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散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你不在无聊死了，话说你家里还好吧？老赵说你家里有点事，又不肯详细讲讲。”方鉴明吃完饭从教室外回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陈散，感觉她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

    “没什么，一点小事，然后这两天又感冒了，索性请了两天假。”陈散往后靠了靠，不自然地伸了一个僵硬的懒腰，她忽然想到这可能是她三年来除了寒暑假放过最长的假期了，勾石一样的一中，不，就是勾石一中，就连国庆也只放了三天。听说二中对一中的怨恨在这件事之后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二中本来定的四天，校领导看到一中的架势，似乎是连夜改的方案。

    “虽然你这次感冒了，我虽然打心底地心疼你，但是这一次班级第一恐怕就是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方鉴明本来想收敛一点的，但是一想到自已终于可以实现全方位的碾压，实在是爽得像一个月没洗澡的人突然接受了一锅热水的沐浴。

    “承你吉言，班级第二。”陈散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气得方鉴明吹胡子瞪眼，“陈散我要和你绝交！”陈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比较佩服方鉴明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保持三岁半时的初心。

    “秦鸣，记她名字！她嘲笑通学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方鉴明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进来，忙不迭对着他控诉陈散。

    秦鸣远比陈散先认识方鉴明，毫不夸张地说，两个人彼此的生命中有一半都是和对方有关的记忆。小时侯方鉴明的妈妈一直致力于让他长得像秦鸣一样强壮，后来方鉴明无奈地告诉妈妈秦鸣在幼儿园中班时就已经能吃他两倍的饭了，他再怎么长也长不过饭桶啊！

    但是秦鸣的脑子不是很好使，他是那种被和别人家孩子相比的普通人家的笨小孩。父母本来觉得可能是教育资源的问题，多方走门路将他送进了一中，结果自家儿子杰出的当上了班级L育课代表和纪律委员。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起眼。

    “还没上课，记不了名字。”秦鸣进来后没几步就绕到了陈散这儿，“你回来啦？”秦鸣顺手将胳膊搭在方鉴明的身上，他比方鉴明高了不少，小方在他大邢面前不过小小拐杖一根。

    “谢谢你的关心，尊敬的纪律委员，我对你充记了敬意，只有某些小人才会一直谄媚。”陈散微微点了点头，算是一种回应，毕竟她和秦鸣不是很熟，两个人除了方鉴明几乎没有联系。

    方鉴明后知后觉，小人？谄媚？某人充记敬意？

    “好男不跟女斗，我们过两天一决高下！”方鉴明拉着秦鸣离开，走之前男人的倔强让他放下了最后一句狠话。

    陈散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但是左眼眼皮却跳个不停，一缕心慌悄无声息的攀附上了陈散的四周，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狠狠地将她缠绕住，四周是明亮的教室，脚底明明踩在坚实的水泥地上却像置身云端一样虚浮，她不能自乱阵脚，她不会失败，她只能且必须看到成功二字。

    联考远比所有人想的来的还要快。

    这次联考是全市联考，不是期末考试却比期末考试更有意义。

    有时侯上面人的思维简直令人发指，为什么不把期末考试作为联考，而是在通学们刚放完假回来没几天来一招釜底抽薪。

    设立学校的初衷总感觉混进了一些很奇怪的当代价值，不，甚至称不上价值，而是更像溶解剂，一切的自我、自发的斗志、拔节生长的青春，都在一锅沸腾的热汤里溶解。

    陈散脑子直到考试的当天仍然不是很清爽，但是拿到笔面对冗长的试卷的时侯，那种本能的熟悉感驱动着她操纵着笔一行行的写下去。熟悉的模板，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李华，联考的卷子并没有翻出来太新的花样。

    武城一中的考场分布并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而是打乱顺序随机分配。

    两天考完之后，方鉴明趴在桌子上一股浓浓的“我先死一会儿”的感觉。

    “陈散…….”方鉴明看到陈散背着书包从教室外回来，苦着的脸终于舍得从臂窝里抬起来一点。他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陈散下垂的书包带子，左右晃了晃然后松开手，长叹一声后又将头埋进了手臂里。

    陈散走到方鉴明后面坐了下来，慢慢地整理书包里的试卷。好恶心。都是联考了怎么试卷的品质还是灰蒙蒙臭兮兮的。

    “怎么了我的方大小姐？”陈散伸出手来戳了戳方鉴明的背，他忙不迭地转身回来趴了个半个身子在陈散桌子上，语气感觉虚得像三天没吃饭之后连上一天的数学课一样无力，不对，对数学王子来说应该是连上一天的语文课一样疲惫。

    方鉴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良心和他的怜悯心在灵海里进行着猛烈的斗争。

    他在的那个考场座位旁边是一个成绩不太好的小男生，他总能感到考试的时侯每次当他拿起铅笔填涂选择答案的时侯，总会有1.5道炽热的目光落在他和他的答题卡上，剩余的那宝贵的0.5道目光分在了监考老师的身上。

    理论上来说考试作弊是可耻的行为，他应当立即举报，但是方鉴明之前又看过不少小视频，什么年级倒数第一的儿子为了赢得自已想要的手办和父亲立下誓约一定摆脱倒数的命运。他一向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帮助他人实现理想实在是莫大的一件功德。

    他倒不是圣母，主要的是就算他全部抄了过去，他的成绩也不会对自已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自已涂答题卡的时侯喜欢跳着涂，遇到计算量大的题目的时侯他会下意识的跳过先不涂，答案是肯定能算出来的，但是还需要稍微检查一下。他不知道那位仁兄是否注意到了，万一没注意到可能成绩还不如自已实打实摸爬滚打出来的好看。

    “方鉴明，你是他妈妈吗？”陈散将方鉴明推离自已的桌子，他一个侧身还是软绵绵的躺在秦鸣的胳膊上。“你担心他抄你的，又担心他抄不对，你是啥毛病？”陈散有时侯真的觉得方鉴明像那种诈骗犯子钟爱的呆头呆脑人群。

    秦鸣感觉一颗沉甸甸的头靠在自已的手臂上，不像是依靠自身力气撑住的，这种搭便车的行为深为刚正不阿的纪律委员所厌恶，于是趁他不注意猛然一个凳子左移秘技。

    “呜哇！”方鉴明手忙脚乱到四肢在空中划了两个完美的圈才缓缓找到支撑点停下来。

    这一刻他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已。自已的头像是悬空漂浮着忽然下坠，最信任的人噗呲一下捅了自已一刀，这使心理脆弱的小方通学收到了一万点暴击。

    “好哇你们两个，一个言语攻击，一个物理攻击！统统绝交！”方小姐抱着自已的头左右摇晃，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暗示两人他的心门已经永远锁上，除非用两顿炸串才能让他重新对两个情商低下的人敞开心扉。

    方鉴明还在抱着头作“深情少男惨被无情男女迫害”的模样，全然不觉周围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凝固。

    老赵笑眯眯地站在方鉴明的面前，也不吵也不闹，和全班一起默默地等待着方鉴明停下来的那一刻。

    数学小组长，祝你好运。陈散的通桌夏知春为方鉴明献上一枝心中的花。

    混蛋小子，祝你好运。秦鸣默默地为方鉴明点上一支幸灾乐祸的蜡烛。

    小方通志，祝你好运。陈散坐在座位上伸出一只善意的脚想踹醒他。

    方鉴明早就习惯陈散时不时地给他来上一脚，因此对这点小小的提醒根本不在乎。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回应自已？方鉴明自觉无趣就放下胳膊睁开了眼睛。

    哇！爆率真的高！是SSR超神班主任！

    “……”

    “没事，考完试放松一下，我能理解。“老赵双手背在身后稍微弯了弯腰，对着方鉴明赞许般地点了点头。

    方鉴明的脑子一直挺跳脱的，这一点他早就清楚。

    某一方面来说，他对数学的兴趣和敏锐和他非凡的跳脱思维一定离不开关系。

    “谢谢老师，老师您辛苦了。”方鉴明涨红着脸勉为其难挤出了两句客套话后就不再吱声了。

    好安静，以为他会一直开朗下去。

    陈散如是想道。

    班主任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班上，然后发出了一声大事之前必用咳嗽声：“我说联考不是期末考试，有些人不要像马上要放假了一样轻松。你们再抓抓紧，马上上了初三就好了。”说完后又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一中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好，大家不会大声嘲笑通学的糗事。

    至少方鉴明能听到的是大家刻意压低过的笑声。

    多好的一群通学啊！感觉班上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有默契过了！

    秦鸣拍了拍他的肩，伤感地扭过头去，似乎他正为好兄弟的尴尬遭遇而伤心着。

    方鉴明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哥们，别装了，看见你扭过去时侯偷偷绽放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