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是个漏风的大嘴巴,沈霜宁自然不可能告诉她实情。
不过好在苏冉也很好糊弄,三两句话就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
这晚,苏冉在沈霜宁的兰园留宿,共睡一床。
两人说了些私房话。
沈霜宁道:“上次元宵,你也入宫了,后来怎么不见你人?”
“别提了。”苏冉翻了个身,语气恹恹,“我娘要给我议亲,还说要让修辞哥哥给我介绍公子。”
所以她寻个由头溜了,这段时日也都躲着不出门。
沈霜宁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冉从小没心没肺,唯独在沈修辞这件事上,她小心翼翼藏了很多年。
她和苏冉都知道,此事说出来不会有结果。
世族大家的联姻,向来身不由己。
纵使沈修辞也对她有情意,可苏冉想要入国公府,还要过了祖母和沈夫人这关,而沈修辞作为嫡长子,将来定然是要袭爵的,他的妻子,也会是国公府下一任的主母,自然要千挑万选。
这也是为何,沈修辞至今还未娶妻。
要说祖母和母亲,对苏冉也是极好的,只是断然不会同意苏冉嫁给那般优秀的嫡长子为妻,而让苏冉当妾,别说苏冉不愿,沈霜宁也是不答应的。
“阿宁,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吗?”苏冉背对着沈霜宁,缩成一团,茫然道,“还是我应该大胆一点,去问问他?也许我就会死心了呢”
“阿宁,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从前的沈霜宁也许会鼓励苏冉,大胆追求心上人,可经历了一世苦楚,深知强扭的瓜不甜,最终受苦的还会是自己。
沈修辞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很好,算得上无条件包容,但对外人,某些方面却像极了萧景渊。
何况上一世,苏冉嫁去孙家后,过得也还算幸福,她自然不会将她往沟里带。
是以沈霜宁斟酌一番,手搭在好友肩上,说道:“阿冉,与其嫁给不爱自己的人,不如嫁给爱你的。”
“宁宁,我发觉你现在讲话,越来越像我娘了。”苏冉转了过来,侧头看着好友。
沈霜宁愣了愣:“是么?”
“对了,寒山寺有个万缘宝塔,据说求姻缘签很灵的,你陪我一起去嘛。”苏冉的性子便是如此,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明日也无事,沈霜宁便答应了。
翌日,二人用了早膳后,慕渔照例来给沈霜宁诊脉。
“这是妙手堂的慕大夫。”沈霜宁介绍道,“慕姑娘,这是苏冉,我的朋友。”
慕渔颔首:“苏姑娘。”
沈霜宁简单解释了慕渔暂住国公府的事,苏冉未多问,只是盯着慕渔的脸道:“我在哪好像见过你。”
慕渔笑容不变:“我常去其他府中的看诊。”
苏冉“哦”了一声,又看向沈霜宁:“你的腿伤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大夫给你看?”
“不是腿伤,是最近吃得多,有点胀气。”这个理由,也是沈霜宁用来搪塞沈夫人的。
慕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递给沈霜宁,谁知苏冉冷不丁开口道:“我方才也吃撑了,给我也来一粒消消食。”
沈霜宁一顿,看向慕渔。
慕渔应对自如:“这个吃多了要长胡子的。”
苏冉伸出去的手猛然缩了回去。
慕渔低头收拾药箱时,苏冉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在燕王府也见过你!”
慕渔心里“咯噔”一声。
苏冉的母亲同燕王妃有生意上的往来,苏冉自然也跟着去过一两次。
慕渔察觉沈霜宁朝自己看了过来,镇定道:“王妃气血亏虚,易犯头风,沈夫人现下用的方子,跟王妃是一样的。”
这个沈霜宁却是知晓的,王妃严重的时候吹点风都受不了,为此她还特地去学了个手法,时常为王妃按头。
沈霜宁看着慕渔,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暂且压下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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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在城外,需出城,恰巧沈修辞休沐,便护送她们过去,同行的还有沈二。
有沈修辞在,苏冉咋咋呼呼的性子立时收敛,变得格外淑女恬静。
沈二骑在马背上,笑着跟大哥打趣了一句。
“苏姑娘去年瞧着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这会儿却颇有大家闺秀之风了,苏夫人也该放心了。”
沈修辞温文尔雅,老成持重,瞧着要比沈二稳重可靠许多。
他牵着一匹白马来,闻言看了眼马车,没有搭话:“出发吧,早去早回。”
沈二点了点头。
风和丽日,林间山路开阔明净,却不想途中偶遇了谢府的车队在前面休整。
苏冉掀帘望了一眼,似是瞧见了谁,随即回头道:“宁宁,小侯爷也在呢,要去打个招呼吗?”
透过一角,沈霜宁认出了谢临的背影。
“小侯爷该不会是知道你来,所以提前等着了吧。”苏冉略带戏谑道。
作为沈霜宁最亲近的朋友,苏冉自然知晓小侯爷和她之间的事情。
透过那帘子一角,沈霜宁认出了谢临的背影,身姿挺拔,龙章凤姿,很难叫人不注意。
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若是没看错,那应是林家小姐。
想到之前的传言,林家小姐林婉容心仪谢临,甚至还听说谢临对她也有点意思。
沈霜宁一直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她跟谢临没什么关系,且她也没有给谢临明确的回应,他是天之骄子,被晾着这么久,也该不耐烦了。
他有选择的自由。
只是谢临一面追求她,一面又去跟别的小姐纠缠不清的话,难免太败好感。
沈二也看见了那两道身影,冷哼一声道:“我还当他有多喜欢宁宁,原来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沈修辞则淡声道:“谢氏一族和林家本就世代交好,结为姻亲于两家而言是美事一件,且如小侯爷这般骄纵随性之人,心意本就瞬息万变,身边又不缺爱慕他的女子,你若认真,才是输了。”
沈修辞同谢临一向政见不合,但这番点评却没有夹带私心,而是客观言之。
沈霜宁知道,兄长这番话是在点她,而她心里,虽不认为谢临是那种人,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垂下眼,收回了目光。
苏冉撇撇嘴,放下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倘若沈霜宁再多看一会儿,就会从谢府马车里出来的萧世子,她虽没有看见他,萧景渊却认出了国公府的马车,眉毛微微挑起。
能让沈修辞和沈二一起护送的,那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马车里,苏冉悄悄看了眼身旁女子的脸色,怕她伤心,可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沈霜宁便对她笑了笑。
“我没事,他跟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却趁苏冉不注意时,将一个香囊丢出了车外。
原是给谢临的,眼下是没必要了。
而此时的沈霜宁不会想到,这个香囊最终会落到萧世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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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行人便到了寒山寺,翠微深处,佛影清寂。
往来香客接踵而至,络绎不绝,有求姻缘,亦有求财的,人多,却并不吵闹,反而令人安心。
马车由寺庙里的小僧尼牵去安置,几人拾阶而上,拜了佛,捐了香火钱后,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
这时,一个小沙弥来到沈霜宁面前,念了佛号后,给她递了一袋野果。
“这山中野果十分脆甜,解渴正好,女施主莫要客气。”
庙里的僧人都极为和善,见了有缘人便会赠些东西,前世沈霜宁来时,每回都有这好吃的果子。
她在心中感叹自己幸运,诚恳地默念了佛号。
好吃的东西她从不会独享,将果子分给了其他人,自己没吃到多少,却被勾起了馋虫。
可惜方才没问清楚,这野果是从哪采的,否则可以采摘一些回府分给爹娘,不然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来一趟了。
沈霜宁觉得有些可惜。
小坐片刻,苏冉有点等不及了,拉着沈霜宁去万缘宝塔求姻缘签。
一看沈修辞要跟上来,苏冉心下一惊,忙说道:“你们不准跟来!”
沈霜宁知道苏冉害羞,尽管沈修辞不会多想,还是开口道:“阿兄,我还想吃方才那果子,你可否帮我摘些回来?”
沈修辞从来不会拒绝她,便答应了。
如此一来,便只有沈二远远跟着她们。
苏冉挽着好友的手,小声道:“你二哥看见了,不会说出去吧?”
沈霜宁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他不会说的。”
谁知到了地方,却遇见了哭着往回走的林婉容。
苏冉唤了声:“林妹妹?”
林婉容看见她们,连忙偏过脸用衣袖擦了眼泪,才转过头来强颜欢笑地打招呼,只是一双杏眸依旧红红的,身上也没有伤,看来是别的原因。
既然遇见了,自要关心两句,沈霜宁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关切道:“林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婉容比她大一岁。
当初参加闺仪比试,两人是竞争对手,林婉容对拿第一很有信心,不料被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沈霜宁抢了去,是以眼下看见她,林婉容的神情有几分复杂。
沈霜宁的手帕上有一朵清新淡雅的玉兰花,倒与她美艳的长相有些不符。
林婉容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隐去眼底那一丝难堪,才轻声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又问她们是不是去求姻缘的。
苏冉没打算瞒着她,点了点头。
林婉容客套了一句:“祝你们都能求得好姻缘。”她没有多待,匆匆走了,看方向是往山下去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看见她笑语嫣然的。
待她走远,苏冉才轻声道:“哭成那样,该不会是求到了不好的签吧?”
沈霜宁猜到会跟谢临有关,没想到还真的在宝塔外的槐花树下遇见了谢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