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晔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别说,还真是和传言之中一样冷冷的吓人。”
那小尉闻言摇了摇头,倒是没多说什么,一行人继续沿着巷道走,没多时便又到了一处岔路口,刚走到岔路口,东北方向便传来隐隐的人声,那小尉便道,“就在前面了。”
说着话,已经带着他们选择了右边的巷道走,朝夕跟在凤晔之后,不由的去看巷道两边的牢房,坚不可摧的铁栅栏,里面胡乱的堆放着破旧的褥子和杂草,一股子成年的霉味和动物死亡的腐臭味在这阴冷的牢房之间萦绕,而最叫人瞩目的却是那只有半人高的牢门,看着那牢门,恍惚给人一种里面关押的不是人而是牲畜的错觉。
朝夕扫了几眼,而前面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大人,的确是毒,只是这种毒小人未见过。”
一副年老沧桑的嗓子道出这句话,话音刚落,朝夕一行人转过了个乖觉,而后便看到巷道之间放着一张破旧草席,草席之上躺着两个人,自然便是玲珑和玲巧。
“大人,公子和公主来了,还有世子殿下。”
那小尉禀了一句,本来背对着几人站着的孙昭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而后拱手一拜算作行礼,之后也不说什么又转过了头,在这巷道之中还站着四五个人,除了蹲在地上身边放着个小箱子的验尸令史,还有蔺辞、孙黔和几个御惩司的侍卫站着,见到来了人,蔺辞没什么表情,后面的孙黔和几个侍卫却当即便要行礼,凤晔高高在上,此时大手一挥免了,而后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去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若是别的小孩看到尸体大抵要被吓哭,偏生凤晔不仅不表现的害怕,还一副十分好奇探究的样子探身去看,他如此便是孙昭又微微一讶。
草席大抵是从哪个牢房之中临时拉扯出来的,上面灰尘满布还可见蛛网绿霉,而玲珑和玲巧身上还穿着长逸宫的宫服,只是相比此前眼下裙衫之上都沾染了脏污罢了,衣裙之上脏污一片,可二人的面上却是十分干净,因为十分干净,便越发的显现出二人一片煞白隐隐泛着青紫的面皮,一个人的面色永远不可能这般模样,哪怕是正常死亡的也不可能是这般模样,那样子好像被冻过一般,然而虽然这牢房的确阴冷,却也不至于让二人被冻死。
而那令史片刻前才说了,令二人致死的,是毒。
“细细说来,这两个人死了多久?”
孙昭看着那令史,语气严正而漠然,那令史一边收捡自己手边的器物一边道,“毒应该是在天亮时分发作的,二人死了一个时辰不到,脏腑之中尚有余温,只是二人五内皆破,肺部鼓胀,似有淤血,另二人面皮之下也隐隐有出血之状,当是毒的作用。”
微微一顿,那令史继续道,“至于是什么毒,小人还要回去查查医书才可知道。”
孙昭眯了眯眸,点头,“好,你且去吧。”
说完又转头看着孙黔,“你和他先去,把这些记下来……”
孙黔点点头忙应了一声“是”,话毕便带着令史朝外走去,孙昭站在原地一言未发,只将目光落在玲珑和玲巧的尸体之上,那专注的样子就好像这两具尸体会说话似的,他不开口,其他人便也一片缄默,于是在这阴湿的御惩司地牢之中一片静默无声,直到不知哪个牢房之中有老鼠“吱吱”的叫了两声吓得众人神色一紧,几人之间凤晔当先忍不住了,朝前探身看了一阵,也没从这两具尸体之上看出什么来,只好对孙昭道,“廷尉大人……你在看什么?所以这两个人真的是自杀吗?这地方看起来守卫森严,却也不是没有破绽……”
一个八岁的孩子,此刻能说出这等话,孙昭便又看了凤晔两眼,而后又扫了一眼朝夕和商玦,孙昭语声漠漠的道,“此处守卫森严,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至于十三公子说的破绽不是没有,不过现在还未找到任何证据,人已经死了,会继续查下去的。”
说着话,孙昭对着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将她们抬下去。”
侍卫们应声而动,只将那草席把人一卷,而后便两人一组一先一后的将人往外抬去,人抬走,这巷道之中便一片空荡,凤晔只以为他们也要出去,却见孙昭自己走入了牢房之中,他仍然是一身青衫,整个人看起来挺秀好似松竹,可此时却猫着身子从那半人高的牢门之中钻了进去,朝夕眼底闪过讶色,却见孙昭进去之后开始十分细致的看牢房之中的一切。
玲珑和玲巧二人的牢房十分简陋,不见任何桌椅板凳,只有角落里的半张旧褥子铺着,此刻那褥子乱成一团堆在墙角,地上有一串极其混乱的印记,孙昭走了一圈,而后便蹲在地上看那些痕迹,外面的凤晔看着牢房之内的孙昭眨了眨眼,“廷尉大人在找什么?”
孙昭头也不抬,“她们死前因为那毒的缘故受了许多折磨。”
那地上的痕迹似乎是二人挣扎的时候留下的,孙昭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痕迹也不知道从中看出了什么,牢房之中只有牢房一角极高的天窗处有光线透进来,这样暗的光线,孙昭能从里面看到什么?凤晔皱了皱眉,“既然是毒,必定是吃的食物有问题……”
“牢房外有专门的人和狗试吃牢饭,昨日和今日的饭食都没问题。”
孙昭答的平静,凤晔便又道,“那水呢?”
“她们在这里没有水喝。”
没有水喝,只有无尽的幽暗,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一两日便也罢了,时间一长只怕会疯掉,凤晔听到孙昭的话有些无言以对,看了看这牢房,心底更是无解,这里守卫森严,不可能随便来个人下毒,而下毒也只可能是吃食的问题,可既然吃食有人试吃,又没有水喝,那毒是怎么到她们体内去的?凤晔眨了眨眼,“她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搜身吗?”
孙昭仍然未抬头,“搜了,只不过若真的藏毒,搜也是搜不出的。”
凤晔点点头,这点他倒是知道,既然这样,她便只可能是她们自己藏了毒然后畏罪自杀了,凤晔唇角微沉,“是不是如果找不出别的证据来就只能判定他们是畏罪自杀?”
孙昭站起身来,目光任然在搜寻,似乎不甘心找不出证据。
“若是找不出证据,也只能这样定论了。”
凤晔双眸一瞪,“那是不是就坐实了长逸宫的罪名?”
孙昭这才转身看出来,“这倒也不是,那两件物证还在调查,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这话也就是说,如果那两件物件没有什么意外收获的话,那杨莲心的罪名便几乎坐实了,凤晔咬了咬牙,“那我的事呢?还有十一公主的事呢?”
孙昭一边说话一边从那牢门处钻出来,“十三公子和十一公主的意外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十三公子放心,下臣会继续调查的,一定能查明真相。”
凤晔撇撇嘴,一转眼又看到蔺辞,“蔺统领在这里做什么?”
蔺辞面上的面具寒光凛人,他敛眸而站,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闻言转头看了凤晔一眼,“微臣奉王命而来,是来听廷尉大人对此事的结论的。”
说着话,蔺辞已经转身看向孙昭,孙昭的目光仍然在搜寻,被蔺辞看着也没什么动静,他四处看了一圈,而后才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找不出,所以……”顿了顿,他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所以,这二人暂时只能定为畏罪自杀。”
几人闻言都皱了眉,蔺辞带着面具一时看不出表情,“好,那我先去见王上复命。”
孙昭对他点点头,蔺辞便朝外走去,蔺辞起初站在最里面,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就在朝夕往旁边让了一步的时候,却见蔺辞冷不防的停在了她面前。
他这忽然的一停明显就停在朝夕跟前,立刻引来旁边商玦和凤晔的注视。
蔺辞好端端的看着朝夕,这是要做什么?
莫说商玦和凤晔,便是朝夕自己都皱了眉……
正在场面沉默的吓人之时,蔺辞忽然开口了。
“公主殿下,王上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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