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整座楠叶山都陷入一片风雨动荡之中,朝夕指着白月在林间疾驰,看似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偶尔还会回去原来走过的地方,白月体型巨大,行走之处少不得要留下许多痕迹,朝夕来来回回绕,旨在让后面追着的人摸不着头脑。
如此消磨半个时辰之后,朝夕发现她仍然没有甩掉身后的杀手!
因为她动作迅速,后面的人总是见不着她的影子,可朝夕知道他们就不近不远的坠在她身后,她无法摆脱,而后面的人竟然好似摸清了她的规律,这对朝夕而言简直可怕,她不确定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会不会出现在她眼前拦住她的去路……
“白月,再快点儿,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
朝夕拍拍白月的脑袋,语气略带上了凝重,白月得了指令,竟灵性的听懂了似得,速度陡然间加快,哪怕这林间没有路也丝毫影响不到它,朝夕算了算时辰,商玦那边的人已经快来了,随即又拍拍白月的脑袋,径直朝着后山的方向靠拢。
楠叶山并不小,往后山去的路还很长,而赵国的杀手团倾巢而出,整个山林都随时隐藏着危险,林间的飞鸟走兽早就被惊动四散,朝夕绕了半晌也未听见活物响动,只有那若有似无的杀气,紧紧地坠在她们身后一直不曾消散!
“啾啾——”
走了半刻钟,林间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鸟叫,虽然声音极小,却还是未曾逃过朝夕的耳朵,朝夕呼吸一屏,立刻攥了攥白月后颈的毛发,白月猛然一停,林中再度安静下来,这般一安静,那鸟叫声却又没了,朝夕屏息片刻,再度拍了拍白月!
白月得令,迅疾跃出!
朝夕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啾啾——”
还未走出百丈,那鸟叫声再度响起,虽然声音依旧不甚大,可朝夕却不相信她能连续两次幻听,这一次她未让白月停下,只让它减了速度,速度减下来,再凝神一听,果然在淅淅沥沥的语声之中听到了鸟儿振翅的微响,心中警铃大作,朝夕径直让白月停了下来!
她总算知道为何那杀气总也甩不掉!
有种东西在跟踪她,她甚至已经猜到,正因如此,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乌雀是一种奇珍的鸟儿,循香而寻的本领谁也比不得,白月是虎类,无法避免的会有虎类的气息,因是如此,只要白月在,那些杀手便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夜色早已经黑透了,朝夕举目四望,只能看到林间隐隐绰绰的暗影,那乌雀振翅的声音时而有时而无,她根本没法子将其杀死,何况不止一只乌雀!
朝夕双眸微狭,她自然没想到赵弋如此心急!
目光一垂,朝夕又看到安顺的驮着她的白月,这大家伙第一次遇见便将她强掳到了燕中,这些日子朝夕相对,白月的灵性早已超脱寻常牲畜,朝夕看着它半晌,眸色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她一个翻身而下,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口!
背上没了重量,白月转过身来,低着头去蹭朝夕的小退,那模样十分亲昵信任,好似将她当做了亲密无间的伙伴,他好似也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竟是咬住朝夕的裙角将她往前面扯去,朝夕又眯了眯眸子,叹口气再度跃上了白月的背脊!
她拍拍白月的左侧脑袋,白月迟疑一瞬转身,偏离了去后山的路……
“林护卫,那人机警的很,已经带着我们在这半山绕了几个圈子了,每次眼看着能找到了,可是总也摸不到尾巴被溜了,只怕还要花些时间!”
黑衣的杀手前来禀告,骑在马背之上的林薪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一回头,赵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在他身后二十多步的岩壁之下避雨,赵弋执意要亲自来寻朝夕,却不想入了深林之后雨势渐大,而手底下的人许久也没讲准确的消息报上来!
不得已,赵弋只好在山壁之下暂行躲避!
陆陆续续的有人回来报信,连他身边的暗卫也派了出去。
林薪跟着赵弋多年,虽是护卫,却也是他的臂膀,他目光深沉的看了赵弋一瞬,忽而道,“跟着乌雀,总能知道的,公子的意思你们都该明白。”
那黑衣杀手抱拳点头,“好,属下这就去传令!”
那黑衣杀手不等林薪点头转身便走,刚走出一步却又被林薪叫住!
“且慢——”
黑衣杀手转身,林薪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其靠近!
那黑衣杀手走近,林薪语气低沉道,“今夜这二人的身份你们大抵知道,一个是燕国的世子,一个,乃是公子叛逃而出的弃妾,燕国世子身边有高人护卫你们得手实在是难,可这个弃妾你们要得手却简单,将那弃妾的人头送来,公子自会重赏!”
那黑衣杀手一愣,“可片刻前的命令是……”
林薪摇了摇头,“公子改主意了,那女子不识好歹投入赵国之敌的怀抱,公子怎能忍受?”
那黑衣杀手默了默,又朝远处的赵弋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赵弋面色难看的厉害,他深吸口气又是一抱拳,“请公子放心,我等必定不辱使命!”
黑衣杀手转身而去,这一次林薪未曾阻拦,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调转马头去到赵弋的地方,赵弋看到有人来禀告,又见到林薪的表情未有变化便知道还是一无所获,一时间眉头皱的更紧,林薪便上前道,“公子切莫急躁,咱们还有整夜。”
赵弋冷冷一笑,“她怕是猜到是我们了。”
林薪低眉一瞬,语气倒是波澜不惊,“既然猜到,只怕就更难束手就擒了,若是她执意护着商玦而不遵从公子之意,公子打算如何?”
赵弋下颌维扬,“由不得她不遵从。”
林薪唇角一动想说什么,可不知想到什么却又止了唇边之语,他忽的转头朝山顶的方向看去,语气幽幽的道,“也不知山顶如何了,商玦今日出来不曾带许多护卫,咱们便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下次就难了。”
赵弋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山顶传来的消息也不甚好。”
林薪眼底暗光一闪,“这山林如此之大,自然难寻人,只不过外面都传闻商玦对那人宠爱至极,若是我们以那人为诱饵,不怕商玦不出来……”
赵弋先是皱眉,继而却是迟疑的不曾否定,林薪便趁势道,“引出商玦,又能带走那人,便算全了公子的心意,咱们直接回赵国,管他淮阴侯府如何。”
赵弋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外面的雨幕,马鞭一挥催马上前。
见赵弋如此,林薪面色微变,“主子这是做什么?”
赵弋目不斜视入了深林,“我说过我要亲自将她带回来!”
林薪想要阻止,犹豫一瞬到底不曾多言,这林中多是他们的人,赵弋便顺着适才那黑衣杀手离开的方向往山林深处而去,一边走一边能看到林中痕迹颇多,足见今夜这山林之中多不平静,赵弋面色越来越难看,忽然道,“在我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十三岁灵气逼人姿容无双的少女,无法想象,这么多人找她也未找见。”
林薪眯了眯眸,“公子心底良善,自然信了她,今夜所来都是赵国最好的杀手,这么多人找她都找不见足见她对公子隐瞒了多少,这样的人,公子可还钟意?”
赵弋一时不曾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喃喃道,“鹿生于南幽困于东,若她真的是那降世白鹿星,又怎么会轻易的被降服或者死去,只是不知这漭漭乱世谁会得到这颗白鹿星?”
林薪低沉接话道,“不论是谁,首先不能是燕国。”
赵弋自然想到了年前的燕赵之战,一时间眼底也有了杀气,正缄默之间,前面密林之中忽然生出动静,赵国侍卫齐齐拔刀,片刻之后却见是一黑衣人正快速朝他们靠近!
“公子,是自己人!”
林薪说一句,诸人这才收了刀,那黑衣人快速至几人眼前,看到赵弋也在当即便是一跪,随即语声隐隐带着兴奋的道,“公子,人找到了!”
赵弋和林薪都是眼底一亮!
赵弋下颌一扬,“情况如何?”
那黑衣人抬起头来,眼底是汹涌的杀意,“公子,人找到了,一人一虎,都被我们围堵在了前面的山坳之中,公子若想看,现在便可过去!”
这黑衣人只说了“围堵”二字,赵弋便不曾多想,林薪眼底却生出了两分阴鸷的神采,赵弋马鞭一扬,想也不想就跃马上前,“带路!”
那黑衣人应一声“是”腾的跃起,轻功一展便朝东南方的山坳飞去,赵弋快马跟上,带着身后一众侍卫气势汹汹的赶去,因是心急,赵弋速度极快,半柱香不到便近了山坳,那是一处只有进口没有出口的山坳,四周皆是绝壁,进去便出不来!
赵弋看清了地势,下意识想朝夕必定是被逼急了才误闯进来!
“血腥味——”
眼看着到了山坳口,赵弋却忽然低喃了一句,那风向由东向西,山坳之中的血腥味被带了出来,虽然极淡,却让赵弋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他目光一厉,“你们伤了她?!”
带路的黑衣人被吓得面色一白,却是惊惶的看向了林薪,林薪对他摇了摇头,赵弋却是来不及多想的就朝山坳之中闯去,杀手团人多,而朝夕只有一人,若他来晚一步,朝夕只怕会真的被杀死,他心急如焚,可刚进山坳他便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住!
猛然勒马,后面进来的林薪和黑衣杀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黑衣杀手不可置信的冲上来面色惨白的好似见了鬼!
“不……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