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川,来接机的是裴之远。
他靠在车门边,远远的朝她们招手。
裴之远中学时跳级,比同龄人毕业的更早,年纪很轻就进入裴氏公司,在做海外项目部的经理。
他穿着黑色西装外套,肩宽腰窄腿长,五官深邃立体,远远的看过去英俊帅气,笑起来时又有温润公子的贵气,这张脸配上衣架子般的身材总是很唬人。
可是郁绵见过他小时候那副不讲理不起床甚至大哭的小霸王模样,对他这副相貌敬谢不敏:“裴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猜肯定没有好事。”
裴之远被她一句话说的破了功,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刚想调侃两句,就察觉到旁边投来的两道淡淡目光,他收回手:“姑姑。”
裴松溪淡淡一点头:“有事?”
“是家里的事,我妈叫我来的,说给林默叔叔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今天他们在家吃饭,让你也过去看看呢。”
裴松溪怔了下,看向郁绵:“女朋友……想去看吗?”
郁绵眨了眨眼睛:“想!我想看看林默叔叔到底能被谁收拾掉,我太好奇了!”
裴松溪也笑了下:“那走吧。”
裴之远在无形中逃过一劫,主动去帮她们提行李,把后备箱关上,才发现裴松溪就站在旁边:“少对她动手动脚。”
裴之远:“……”
姑姑我冤啊,我就不就敲下了郁绵脑袋,你就护短成这个样子!小时候偏心就算了,现在更是偏心偏到南极去了。
再说了,什么叫动手动脚,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他脑补了十万字的陈冤录,可是一对上裴松溪清清淡淡的目光,就立刻恭恭敬敬的向大佬低头:“好的,姑姑,我知道了。”
裴松溪淡淡嗯了声,没再多说。
等到了裴家,客厅里很热闹。
丁玫正拉着个小姑娘在说话,对方年纪不大,像是才大学毕业的样子,穿着白色碎花裙子,瘦弱干净,有些拘谨。
裴林默在旁边坐着,有些焦躁的样子,可是他连大声说句话都不敢,只要他稍微声音大点,那姑娘就跟受了惊的绵羊似的,颤颤巍巍的看他一眼。他只能朝她温和一笑,在心里骂娘声中尽可能去安抚她。
裴松溪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竟忍不住笑了下,忽然觉得今天回来一趟也不错。
饭桌上,丁玫给她们介绍这位陌生姑娘。
原来这不是丁玫给裴林默找的对象,是他自己认识的,具体怎么认识的,裴画家不肯说。但是小姑娘身体不好,天生胆小,所以他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能像捧个菩萨似的捧着她,时时刻刻得用心护着。
其他的,裴松溪没再往下听了,她不是特别感兴趣,本来今天回来是想跟家里说一下她和绵绵的事情。只是今天似乎场合不对,那就权当回来看热闹了。
郁绵却比她八卦一点,只时不时跟裴之远说些小话,有时也一起调侃裴林默,时不时笑出声来。
裴松溪看着女孩在灯光下璀璨明亮的笑靥,专心给她夹菜。等郁绵说完话,总能在碗里找到惊喜,她咬着嘴唇,偏过头看着她,眼睛是那么的亮。
郁绵想起以前刚来裴家,她偷偷给自己夹鸡蛋的样子,那是她们的秘密。
明目张胆,又理所当然。
偏偏她欢呼雀跃,高兴的要命。
时间久了,丁玫注意到了,有些好奇的问:“绵丫头现在可以吃这么多了?我记得她小时候很不会吃的?”
裴松溪正在慢条斯理的剥虾,放到她碗里,语气平淡的说:“没事,我养得起。”
郁绵正咬着吸管喝果汁,听见这句话,脸颊一红,飞快的瞥一眼桌上众人,都没什么反应,似乎没把这句话往多了想。
她收回目光,又偷偷瞥了眼裴松溪,正好撞上她温润含笑的目光,心底一软。
这还是她们的秘密。
哪怕现在这秘密似乎变了。
她想起一首歌的歌词。[注]
我们曾在满座喧嚣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可我只看向ta眼底,而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她脸颊更烫,在饭桌下去寻裴松溪的手,慢慢的将她十指松开,长长久久的紧扣在一起。
她还记得那首歌的尾句歌词。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
从裴家出来,天都要黑了。
裴松溪却接到秘书的电话,临时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郁绵有点不舍得让她走,前几天在郁家,因为总有顾忌,所以她几乎找不到跟她亲近的时候。可是不让她过去公司,又实在是不讲理极了,她不可以像个小孩子那么任性。
裴松溪当然看出来她有小情绪,笑着哄她:“我先送你回家,去公司处理完事情我就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
郁绵想了想:“那我要在你房间里等你回来。”
裴松溪抿了下唇:“……嗯,那你先睡。”
郁绵得了她的允诺,脸颊有绯意悄悄蔓延。
她在口袋里摸出来两颗橙子味的硬糖,问裴松溪:“吃糖吗,橙子味的哦?”
裴松溪摇摇头:“不爱吃甜食,你吃吧。”
郁绵嗯了声,剥开色彩斑斓的水晶糖纸,吃下这颗硬糖,等到了安溪路的路口,刚好是红灯。她说要提前下车:“就到这里就好了,你等会掉头很麻烦,又容易堵车,我走回去就行了。”
裴松溪不同意:“晚上不安全,不能一个人走夜路。”
郁绵悄悄理了理衣服,偏过头拿指尖在她唇瓣上印了下,又快速在自己唇瓣上印了下,很快就把安全带解开:“好啦,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唔……裴姨……姨。”
她被裴松溪扣在车座上深吻。
一颗糖也分成了两半,被咬碎了,融化在温暖柔软的唇舌之间。
郁绵对她一向没有抵抗力,只乖乖的把自己献出去。
交给她,彻彻底底的。
直到后面有人按喇叭,裴松溪才松开她,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慢慢调整着失控的呼吸。
郁绵趴在她肩头上呜呜喘气:“裴姨……你、你说好了主动权在我手里的,怎么可以总是突然亲我。”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总是靠过来亲她。
可是这种温柔冷静的压迫感……却又总叫她万分痴迷。
裴松溪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下唇,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可是现在……她确实很难做到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一向清冷白皙的脸颊红透了,缓缓开口:“绵绵……是你问我要不要吃糖的。”
郁绵还靠在她肩头,声音很低的问:“……那你不是说不喜欢吃糖吗?”
裴松溪吻了吻她鬓发,唇瓣贴着她耳廓,声线清醇缱绻:“可是……跟橙子有关的一切,我都会喜欢。”
郁绵耳尖发烫,很不争气的被她撩到了。
第96章
96
裴松溪到公司时,
时针指向九点。
她看到郁绵发来的消息。
“我洗完澡了。”
“在等你。”
“我喜欢你枕头上的味道,
很舒服。”
她耳尖一烫,
轻轻舒了一口气。
……真是,绵绵到底知不知道,这话里话外会引人遐想,
想她说的是洗干净躺在了她的床上……等她。
秘书拿着文件进来:“裴总,您看一下,这是前几天在谈的那个项目,对方忽然毁约了,
项目部的同事才连夜回来加班。”
裴松溪嗯了声,才抬起头,
唇角笑意却仍留存着,
如春风般暖煦:“辛苦了,
这么晚过来。”
秘书罕见她温声关切的样子,
愣了下,
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倒不辛苦,
就是被女朋友骂了一顿,从床上踢下来了……咳咳,不好意思裴总,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
裴松溪将文件签好,
递给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分明是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才有的甜蜜神色。她淡淡笑了下:“没事,
这个月去找财务多拿一份加班费。”
秘书被这意外之喜乐疯了,
走之前大着胆子说:“我很快确认一下信息就回来。裴总您也早点回家,
别让人久等。”
裴松溪愣了下,偏过头看落地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的样子,分明是跟秘书一样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似乎藏也藏不住。
她也不是很想藏。
她笑意更深了些:“好了,你去吧。”
门关上,办公室里重归静谧。
可是那句别让人久等,就这么萦绕在她脑海里,有些盘旋不下。
等处理完突发问题,从公司一路开车回去的路上,裴松溪再次感知到那种紧张而甜蜜的心情。
那么真切,无需确认。
等到了家,客厅里还给她留着一盏壁灯。
裴松溪上了楼梯,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第一次有了踌躇不前的感觉,过了一会,才轻轻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还有亮光,她常常坐在床头看书时用的台灯正开着,白色的灯光,清清冷冷的,只照亮床头那一小片区域,四周渐渐融在黑暗里。唯有那一小片光亮。
女孩的脸颊就落在那光亮之下,柔和白皙的脸颊,熟睡时轻轻颤动的眼睫,时不时发出两句轻柔的呓语。
裴松溪屏住呼吸,放低脚步,走到床边,微微弯下腰看她。
绵绵在……她的床上。
得出这个认知后,她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她想起刚刚在车上,郁绵趴在她肩头,呜呜着说她骗人,没有让她占据主动权……后来她给她理好头发,放她下车,那一瞬间看着她粉粉嫩嫩的脸颊,有那么一瞬差点没办法放她走。
她似乎总不知道她对她有多大的诱惑,总是这么肆意的撩动她……
裴松溪别过眼,长舒一口气,拿起睡衣到楼下洗澡。
等她洗完澡上来,郁绵还是那副熟睡的样子,连姿势都没变,唯有微微弯起的唇角,似乎在透露着主人美好的梦境。
裴松溪掀开被子躺下,只是没躺几秒,郁绵就一个翻身,抱住了她,脸颊在她颈窝里轻轻蹭了蹭,柔软香甜的气息浸润而来:“才回来啊……”
“你醒了?”
回答她的却只是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裴松溪不由笑了下。
原来没有醒。绵绵从小就睡的沉,再加上在清宁那几日,郁老先生总是半夜三更来敲门,让她休息的很不好,应该是困极了。
耳畔是清甜均匀的气息,她却渐渐有几分失了睡意。
空调被是很薄的,几乎只隔绝了房间里的冷空气,越是这样,被子下相触的感觉就更清晰。
她能感觉到,郁绵的脚趾就压在她的小腿上,那……丰盈绵软的感觉紧紧抵着她手臂,还有她的呼吸,总落在她的颈窝,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战栗。
连她都开始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郁绵那张明媚含笑的脸。她眼眸弯了弯,抬起头捏她的脸颊,声音里有些刚睡醒的干涩:“起来很久了?”
郁绵偏过头,脸颊在她掌心里蹭了蹭:“有一会了。早餐做好了,去吃吗?”
裴松溪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
那一瞬郁绵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她也低下头,正好看见睡裙的细吊带滑落,露出半边如雪的丰盈玉脂。
裴松溪愣了数秒,脸颊也发烫,立刻将吊带拉上了:“……我,我起床了。”
郁绵低下头嗯了声:“我先下去看看早餐。”
她转身就往外走,脑子里却满是刚才那副冲击性的画面,热度从脸颊蔓延到耳尖,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想了,可还是总在想着。
可是为什么不能想?
裴姨现在……已经是她的了。
她要她是她的。
郁绵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看似忙碌,可实则并没有忙什么,等到裴松溪下来,她才对着窗户玻璃看了看自己的脸颊……还好,没有很红了。
裴松溪穿着抹茶绿的丝绸衬衫,极其清淡温柔的颜色,只是耳尖还残余着一点可疑的红意,那么明显。
郁绵给她倒牛奶,在烤好的面包片加上炼乳,把煎好的鸡蛋放在碟子里推过去:“不许说不好吃哦。”
裴松溪笑了下,拿起面包片,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嗯,好吃。”
郁绵才笑起来:“我就说嘛,以前我早上不出门的时候,都是自己做早餐的。虽然我的厨艺谈不上很好,但是当时同学过来玩,都说我做的不错。”
裴松溪怔了几秒,才低下头:“嗯……”
她好像情绪稍低了几分,郁绵察觉到了,她嘴里还叼着面包片,就绕到她身边坐下,含糊不清的问:“裴姨,你怎么啦?”
裴松溪偏过头,看见她那双明亮眼眸里不加掩饰的关切,抬起手捏了下她脸颊,唇角微弯了弯:“想起你以前总一个人。”
郁绵三下两下把面包片解决掉了,又喝了她的半杯牛奶才咽下去,嘴角还沾着点奶沫,却着急的开口:“没关系的。我也想长大一点,独立一点,学会照顾自己,照顾身边的人。”
哪怕在最初的日子里,她还很不适应,甚至感觉无家可归。
裴松溪凝视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郁绵冲她笑了笑,眼眸干净明亮。
裴松溪也笑,目光却落在她沾了奶沫的嘴角,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把她嘴角的奶沫擦掉,在郁绵的目光注视下,把指尖递到唇边轻轻吃掉,语气平常:“小花猫。”
郁绵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颊不争气的红成一片,有些置气的背过身。
干嘛……总是这么无缘无故的撩她吗,可是昨晚她都洗白白在她床上等她了,偏偏又毫无动作,简直算得上是坐怀不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