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晟帝去了慈慧宫。
太后得知他来意,气得摔了杯子。
“皇帝这是要将哀家的脸面踩在地上?”
“母后,您又何必非要同一个晚辈为难?那孟央是琰怀唯一的嫡女,在外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总不能一直当个无名无分的通房?”
“哪有王爷的嫡女,做人通房的?”
“那他就别认这个女儿!一个利益熏心,用百姓性命,赚昧心银子的东西,怀王府要她做什么?”太后越发恼怒。
崇晟帝摆摆手,将周围人都遣出去。
这才开口将怀王多年无子,是因为为自已挡了刺客毒箭的事说了。
“什么刺客?什么时候的事?这事……哀家怎么不知道?”太后闻言惊得起身,仔仔细细看着崇晟帝。
直到崇晟帝再三安抚,才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紧拽着崇晟帝的手:“你兄长不在了,你要是也没了,让哀家怎么活?”
“朕当时便是怕母后担心,才隐瞒下来,您说,有这事在,怀王妃求上来,朕能不答应吗?”崇晟帝也反手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沉默片刻,终是妥协,“既然如此,那哀家稍后便重新下懿旨。”
“不急,这懿旨明日再下也不迟,今日,朕陪着母后用晚膳如何?朕也许久没有同母后一同用膳了。”
崇晟帝一连点了好几样太后爱用的吃食,母子二人其乐融融。
甚至崇晟帝走时,太后亲自将他送到慈慧宫门口。
她双眼含笑,直到崇晟帝的身影彻底不见,她转过身,脚下猛然一晃。
“太后!太后您没事吧?”秀嬷嬷连忙扶住她。
太后身子撑在她身上:“扶、扶哀家回……回去!”
她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数着脚下步子,生怕稍微一眨眼,眼泪便要落下来。
方才崇晟帝所说遇袭的时间,便是她彻底失去如风、如夜消息的时候。
琰胤生前,身边养了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他出事,便是因为让如风、如夜提前入京为自已送生辰礼物。
可那是她收过的,最不想要的生辰礼!
琰胤出事后,如风如夜二人不信他是被恶虎所害,在同她请命后,便隐在暗处调查。
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二人的消息。
直到,两年后,如风如夜忽然人间蒸发,再也没有消息送来。
她一直以为,二人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找个地方隐居去了,直到方才崇晟帝提到被人刺杀,她才想到那二人。
原来,他们也怀疑到了皇帝的身上。
可是,既然他们怀疑,为何不来告诉自已?
是了……
在他们的眼中,自已不仅仅是琰胤的母后,还是皇帝的母后……
所以,他们信不过她,想要瞒着她,去刺杀皇帝?
Ps:下午还有。
第258章:不该任性
太后想到此,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醒悟的太晚,知道的太晚,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便是恨,便是怨,又能如何?!
她老了,没用了。
甚至,连想为唯一的亲孙女儿出口恶气都不行。
翌日,太后亲自下懿旨,废除之前懿旨,恢复孟央妾室身份。
孟央跪地谢恩,眼眸闪动。
有了怀王府做靠山,居然连太后都要退让,那自已又何须畏惧盛知婉?
想想明嘉,她一个郡主凭什么敢算计盛知婉,还不是因为有怀王府,而如今,自已才是怀王府的嫡出贵女!
孟央抬起脸,面上已经恢复神情,眼眸微红地接过懿旨,看着怀王妃。
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吐出一句:“孟央谢过怀王妃。”
“傻孩子,这时候还叫怀王妃?”怀王妃抹着眼角。
孟央垂眸不语。
怀王妃似乎也觉得自已这样是吓着了她,叹息地将人拉到身边:“我已经向陛下求旨,今日你父王想必也已经往京城赶来的路上,待他到了京城,便会亲自上表陛下和宗人府,让你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那岂不是自已也成了皇室的一员?
孟央激动的手颤。
连忙低下头去:“可是,孟央还有祖父和父母弟弟们,他们待我也是极好,我、我想报答他们……”
“央儿是说孟家那些人?”怀王妃一怔。
她倒是未想这么多,毕竟一户农家人,为她养了女儿也算他们的造化,她原想着,给点银子打发了便是。
但看孟央的神情,似乎是不愿如此。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她的女儿是个懂得感恩的。
怀王妃想到此,便道:“央儿想要如何?要不,本妃让人将他们接入京中?”
接入京?
孟央垂着的面上一僵。
她可不想让一群破落户彻底缠上自已,时时提醒着众人她过往是在一户农家长大。
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在怀王妃面前博取好感。
“不必如此,不瞒王妃,从前我也想过让他们来京城,但家中有地,祖父有年纪大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们,也过不惯京城的生活。”
“王妃,若是能让当地的县令照看一些便是,另外两个哥哥的孩子也到了读书的年龄……”
“好好,这些都是小事,我一定让人安排妥帖。”怀王妃很高兴,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已的女儿,也不想让孟央再同那家人有什么关联。
能用金银回馈买断这些,是最好不过的。
母女二人相携而笑。
另一边,明嘉满眼含泪,想要冲到前头,只是刚一动作,便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管嬷嬷别拦我,我要去问问母妃!为什么?为什么她能为了一个才认识几日的人做到这般?”
“我才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明嘉崩溃无比。
虽然早知道自已不是怀王妃的女儿,但是她知道时已经快十岁了。那个疯婆子的话,她甚至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在她心中,怀王妃就是她的母亲。
宠她,爱她,将一切好的都给她!
可如今一个孟央,就要夺走所有她对自已的宠爱吗?
血缘……真的就这么重要?
“老奴带郡主来看,是为了让郡主清楚自已如今的处境。郡主虽然有过去同王妃的情谊,但是王妃现在对孟姑娘正是愧疚、怜惜的时候。”
“更何况,郡主的亲生娘亲可能还是造成这一切,王妃难免想要迁怒您。”
“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明嘉被泪水糊了眼。
“老奴知道这不是郡主的错,可事已至此,郡主要明白越是在这种时候,您越是不该再任性……”管嬷嬷心疼地将明嘉抱在怀里。
怀王妃疼爱明嘉郡主,是因为明嘉郡主是她的女儿。
但管嬷嬷却是从小照料明嘉到大的,在她心中,明嘉比她的亲女儿还要亲,怎么舍得她受苦。
明嘉软在管嬷嬷怀里。
良久,终于哽咽道:“嬷嬷说,本郡主该怎么办?明嘉都听嬷嬷的!”
怀王妃带孟央去了自已的院子,便听闻明嘉来了,她下意识要迎出去,但还未起身,便想起孟央。
果然看到她惨白畏惧的神情。
可即便如此,孟央依旧起身,扯出一个温柔的笑:“王妃还是多关心关心明嘉郡主吧,毕竟这一切,同明嘉郡主无关,她也是无辜的。”
怀王妃闻言心中酸涩。
相比孟央的宽和大度,明嘉……的确被自已养得太过无法无天!
怀王妃心中对明嘉的疼爱当即又化为愧疚,拉着孟央坐下。
“先送她回去,等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让她过来。”
明嘉在外,将一切听入耳中,手指死死绞着,闭了闭眼,下一瞬,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母妃,明嘉知错了!明嘉想向孟姑娘赔礼谢罪!”
第259章:认祖归宗
怀王妃闻言一愣。
孟央眼眸中也迅速划过错愕。
那个张扬嚣张、用命令语气逼着她落水污蔑盛知婉的明嘉郡主,居然,会向她道歉?
怎么可能!
想起之前明嘉郡主要勒死自已时的狠劲,孟央当即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怀王妃却是很高兴。
她虽对明嘉有迁怒,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没有一点感情,怎么可能?
如今两个女儿能够和谐共处,是她最想看到的。
“央儿?”怀王妃小心翼翼看向孟央。
孟央乖巧颔首,“都听王妃的。”
“好!好!”
怀王妃心中激动,连忙让人将明嘉带进来。
待看到明嘉额上包扎的伤口崩开,心中一软。
明嘉却只低着头,将管嬷嬷交代她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道:“孟姑娘,昨日的事是我着相了,如果……如果孟姑娘真的是母妃的女儿,那便是明嘉占了你的身份,也占了母妃的宠爱……”
说到这,她抬起脸,泪水滚落。
通红的眸子,是怀王妃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太害怕了,怕母妃会因此不要我,所以、所以才会想将孟姑娘赶出去,我……现在想明白了,孟姑娘,明嘉愿意给你斟茶道歉,你能原谅明嘉吗?”
明嘉说完这番话,只觉得自已的心似乎都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
怨恨,不甘!
她可是尊贵的郡主,何时,需要对着一个贱婢如此卑微?!
但管嬷嬷说了,只有如此,母妃才会怜惜自已,才会继续爱自已!
明嘉深吸口气,亲自斟茶。
她这双手,连为自已斟茶都未有,如今,却要向着一个贱婢斟茶!
她双手端着呈到孟央面前。
怀王妃见此,眼眶也红了。
她何时见过明嘉这般?
她原本还怀疑明嘉知道自已的身世,但经过昨日的事,她反而打消了怀疑。
若真知道,她想来是不敢这样理直气壮的要勒死孟央。
也是,她刚出生就被换,又一直养在自已身边,连庄子都未去过,从何处知道?
想来那日的确是被盛知婉的话气到了。
“央儿?”怀王妃想到此,望向孟央。
孟央自然不信明嘉郡主的话,但明嘉郡主都这样了。
她连忙起身,受宠若惊接过茶盏:“明嘉郡主不必如此,孟央本来就没怪过您,若换做是孟央知道自已的母亲竟不是自已的亲生母亲,恐怕,要比明嘉郡主还失态。”
明嘉咬唇,没有说话。
怀王妃心怀大慰,一手扯过一个,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处:“这样才对!你们二人,都是母妃的心头肉,以后这般相处,母妃才放心。待到央儿认祖归宗,母妃再为央儿去请封郡主。”
明嘉身子一僵。
认祖归宗?
请封郡主?!
母妃还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已不是她的亲女儿吗,她有没有想过自已那时该如何自处?
明嘉心中恨极,面上却死死忍住,一个字也没说。
其实哪怕不认祖归宗,请封郡主。
孟央是怀王妃亲女之事,在太后赐懿旨后,京城勋贵们也都心照不宣了。
对此事最乐见其成的,除了孟央本人,还有国公府与三皇子。
祁国公没想到,自家书羡随便从苍南带回来的女子,居然有这般来历!
一个农女,摇身一变,竟成了怀王妃的女儿,真真正正的皇室贵女!
国公府因此同怀王府成为亲家。
书羡这个女婿,定也会受到怀王提携。
而三皇子之所以高兴,就更简单。
原本明嘉是母妃为他选定的未来皇子妃,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跟太子成了一对。
他原本还烦恼,担心怀王府因此投向太子。
如今孟央才是怀王妃的亲生女儿,明嘉这个伪郡主,再嫁给谁,便不那样重要了。
更何况,孟央本就是他这边的。
三皇子亲自送了贺礼去怀王府。
二皇子也不甘落后。
一时间,孟央的身份水涨船高,转瞬便从一个被太后赐下懿旨的通房贱婢,成为人人仰望的王府贵女。
就连向来高调张扬的明嘉郡主,都与她相处极好……
盛知婉得知消息时,马车刚好停在新开的女红坊外。
抬头看着女红坊的牌匾,很是满意。
待到走入进去,却只看到寥寥几道排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