的山谷之中，先由乌瑁和以苏在山谷间建立法术网，当旋风虯和图玛兹家搏斗到筋疲力竭之时，再合力捕捉。

    前面几天看似风平浪静。

    从宜兰一带打听出来的情报也符合预期—这是一只年龄尚幼又贪玩的旋风虯，除了调皮地激起几次浪花外几乎没有造成伤害。

    一切都奇异的如此顺利。

    然而就在他们将旋风虯b入山谷之时—

    风云变se。

    通t白se的旋风虯竟然身t发出隐隐红光，目眦尽裂，彷佛被彻底激怒一般，倏地狂暴化！

    牠冲向图玛兹家的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尾部将图马甩飞，又将库库纳夫狠狠地踩在脚下！

    不知为何，牠锁定了以苏，像是对那素昧谋面的nv孩有着滔天的恨意，招起怒涛的飓风，将以苏卷入狂风之中，高高的抛起，再狠狠地用尾巴打落！

    「我当时以为，下一刻我就要粉身碎骨了……。」以苏颤抖着声音说。

    而乌瑁情急之下竟将封锁法术网的法力全数收回，将自己笼罩在厚实的法术罩中，冲进了狂风巨浪中稳稳地接住了以苏！

    旋风虯眼见有人阻碍，更是愤怒的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

    狂风将乌瑁卷入！

    在暴风圈中，牠和乌瑁正面对峙。乌瑁以强大的法术罩挡住了狂暴的风力，并以擅长的灵箭和旋风虯周旋，一时之间情势僵持不下。

    以苏想尝试禁锢术，却因太过恐惧，咒语无法成型。

    图马和库库纳夫爬上附近的山壁伺机而动。

    旋风虯再次注意到以苏，竟掠过乌瑁，张开大嘴，向以苏扑来—

    「放开她—！」乌瑁尖声大叫，将法力分散，在以苏面前形成薄薄的防护罩，却让自己出现了破绽—

    狡猾的旋风虯虚晃一招，转头向乌瑁冲去，恰恰从防护罩的破口撕裂灵盾，将乌瑁狠狠地夹在山壁与旋风虯之间—

    那利齿即将贯穿乌瑁的身t—

    图马和库库纳夫发出了如野兽般的怒吼，从附近的高台纵身一跃跳到旋风虯身上，双手共四把刀子在旋风虯身上拉出深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

    剧烈疼痛的旋风虯在空中疯狂翻滚着，乌瑁的身t像破布一样从山壁坠下—

    库库纳夫则在半空中被旋风虯攫住狠狠的摇晃後摔到地面的一颗尖锐的巨石之上。喀啦一声，背骨碎裂，库库纳夫没能再站立起来……。

    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的以苏此时居然爆发了惊人的力量。

    阵阵黑雾从她身上漫出化为巨蝶展翅，圣蝶家强大的禁锢术迫的旋风虯一时动弹不得！

    然而以苏气力不足，仅能支撑不到半分钟。就在灵力即将耗尽之时，能水的古拉斯赶到，手持利刃从旋风虯的头顶给予致命一击。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开始就能驱动禁锢术，如果我不是这样无用，还得让乌瑁来保护我……。他们说的对。我只会带来灾难给周遭的人，而我，独善其身。」以苏惨然一笑，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彷佛这样就能从这世界里消失一样。

    憨吉却不做声，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憨吉也曾遇见过旋风虯。

    一只未成年的旋风虯，脾气温和，像孩子般的调皮，有时会故意吹个风，让旅客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但也就仅此而已。

    当时天空中无风无雨，旋风虯也不至於玩到忘了分寸。这不该阿……。

    旋风虯不断对以苏攻击……？

    不断的？

    会激怒旋风虯，使牠疯狂不停攻击的，只有……。

    憨吉突然眼神一闪，他惊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的问：「在你附近，或身後，有没有甚麽奇怪的妖怪……或动物？」

    「没有的。我们在一个山谷之内，我背靠着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壁，後面甚麽也没有。」

    「石壁……石壁！甚麽形状的石壁？」憨及激动的问。

    「那是一块大石，那块大石看起来圆鼓鼓的……。」

    「上面有一些雕刻的纹路吗？」

    「好像有，但我记不清了。」以苏困惑的说：「这和旋风虯有甚麽关联吗？」

    「以苏，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想那只旋风虯……在山谷里，看到了牠的敌人，让牠立刻情绪激昂起来。而旋风虯的si敌……。」

    「是制风gui注二！」

    他愈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憨吉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旋风虯和制风gui只要互相看到就会缠斗到至si方休。他们是天生的宿敌。制风gui很罕见，大多栖息在山谷深涧里，偶尔会到渔港溜搭。而牠的外型是一只背着gui壳，踩着四个小乌gui的模样。」

    以苏仍然有些迷惘。

    憨吉深x1一口气，说出心中最黑暗的猜测：「你想想，如果有人故意先做了一个和制风gui类似的石雕，或者那地方原本就有状似制风gui的巨石，然後你们再引旋风虯进去。」

    以苏突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憨吉接着说：「在狭窄的山谷面对发狂的旋风虯，你们简直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了！」

    说完，一gu颤栗感伴随着j皮疙瘩从憨吉背後爬起。这个推测，合理的让人寒心！

    以苏有些恍惚的说：「那颗大石的纹路，的确特别…。我在打听消息时，有人提到附近有产一种奇异的石头，se泽古璞者价值万金。但我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再多留意一些…。」

    她的拳头握紧了，几乎要掐出血来。

    「不是你的错，以苏。」

    「这是y谋……！」以苏说，她浑身不断的颤抖：「想一举铲除掉之歌和图玛兹……以第二仪逐妖之名借刀杀人！谁这麽狠毒？」

    「是谁提议将旋风虯困在那个山谷的？」憨吉问。

    以苏回想一阵後，喃喃的说：「逐妖师之首……古拉斯。」

    「背後出谋略的，」憨吉深x1了一口气：「是第二家族，信奉鲸海神的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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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闲聊注解]

    注一旋风虯：栖息在台湾南部山涧的幻兽，拍动翅膀就会引来回旋飓风，属於台湾的龙类传说之一

    注二制风gui：外观和一般乌gui无异，居住於深山山谷中。牠的脚下会有四只小gui载着牠移动。只要牠现身、或者吼叫，大风便会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