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沈霜宁便是在这校场初见燕王府世子,被人深深惊艳,误了终身。
那时她天真的以为,萧景渊是在看她,因此窃喜了许久,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意思。
现在才知,萧景渊看的人究竟是谁。
沈霜宁垂眼,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宁妹妹,菱妹妹。”
宋惜枝穿着藕荷色的襦裙,肩上披着雪白的披风,一如既往地温婉动人。
她先是朝沈霜宁她们扬起笑容,而后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视线越过她们,眸光瞬间温柔。
沈霜宁无需回头,都能猜到两个有情人的目光穿过她,含情对望。
这种感觉不亚于一把利剑穿胸而过,细细密密的疼。
须臾,沈霜宁轻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她已经不在乎萧景渊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霜宁掩饰得很好,没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只见宋惜枝身边的小姐凑到她耳边说道:“阿姐,是世子,他好像在看你。”
宋惜枝面露几分属于少女娇羞:“嗯,我看到了。”
宋惜枝主动与沈霜宁说话,一脸关切的问她那天为何没去赏梅,是不是哪不舒服。
沈霜宁跟她一直不算亲近,之前相识也是通过堂姐沈妙云,是以宋惜枝关心她,难免让她感到一丝不自在。
“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好多了,宋姐姐不必担心。”
宋惜枝与沈妙云同岁,年长她两岁。
宋惜枝看她待自己还如从前一样,便松了口气。
说实话,沈霜宁并不介意上次的事情,换作是她,她对萧景渊的占有欲会更强。
宋惜枝看着两姐妹,温声细语:“我与妙云是朋友,你们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若是有任何难处,可以随时找我。”
沈霜宁道:“多谢宋姐姐。”
“那我就先走了。”
待宋惜枝离开后,沈菱小声说道:“从前也不见宋姐姐对我们这么好。”
连沈菱都觉察到了,沈霜宁又岂会不知?不过她不在意罢了。
宋惜枝本就是如此性子,惯会维护所有人的关系。
“阿姐今天没来么?”沈菱垫着脚,四处张望,疑惑道。
沈妙云没来,她在府里养胎。
但赵黎安来了,就在不远处,牵着一匹汗血宝马,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迟迟没上马。
作为忠勇侯府的世子,他当然要出一份力,而他自然是跟荣国公府一队。
他们的对手都不好对付,其中燕王府就是一大劲敌。
以往马球比赛,燕王府都会夺得魁首,而今萧景渊回来了,毋庸置疑,这头彩定是燕王府的囊中之物。
贵胄子弟们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即可。
沈霜宁面色凝重地看着赵黎安,想起上一世他在途中摔下马,摔断了一条腿。阿姐因此担心了很久。
约莫是这个原因,导致阿姐忧思过重,最终不幸流产。
无论如何,她都该想办法避开这个隐患。
女子这边的闺仪比试还需等长公主到场,沈霜宁想了想,朝赵黎安走了过去。
“姐夫。”
赵黎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时一怔。
女子精心打扮过,额间勾勒了一朵花钿,眉目如星,七分明媚,三分妖冶,与印象中只会甜甜唤他姐夫的小女娘全然不同。
“宁宁,你怎么来了?”赵黎安不由咽了咽唾沫。
明明沈菱也在旁边,他却只看见了她。
沈霜宁黛眉微蹙,想到阿姐,她便耐着性子道:“魏长青惯会使阴招,姐夫需小心他,别离他太近。”
说完便要走了。
赵黎安反应过来,抬起手,似是要挽留的样子,随后又意识不妥,攥紧拳头收了起来,开口询问:
“等会儿,你怎知魏长青会使阴招?”
沈霜宁侧眸看他:“姐夫只需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赵黎安满脸疑惑。
沈霜宁却不愿跟他多待,转身走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个实心的马球从侧方急速飞来,若是砸到女子头上,定然当场脑袋开花。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强有力的手将沈霜宁拉入怀中。
萧景渊一手护住她的脑袋,一手牢牢握住了飞驰而来的马球,指节因用力泛白。
嗅到那股千年冷松香,沈霜宁浑身一僵,猛地推开他,自己也踉跄了一下。
她猝然抬眼,果真是他。
男子眉骨如刀裁玉削,眼神无波地看她。
赵黎安急忙跑过来,关切道:“宁宁,你有没有事?”
沈菱也被吓到了,脸色惨白:“阿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霜宁唇色微微泛白,还有些惊魂未定。
“校场危险,四小姐还是莫要踏足的好。”萧景渊将马球往上一抛,又接住,薄唇轻勾。
沈霜宁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戏谑,便猜到他是误会她在蓄意接近谁。顿时有些恼了。
可她不愿跟他有任何牵扯,也疲于解释,于是垂下眼睫,飞快道:“多谢世子出手相救,来日必有答谢,告辞。”
她落荒而逃的模样落在萧景渊眼中。
赵黎安心下担忧,却不好追过去看,随后转身对萧景渊拱手道谢,同时也有攀谈之意。
他恭维道:“久闻萧世子大名,还望比试时,世子能高抬贵手。”
“你谁?”
“噢,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忠勇侯府赵黎安。”赵黎安面上带着三分谄媚。
同为世子,也分高低,十八个赵黎安在萧世子面前都不够看的。
是以赵黎安故意隐去了侯府世子的身份,免得自取其辱。
萧景渊打量他片刻,似是询问:“你同荣国公府是一队。”
赵黎安颔首:“正是。”
“四小姐找你做什么?”萧景渊似是随口一问。
赵黎安道:“宁宁心性单纯,对亲人总是很好,她来寻我是担心我出事,关心了两句。”
他似是很受用,脸上浮现几分诡异的甜蜜。
萧景渊眯了眯眼,黑沉的眼掠过一丝凉意。
这不像是姐夫对姨妹该有的表情。
究竟是赵黎安心术不正,还是四小姐别有用心?
萧景渊不知道,他也懒得插手旁人的私事。
只是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起方才,四小姐方才看他的眼神,委实不清白。
还有醉云楼时,小女娘那声娇滴滴的“郎君”。
即使是神志不清,这声旖旎的郎君,也不该从一个十五岁的闺阁女子口中传出。还有四小姐当时大胆的举止,唯有精通房中术的女子才会如此。
四小姐可不单纯。
萧景渊冷笑一声。
这边沈霜宁行至途中,忽然觉察不对。
萧景渊怎会认出她是四小姐的?
上次在宋府,她也未同他说过话,而他眼里从来都只有宋姐姐,对其他女子一向是余光都懒得给。
沈霜宁只好解释为是萧景渊记性好了。
萧何策马而来,唤了一声:“哥。”
一同过来的还有谢小侯爷。
谢临端坐马背,一袭红衣轻飏,乌发用玉冠松松束起,他亦唤了声:“阿渊。”
这时一名年轻的公子奔了过来,神色惶恐,满头是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边有人。”
下一刻,马球猛地砸到他胸口,害他踉跄几步。
“眼瞎就去治。”萧世子翻身上马,嗓音又沉又冷,他勒马转身,只余背影。
董卓立在原地,茫然无措。
萧何道:“蠢货,我哥是说你该道歉的人是四小姐,不是他。难不成你以为凭你还能伤了我哥?”
董卓这才反应过来,结巴道:“我,我这就去跟四小姐道歉!”
“慢着。”是谢临开口了。
董卓疑惑又忐忑地看他,这三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谢临道:“你就这样去跟四小姐道歉?”
董卓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衣衫都是脏污,如此去见姑娘,确是失礼了。
“我这就去收拾干净。”董卓拱了拱手,这便离开了。
萧景渊和萧何已经策马走了,谢临还在原地,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赵黎安,挑了挑眉。
“比试就快开始了,赵世子,你怎么还不上马?”
赵黎安闻言有些难堪,他不擅骑马,甚至有点害怕。过去还能躲懒,可他现在是忠勇侯府的世子,不得不担起责任。
赵黎安好面子,想到沈霜宁还在那边看着,于是在心里鼓起勇气,一鼓作气爬上了马背。
只是还未坐稳,身下的汗马便焦躁地踢踏着蹄子,使得本就害怕的赵黎安登时慌了神,俯身抱紧了马脖子。
谢临看似好心道:“世子别慌,你哄哄它就好了。”
赵黎安不疑有他,当真哄起了马儿。
“马儿乖,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笑,赵黎安神色一僵。
只见谢临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我随便说说,你还真信啊?”
赵黎安终于明白被戏弄了,恼羞成怒:“你怎敢”
谢临脸上笑意一收,狠厉道:“你若胆敢再用那种眼神看着四小姐,我便当场剜了你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