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过。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睡着了。”彭姠之把手指插进卷发,重重地按摩头皮。
“那要吃点吗?你几点开工,来得及吗?”
“三点,”彭姠之低下头,闭眼摇了摇,睁开时眼里有点水雾,她跟纪鸣橙说,“橙子,我好像发烧了。”
纪鸣橙蹙眉,手背抵着她的额头,略微有点烫,然后找体温计:“量一量吧。”
随即起身去卧室拿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但彭姠之没让她走。
“你去哪?”
“给你弄点吃的。”被彭姠之拉着手腕,纪鸣橙的神色有点软。
“你吃了吗?”
“吃过了。”
“那我也不想吃了,你抱我一会儿,行吗?”彭姠之的脸被烧得有点红,眼睛虚虚眯着,看起来很难受。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抱着对退烧没什么帮助。”如果不想吃药,最好是喝点热水,吃点粥,再捂着睡一觉。
但彭姠之不说话了,就拉着她的手腕,拽一下,再拽一下。
随后纪鸣橙就坐下来,彭姠之躺在她的大腿上,像梦里那样。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她像一只体温比人类略高的小猫,暖暖地喷气在纪鸣橙的小腹,嘴里含着体温计。
她重重地眨着眼皮,忽然娇声问纪鸣橙:“你想不想摸摸我的胸?”
“?”
纪鸣橙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她。
彭姠之抬手挠挠下巴,想梦境重演一下,不行吗?
“首先,含着体温计,不要再说话,”纪鸣橙低头看手机,“然后在量好体温之前,你想想等下怎么跟我解释你这个想法。”
怎么会有人,发烧了还在想这些,纪鸣橙无法理解地皱皱眉头。
腰腹处一凉,彭姠之的手从她衣服下摆里爬进去,握住她的软糯。
纪鸣橙又低头看她,彭姠之指指自己的体温计,左手腾出来打字,给她发微信。
“既然有时间想借口,我就连这个动作的一块儿想想吧。”
信息提示音,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纪鸣橙点开,看了一秒,然后咬着嘴唇,慢腾腾地笑了。
“你笑起来好好看。”彭姠之继续打字。
“闭嘴。”
“闭着呢。”
手又揉一把,很舒服。
“滴——”温度计受不了俩人调情了,如释重负地完成任务。纪鸣橙抽出来,看一眼:“低烧,温度不高,不过你最好还是吃药。”
“你可以放开我了,我去给你找药。”
“哦。”彭姠之恋恋不舍地抽出来。
“所以你的理由呢?”纪鸣橙低头看她。
“没想出来。”
“你……”
“你也没说,一定要想出来吧?”彭姠之讨好性地商量。
纪鸣橙又笑了,起身去给她找药。放开她的瞬间,手轻轻在她的胸前捏一把,一个惩罚性的回敬动作。
哇,彭姠之心花怒放,好喜欢好喜欢,这种时有时无的弱A属性,经常能把慕强的白羊吃得死死的。
吃完药,彭姠之倒是收敛很多,很自觉地喝下半碗外卖粥,然后换衣服化妆,要按时准点地到达录音棚。
纪鸣橙有点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于是开车送她过去。
在苏唱的棚里,做一个暑期档动画片的配导。最近已经来过几次,纪鸣橙算是熟门熟路,跟在彭姠之身后进来,彭姠之风骚兮兮地和约好的演员打招呼,一点也看不出病态。
拥着演员们进棚,彭姠之只稍稍侧了侧身子,对纪鸣橙扬扬下巴,笑了:“回去吧橙子,谢了。”
然后马不停蹄往录音室赶,高跟鞋摇曳生姿,红唇干练风流,只在转回头的时候不经意地蹙蹙眉头,咳嗽半声。
除了纪鸣橙,没有人注意到。
纪鸣橙跟她点点头,想到25岁的彭姠之。
那时她就已经很有气场了,而且是她们这一批当中最早接触配导工作,准备以配导为工作重心的人。
周泠她们问她为什么,其实她当配导的钱,远远没有当时上升势头很好的她拿配音的钱多,还操心,甚至有时候她配导费都不收。25岁的彭姠之吊儿郎当地扒拉着人的肩膀,说觉得配导帅,配导酷,在外面呼来喝去呼风唤雨,演员们都要叫她,导演。
多有面儿啊,她说。
直到后来渐渐传说,彭姠之的组,没有性别价格差异,男女CV都一个价。
纪鸣橙才渐渐明白,彭姠之所谓的面儿,在这里。
她笑嘻嘻的,从来不给自己上价值,但她心里很明白。彭姠之的气场来自于专业,专业,是因为理想。
纪鸣橙没有回去,而是拿着一直在手里的保温杯,去茶水间给彭姠之灌热水。
再走到录音棚,推门进去,看见她转着转椅认真地看本子,然后问演员:“我需要给你们打到电视上吗?这样你们好看。”
“不用,我们拿着本儿就行了。”
“哟,行,”彭姠之笑着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别把本儿声给我录进去啊。”
一个威胁式的玩笑,凤眼犀利又妩媚,里面有一位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弱弱地问:“彭,彭导,一会儿,咱们要彩,彩排吗?”
彭姠之“扑哧”一声笑了:“咋,这么紧张啊?话都说不清楚,咋录音啊?”
“没,没有。”小姑娘红脸低下头去。
“你最好是啊,我一会儿重点观察你。”彭姠之拿起笔,笑着指她一下。
里面都笑起来。
“好啦,开工吧。”她拍拍手,招呼各位。
纪鸣橙等她坐正了,才把保温杯放到她手边。
棚里的新人对她俩的传言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看本的时候也偷眼看看递上保温杯的纪老师。
彭姠之拿起来,抿一口,然后仰头跟纪鸣橙小声说:“烫。”
说话前她自然地把麦克风mute掉,等完全侧脸对上纪鸣橙,才勾勾嘴角。
“放会儿再喝,我先走了。”纪鸣橙说。
录音师在旁边将她俩看一个来回,大气不敢出。
“好。”彭姠之眯着眼笑。
突然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了,但今天她的卷发很精致,妆容也是,一点都不像在家里那么毛茸茸,反而带着往常纪鸣橙认为不好接近的骄傲。
但就是想摸。
纪鸣橙没说什么,走出门,等电梯时收到一条微信。
“你刚又想亲我了。”彭姠之发的。
“让你在家时不把握机会。”
“出来发现我迷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鸣橙轻轻一笑,回她:“好好工作。”
锁屏,把手机放进兜里。
43
第43章
这场戏比想象中结束得早,由于惦记着纪鸣橙,彭姠之没有再请大家吃饭,跟各位演员说了辛苦便就地解散。
整理一下剧本,放到苏唱特意留给她的抽屉里,看一眼工作室没熟人,于是拎着手机坐电梯下班,走到大厅,正要给纪鸣橙发消息,抬头却见她站在站在大厅里。
侧对着自己,两手背在身后,左手伸直,右手反手捏住左边的胳膊肘,仰脸看着大厅里的壁画。
纤细的镜框,纤细的长发,纤细的身量和眉眼,柔弱又自在地偏安大厅一隅。
华丽的水晶灯在她头顶盛开,但纪鸣橙更为好看,像牡丹旁亭亭玉立的水仙。
彭姠之鞋跟儿一滞,在瓷砖上磨磨蹭蹭地抵住,抬起足尖,又放下,然后才走过去:“你不是回去了吗?”
纪鸣橙转过来:“在旁边的书店看了会儿书,一晃到四五点,于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下班了。”
“那怎么没问啊?”彭姠之作势低头翻微信,右手把卷发撩到耳后去,有点少女怀春的感觉了。
“进来又看到大厅的画,画得挺有意思。”
“然后呢?”
“就把你忘了。”
彭姠之想骂脏话。
纪鸣橙看着她,悠悠然笑了,淡淡道:“走吧。”
瞥眼见彭姠之抱着她的保温杯,眼神顿一顿,但没说话,领着彭姠之往外走。
彭姠之警觉:“哎,你车怎么在外面?咱们来的时候,不是停在地库吗?”
“嗯。”
那这不对啊,如果她在旁边商场看书,是不用动车的,彭姠之斜眼:“你骗我,你开车回去了,特意来接我的吧?”
“随你怎么想。”
小样儿,傲娇,彭姠之喜滋滋地攀住她的胳膊,挽着她:“那既然来了,咱们今天在外面吃,然后逛个商场吧。”
“你在生病。”
“我不烧啦!你摸摸我头,一点儿都不烫。”彭姠之立正,抬手摸自己一把,摇摇头。
“为什么想在外面吃?”按彭姠之的性格,即便不烧了,累半天,早想回去葛优瘫了。
“约会啊~”彭姠之笑哼一声,扭着肩膀耍赖。
“说实话。”纪鸣橙看她一眼。
“嘿嘿,”彭姠之皱皱鼻子,“那个,你不是知道吗,李乔后天结婚,还请你了来着,我想给咱俩买两身衣服。”
“咱俩?”纪鸣橙抬眼镜,怎么还包括她?
彭姠之挽着她,俩人往商场走,伸出左手,竖起手背看看自己的指甲:“那货贼恶心,你看着吧,少不得阴阳我两句。”
“到时候,咱俩挨一块儿,你帮我撑撑场子。”
“撑场子?”坐扶梯上二楼。
“你不用怎么准备,到时候就跟平常一样面瘫脸就行了,我说什么,你也别反驳我,”彭姠之见她脸色不太对,马上对大王作揖,“求求你,江湖救急,事从权宜,当牛做马,没齿难忘。”
纪鸣橙抿着嘴唇笑笑,她发现了,彭姠之一紧张就喜欢用成语,说谎的时候也是。
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放下来:“小心。”
“下电梯了。”她看着前方,收回手。
奇迹橙橙这回终于解锁商场地图,彭姠之玩得不亦乐乎,她发现纪鸣橙这种白纸比色彩斑斓的有魅力太多,她仿佛可以容纳和驾驭一切,不同风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像在给她染色,让她每次从试衣间出来,彭姠之都像在开盲盒。
期待值不亚于坐在沙发上等待试婚纱的新娘。
满载而归,彭姠之逛得额头都出汗了,两颊热热的,吃完晚餐,使用脚疼的借口,靠着纪鸣橙回去。
之后又是坐在沙发上并排追剧,喝沙冰泡脚,睡前她枕在纪鸣橙的肩头和她一起看了会儿书,实在看不懂,于是她就有些学渣的愤怒,把纪鸣橙的书按下去,捧住她的脸把学霸亲了个七晕八素,随即红着耳朵缩下去,缩进被子里准备就寝。
她没有跟纪鸣橙说,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哪怕骨子里的冲动时常让她挠心挠肝,想要赶紧确定关系,想要赶紧占有纪鸣橙。
但纪鸣橙的步调和从前都不一样,她不让彭姠之对她说,所以彭姠之就只能与自己对话,反复叩问心里的“之之”小人儿——你真的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喜欢她什么?你今天,有比昨天更喜欢她吗?
有。
她不知道,原来自我沟通,是一个这么让人有安全感的过程,不被包括自我在内的任何事物催促和怂恿,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聊天,是一个这么令人疗愈的过程。
第二天网购的女仆装到了,彭姠之用来扮演娇妻,把家里打扫一遍,给纪鸣橙炖汤,然后风情万种地斜靠在餐桌上,等纪鸣橙下班回来。
纪鸣橙吓了一跳,没看她,拨着头发就进了卫生间。
吃着晚饭,她欲言又止几次,说:“你能不能把这个换了?”
“啊?为什么?”彭姠之扯扯自己的小白围裙,多可爱,多有情趣啊。
纪鸣橙皱眉:“现在已经21世纪了,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封建。”
“我……”彭姠之想用筷子扔她。
好在晚上,纪鸣橙看她闷闷不乐,又默许她在自己身上作乱了一下,当然,等价交换的那种。
入睡前,俩人对于白天的cos事件进行了一次深入探讨。
彭姠之仍旧耿耿于怀,她得了解一下纪鸣橙的癖好,如果以后交往,这个很重要。
“坦白局,你喜欢玩哪种?”彭姠之跪坐在床上,问她。
“我没玩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你现在先想象一下。医生护士?”
纪鸣橙皱眉:“我就是医生。”
“哦太现实了代不了对吧?Sorry,”彭姠之诚心诚意地认错,又眸光闪闪地用气声抛出另一个,“狼和兔子?”
“有生殖隔离。”
“靠。”彭姠之戳她的腰。算了,这个容后再议。
第三天,万众期待的……呸,李乔单方面认为万众期待的大婚之日。午宴在锦华大酒店的千里宴会厅举行,之所以叫千里宴会厅,是因为整个宴会厅的背景放大复刻了长长的千里江山图,青绿相间,以浅金打底,是徜徉山水举目开阔的大气与精致。
比两人高还多的对半开大门,古铜色华贵的浮雕奠定整场婚礼的基调,鲜花着锦团团簇簇,比花朵更盛大更热闹的莫过于精心打扮的亲友,而横贯宴会厅的弦乐是串起宾客言笑晏晏的丝线。
沿着干净的地毯走进去,浮在花朵的甜香里,入目是几十席桌宴,颇有气势地两边排开。大圆桌和外部的花饰一样,以白绿为主色调,牛奶似的桌面上绽开细小的浅绿玫瑰,浪漫得不得了。
该说不说,彭姠之还是有点羡慕,但抬头看一眼大屏幕上那男人的脸,就不了。
不过庆幸是有的,这李乔真的办得蛮浮夸,可能是为了适应他的风格,来参加的宾客也穿得蛮夸张,甚至还有穿拖地礼服长裙的,彭姠之差点冲上去把她当伴娘围观。
所以她自然而然就很庆幸自己和纪鸣橙也好好打扮了一番,纪鸣橙穿着白色衬衫款连体裤,衣领半敞,袖子捋起来。连体裤这玩意彭姠之自己是不尝试的,因为她总觉得她穿起来像电工的工作服,但那天纪鸣橙一试,她就眼前一亮,气质太好了,仙气飘飘的,配上黑长直,驾驭得毫不费力。
而她自己则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贴身鱼尾款连衣裙,曲线毕露,和她的唇色相得益彰,卷发拨到单侧,露出的耳垂上挂了一个“1”字型碎钻吊坠。
挽着纪鸣橙进门,逡巡一圈,她觉得自己的气场气质都出类拔萃,很满意。
于是在坐席里找苏唱她们,按照微信的提示,走到右边角落,便看见苏唱抬起手腕,无声地打招呼。
彭姠之笑吟吟地小跑过去,仔细看她们,愣了。
都穿着平时的衣服,苏唱和晁新得体一点,一个丝质衬衣一个职业款包臀裙,向挽没化妆,而SC工作室的老板娘于舟竟然就穿着普通T恤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