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校园像被蒸过一轮，空气里混着青草味与晒过水泥地的热气，shsh黏黏的，却又让人怀念。

    「雨霏，我们先去b栋五楼整理教具喔，你等等过来！」

    前方的同学朝她挥了挥手，笑声像被空旷的走廊拉长，然後渐渐淡去。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等夥伴们拐进楼梯间、声音彻底消失後，她才缓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是a栋三楼——她以前最讨厌、却又最熟悉的地方。

    教室门没锁，彷佛是知道她会回来似的，静静敞着一条缝。她推开门，空气里浮着一点粉笔灰，还有旧木头特有的味道。yan光从窗户洒进来，柔得像雾，每一道光束都像一条被时间遗忘的绳索。

    她走进教室，脚步声回荡在空间里，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说话。

    墙角那台老旧的总会发出断断续续嗡鸣声的风扇还在。

    教室摆设几乎没变。她绕过一排排课桌椅，走向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高二整整一年都坐在这里——某种近乎自我放逐的象徵，彷佛越靠近墙角、就越不会被发现。

    直到有一个人，在风声最大的时候，走进了她的世界。

    教务处里的冷气吹得人有点昏沉，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像某种不知疲倦的倒数。

    「吴主任！」nv教职员的声音自办公桌另一端传来，「你今天怎麽还在这？不是说要回诊？」

    「早上就请假了啊。这不是担心那些大学生来学校办营队乱ga0，我才留下来交接一下……」她一边翻着资料夹，一边咳了两声，「唉，我原本要负责迎接他们，现在恐怕得麻烦程老师了。」

    她把一叠印有行程表的资料递过来，「请帮我去b栋504和他们说几件事，重点是：学生动线、器材借用流程、还有晚上不能乱跑。」

    他接过资料，点头，「好，我去处理。」

    他走出教务处，午後的yan光将廊道铺上一层半透明的暖se滤镜，远处树影摇晃，风里还混着刚浇过水的泥土味。

    经过这间教室时，他本没打算停下。但余光瞥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影，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那个背影很安静，像是长在教室里的一部份。她没动，只是站着，看着黑板。光斜斜地洒在她身上，侧脸被照得半明半暗——那轮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皱起眉，想了几秒，脚步却已不自觉地踏了进去。

    「请问你……」他开口，话还没说完，对方便猛地转身。

    她的头发b记忆里短了些，深栗se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穿着白与浅se牛仔k，身形瘦削却挺直。她不像三年前那样缩着肩膀，也不再把自己藏进y影里。只是她的表情——仍旧带着一种介於警觉与脆弱的静默。

    他指尖不自觉收紧。记忆一瞬间涌上来——那个总是静静坐在角落、不被人注意的学生；那双眼睛，曾在他讲课时专注地望着他，也曾在楼梯间对上他的视线时，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迅速低下头去。

    「……老师。」

    她开口，声音几乎b风还轻。

    那一瞬间，他觉得教室里的时间都静止了。

    他看着她，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她变了很多。不再像四年前那样总是低着头、手指蜷缩。可她那双眼睛里的光，却还是熟悉的——是那种即使跌进黑暗，仍小心翼翼守着微光的孩子。

    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试图确认什麽，也像是在告诉自己，这不是幻觉。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衣角整齐地紮进k腰，衬着修长身形，眼神带着教师习惯x的温和与距离。

    ——但那张脸，几乎没变。

    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不多，甚至多了一层更成熟的静默气质。

    「……老师。」她再次开口，b上一次更轻，像怕惊扰了什麽。

    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心脏彷佛慢了一拍。

    他记得她的声音——那时总是细细的，不敢太用力地说话，像怕惹来旁人不悦。

    他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自己心底翻涌的是什麽——震惊、怀念，或是一种迟来的歉意。

    「你……回来了。」终於，他开口。语气一如记忆中的平稳，连语尾都克制得t。

    「嗯。」她点点头，不敢太久地直视他的眼。

    「营队，是你带的？」他问。

    「我算是执秘，负责财务管理的。」她低声回答，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已经习惯面对师长的大学生，语气不再稚neng，也不再脆弱。

    但她不知道，那一瞬间他却听出了她声音里一丝藏也藏不住的颤。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她站的位置——那是她当年最常坐的位子，最後一排靠窗，yan光总是照不进去，y影却很长。他记得有那麽几次，午休後他走进教室，会看到她蜷在那个位置，低着头，耳机塞进耳朵，像把自己藏进了某个无人之地。

    「刚刚……只是来看看。」她主动补了一句，彷佛也在替自己留下的痕迹辩护。

    他轻轻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麽。

    两人之间的对话，到这里便无以为继。不是因为没话，而是因为太多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没有转身，他也没有移动脚步。

    就在那样的沉默中，他忽然注意到她的手——拇指摩挲着掌心，像某种紧张时的习惯。

    是她一直以来的旧习。

    他记得。

    记得太清楚了。

    他下意识想说点什麽，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後只是道：「教务处那边有份行程简报，我等下会带过来。你们在b栋504休息一下就好。」

    「好，谢谢老师。」她点头，语气更轻了些，甚至有点无措。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脚步平稳。

    直到他走远、教室里才重新恢复模糊的静谧。

    她回过头，看着那张永远残留笔灰的黑板，指尖不自觉地在木桌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她记得他在课堂上写完板书时，常会用指节敲一下桌缘，像是思考下一句话的节奏。

    那曾是她眼里世界里，唯一温柔、值得效仿的一种声音。

    现在，那声音又回到了她的生活里。

    可她不知道，这一次，他会待多久。

    她静静望着窗外，风在树梢上轻声摇晃，像是什麽也没变，又像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