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快看,湖上的船都在往回走了。”
亲信侍女的一声喊让站在长亭尽头的杨莲心回了神,她转身看去,果然看到船队都在往岸边靠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怎么,虽然风势依旧不小,可显然靠岸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见此情景,宫外命妇们都是一阵激动。
“回来了回来了,应当是没出什么大事吧?”
“是啊,耽误的时间也不算很多,想必只是哪艘船出了状况。”
“可是看这样子回来的很急呢……”
“这就说不定了,等船靠岸了才能知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杨莲心也眯了眯眸,“王上回来了,我先去岸边候着。”
蔺辞离开之后杨莲心便回到了观礼台之中,虽然观礼台只有简易的帘络,却也是比站在湖边被冷风吹着好了不知道多少,她是夫人,可以随意行走,其他人却不然,见她独自一人去到湖边,留在观礼长亭之中的其他人又接着低语起来。
“杨夫人真是好命,今日躲过了一劫呢。”
“是啊,刚才生出变故的时候还在想十一公主也是可怜,现在到真是因祸得福。”
“不过这事也奇怪啊,燕世子的爱宠刚才远远看着不是挺乖巧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伤了十一公主?摇光公主亲自带着也没见出事啊……”
“说到摇光公主和杨夫人,你们可知道杨夫人的侄子在钦州死了?”
“啊你说的这个我倒知道,说是就死在摇光公主的马车前面呢……”
“杨氏不是还有人上奏说是摇光公主对那杨家小公子下了毒手?”
“可别乱说,当时生出乱子的时候是燕国的侍卫在前面,杨氏这话岂非在说燕世子要加害杨氏小公子?王上就算再怎么护着杨氏也不可能和燕世子对着干……”
“摇光公主还未回来便沾染了一桩命案,也真是叫人唏嘘啊。”
众人没有边际的议论来去,说到这里自然又有人想起了朝夕十三年前被钦天监卜算出的不吉煞星名头,众人面面相觑一眼,时至今日却是都不敢再轻易提起此事。
“说起来摇光公主也在那沉船上吧?没看错的话……”
“我刚才看的倒是清楚,应当十之*就是摇光公主在的那艘船不错。”
“说起来摇光公主也是命途坎坷,前几日不是听说被三公主伤了吗?今日又遇上沉船,若是没出岔子便好,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刚刚才定下的燕蜀大婚如何是好?”
这些宫外命妇都出自氏族权门,自然知道朝内朝外的动静,一说起来便漫无边际,然而说来说去却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一番藏着掖着的议论之后,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瞬,虽然不曾说明白,可显然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心照不宣而已。
若这位摇光公主出了岔子,难道宫里就没有其他公主吗?
而蜀王又怎么会甘心放弃和燕国的联姻呢……可传闻之中燕世子对摇光公主又是如此宠爱……好端端的在未央湖上出了事故,又偏偏是摇光公主在的那艘船……
众人眼底生出意味深长来,这个王宫之中最不缺意外。
杨莲心朝码头旁疾奔而去,身后侍女上前来要为她披上披风也被她挥手挡开了,湖边的风冷的吓人,不多时她面颊便被冻得一片冰冷,侍女是其亲信玲珑,见此有些心疼的跟上前来,“夫人,这码头边上可冷的要命,您快加个披风。”
杨莲心回头皱眉瞪了她一眼,“水祭都出事了,我被冻一会儿算什么?”
玲珑眨了眨眼,当即将披风交给另外一人,再不敢多言。
船队回来的速度的确快的超乎想象,而提前靠岸的船却都是将码头的位置让了出来,自然是要让凤钦的头船先靠岸的,不多时,本来被落在最后的头船便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从湖面看过去,头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并且本不该出现在头船的段凌烟和孙岑都赫然在列,待船走的再近一点,便看到还有坐着的躺着的,且所有看得见的女眷都浑身浸湿狼狈不堪,杨莲心心中一跳,心知果然是内眷们乘坐的船出事了……
头船极快的靠上来,在此之前蔺辞当先回到了岸边,他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几声,那侍卫立刻应声跑开,待头船靠岸,凤钦便是第一个下船的,王庆扶着凤钦下船,刚走到码头便朝一边等着的侍奴喊道,“速速去太医院,各宫各院都派人去,夫人们落水了!”
一声喊,侍奴又应声离去,杨莲心咬了咬唇,硬是将自己逼的眼眶红红的跑到了凤钦眼前,“王上……王上……妾身来晚了,王上您可有大碍?”
杨莲心此刻也被大风吹得鬓发不整,一双眼睛微红,面颊也被冻的青白,凤钦心中本对她有气,此刻也是发不出来了,只挥了挥手朝后面看去,“快去帮忙!”
杨莲心一脸的殷勤连连点头,一转身便看到了*的孙岑在段锦衣之前被搀扶下了船来,眉头一皱,杨莲心连忙上的前来,“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样?”
孙岑理了理衣裙,看起来倒也没有之前那般狼狈,闻言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力气再说话,杨莲心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面上闪过一丝畏怕的神色,却也不敢多问,而诸位夫人公主上船之前都将亲随留在了岸上,这会儿得了消息的侍婢们一个个拿着披风等物满面惊骇的赶过来,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而凤钦下船之后站在一旁面色铁青。
“王上,这可如何是好呢?吉时……吉时已经过了……”
到了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吉时,凤钦听到王庆这话狠狠的叹了口气,再抬头,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落雨,他咬了咬牙,“祭礼中断,所有人先去未央殿大殿待着,诸位公主夫人回自己寝殿救治,也让寡人稍稍缓缓再说……”
王庆闻言当即下令,已经下了船的人便被自己的侍奴陆续接走,而杨莲心和段锦衣则陪在了凤钦身边,凤钦站在原地不走,直到看到朝夕和商玦出现方才走上前来,今日落水的嫔妾和公主那么多,凤钦对谁都是让快快回宫并未亲自问候,对朝夕却是格外上心些。
“邀月台那边是准备好的,朝夕先去那里,寡人要照看这这边,祭礼就先不必管了。”说着又犹豫的看一眼商玦扶着朝夕的手,“燕世子的话……”
商玦抿了抿唇,“王上放心,夕夕我会照看的。”
这里随时蜀王宫,商玦至多算个客人,可他这话却是一副主人的口气,尤其显得和朝夕亲密,凤钦不觉有他,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好好好,快去吧快去吧。”
商玦不打算多等,看了一眼被他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的朝夕拉着她离开了这处祭台,走出几步,朝夕却回头往湖面上一看,“白月呢?”
若她记得不错,她落水之时看到白月跳进了水中,可上船之后却是不见白月在何处,她有些担心,商玦却摇了摇头,“没事的,待会儿他自然会寻过来。”
动物自有自己的一套自然法则,朝夕只是担心白月会再度伤人,略一犹豫,她看着此处都是人还是犹豫一瞬什么都未说,商玦不忍她在外垂着冷风,摇了摇头忽的一个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夕冷不防的一声轻呼,而周围人也都看了过来,商玦却只是挂着优雅笑意对凤钦点点头,“王上且忙着,商玦和夕夕便先告退了。”
商玦说完这话便走,凤钦便只能点点头,见她二人离开,凤钦再看了一眼这码头边的混乱头也不回的朝未央殿走去,未央殿乃是未央湖边的一处殿群,除却主殿之外还有连绵的偏殿无数,今日祭礼之后的夜宴就设在这大殿之中,而凤钦为了方便,也放弃了回崇政殿的打算就近去了未央殿后殿,后殿形同一个小崇政殿,正适合眼下歇息理事。
凤钦一走,所有观礼台上的人都被请去了未央殿大殿,大殿倚高台而建,阔达通透,又因为早就备下夜宴,这会儿酒水茶点齐备,正是让大家避风避寒的绝佳之地,然而进了这布置贵胄华丽的殿阁,却无一人有心情享宴,且所有的宾客左右分坐却还是聚集在一起,即便是有人想说点什么也怕说错了话传到了凤钦耳边,因此灯火通明的未央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而今日的祭礼还未完,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进行下去……
却说后殿之中,凤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蔺辞眉头大皱,“你,马上去查那艘船到底是怎么沉下去的,宫中制船怎么会如此不堪?连未央湖的水都经不住!真真是……”
微微一顿,凤钦又看向王庆,“晋国三公子呢?”
王庆忙上前一步,“回王上,三公子暂回自己殿中休息了。”
凤钦点点头,面上又是一怒,“真真是丢人丢到了整个大殷,不出几日整个大殷便会知道蜀国王宫的制船差点害死了整个宫闱的夫人,好端端的春日宴,真是平白变成了诸国的笑柄,蔺辞,你给孤马上去查,待查清楚了,内府的没个人都别想逃过!”
蔺辞抱拳领命,走出两步之后忽然脚下一顿回了身,声音如同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王上,请恕属下直言……王上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凤钦眉头一皱,有些气急败坏,“何事?”
蔺辞敛眸低头,“庄姬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