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就蹲在国公府外守着,渴了,就搓点雪团吃,饿了,旁边买个大饼。
这样古怪的举动,很快便被从国公府外经过的人注意到。
国公府内,祁国公恨不得让人将江莽打一顿丢出去。
但如今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他也不敢这样做。
只得在次日晌午,捏着鼻子让人将他请进来。
“书羡如今不在京都!你到底要干什么?同我们国公府作对?”祁国公居高临下。
江莽抿唇行礼:“不敢,在下只是要见孟姑娘。”
孟姑娘?
祁国公愣了一瞬,才想起孟姑娘指的是孟央。好啊!这个小贱人,都成了通房还能为国公府招惹麻烦?
祁国公冷笑:“不可能,孟央如今一个通房怎么能见外男,你有事说事,没事滚出去,若是再站在国公府外,本国公便不会看在羡儿的面子上善待你,将你乱棍打出去!”
通房?
江莽愕然,他才入京,还未得知此事。
祁国公厌恶道:“就是你们同孟央的所作所为连累了书羡!若不是此次有北狄乱军,书羡还是个没有品阶的城门守卫。”
是吗?
是他们连累了世子吗?
江莽咧了咧嘴,忽然就不想再问下去,他转身离开国公府。
这一夜,他喝了整夜的酒。
翌日,不少百姓跑去菜市口观刑,江莽被裹挟在这些人群中,浑浑噩噩,似醒似醉。
他站在百姓当中,听到他们对台上那些人的唾弃、咒骂!
看着他们将所有脏污的东西,朝着台子上丢去。
他看到了跪在人群后头的林弈——与冀州知府严海、杜氏众人相比,他的身份甚至不够资格跪在前头受刑。
周围的声音,让江莽耳膜隐隐作痛。
他抱着酒坛想上前。
还没走两步,便被刑台下守着的护卫拦住,林弈望来,四目相对。
林弈面无表情,心想,江莽大概是来嘲讽自已的。
他总觉得江莽蠢。干大事,哪能没有牺牲?总归不牺牲到自已身上,哪管得了那么多。
可如今事实证明,蠢的人是他。
林弈别开眼。
而后,便听到“哗啦”酒坛碎裂的声音,所有护卫举起刀剑。
江莽却只是对着他拱手:“林弈,这最后一顿酒,我江某请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
林弈望着他的背影木然难语。
一声“时间到,斩!”从身后传来,江莽脚下踉跄,不知自已走了多久,走到何处,直到再也走不动,一头栽倒在地。
第222章:真想我去?
“若有朝一日,我能为将,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还有希望的同袍!”
苍南时,祁书羡的话言犹在耳。
江莽却觉得一点都听不清。
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袍……
哈——哈哈!
他倒在地上,只愿长睡。
远处,一驾马车辘辘驶来。
张大被趴在自家府门外的身影吓了一跳,好在他驾车并不算快,“公主,这有个乞丐。”
盛知婉掀开帘子看了眼。
那人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但脚上鞋子磨损严重,头上的雪帽,是北方特有的。
应是漠北逃难来的。
盛知婉让张大等人醒了给他两个馒头,想了想,又让张大考察几天,若他愿意,便送去庄子上做活,给口饭吃。
张大应了一声,盛知婉便没再过问此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应对。
今夜的东宫,三位幕僚齐聚。
太子盛芫莙想娶明嘉郡主为妃,愁秃了几位忠心幕僚的头发。
怀王无子,圣上对其尤其信赖,明嘉郡主更是怀王的掌上明珠,谁娶了明嘉郡主,便是得到怀王府的支持。
太子有这份心,值得肯定。
但……但此事着实有些难办!
不过太子说,皇后娘娘掌握了明嘉的一个把柄,太子问三人若是用把柄威胁,是否可行。
“敢问太子……可是很大的把柄?足够让怀王府抄家灭族的?”
盛芫莙摇头:“不是。”
“那便不可行。此举不成功还会招来怀王府报复,得不偿失!”
“那你可有其他的法子让明嘉嫁给孤?”盛芫莙问道。
那人哑然。
盛芫莙又看向另外一人,“陶谐,你平素点子最多,你可有什么想法?”
陶谐眼眸动了动,“单纯威胁的确不好,但若太子能再博得一些郡主的好感呢?在下今日刚听闻一件事。”
陶谐低声说了几句。
盛芫莙一拍桌子高兴的站起来:“你说真的,他一个驸马居然这般大胆?”
“千真万确!”
“哈哈好,那便如此,只要此事办成,孤一定重重赏你。”
*
商府,如今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商府。
奉国大将军府的牌匾已经摘下,商行聿正指挥着人按照图纸进行推倒重修,有人禀报,商大公子来了。
商行聿一挑眉。
商修远攥着手中请柬,望着被推倒的假山修竹心中一片难受。
尤其是再想到自已一家如今住着的小院子……
他连自已专门的书房都没有。
快了……
快了……
只要等今夜文会过后,商行聿便再也不能如现在这样嚣张。
这府邸,他终究还会再搬回来!
“行聿,”商修远思及此,看到商行聿朝自已走来,温和笑道:“这是今晚文会聚贤茶楼内院的请柬,原本是同僚送给我的,但我想着你如今已是准驸马,也该多去些这样的场合,同真正的才俊认识认识。”
商修远将请柬递来。
漠北终究山高路远,那边的战事暂时影响不到京城生活,因此,今年聚贤茶楼主办的花朝文会,依然照旧。
这花朝文会,于每年的二月中下旬举办,不仅广邀各地文人墨客,还会邀请当地官员、知名大儒前来评鉴。
诗词歌赋,不一而足。
只要文章够好,诗词够惊艳,便能在这些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对许多学子来说,这已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更何况,还有聚贤茶楼拿出的千两白银作为头筹!
商行聿闻言,伸到一半的手立即又收回去:“那我岂不是抢了大哥的东西,不行不行,如今咱们已经分家,我不能要大哥的东西。”
商修远脸上笑一僵:“无妨,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商行聿摇头:“毕竟我如今已是驸马,传出去抢大哥的东西名声不好。”
商行聿说罢转身就走。
“这算什么抢,这是大哥送给你的。”商修远急了。
他已经答应了太子,若是商行聿不去,他怎么办?
“不可不可。”商行聿脚步不停。
商修远彻底急了:“行聿!你怎么这般不长进?你都要同公主成婚了,不趁此结交人脉,公主往后定会看轻你!”
“不可能,就凭着我这张脸公主也不可能看轻。”商行聿大言不惭。
商修远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要死。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到底该如何说服对方的时候。
商行聿忽然脚步一顿:“大哥真想让我去?”
商修远眼眸闪烁:“我这是为你好!”
“那好吧,只要大哥将商夫人库房中的那盆红珊瑚拿来给我添做尚公主的聘礼,我便答应大哥去今日的文会。”
“不可能!”商修远断然否决。
那红珊瑚,是父亲打仗得来的战利品,当初秦梦岑活着的时候,父亲一句家中妻子喜欢,便被陛下赏赐下来。
但父亲并没有将那红珊瑚送给秦梦岑,反而放到了母亲房内。
母亲觉得这盆红珊瑚的存在,便是父亲对她偏爱的证明。
因此,对这盆红珊瑚尤其喜爱。
他怎么可能将它送给商行聿?
第223章:他的地盘
“那便罢了。”商行聿闻言也不失望。
商修远见他居然来真的,说不去就不去。
花朝文会时,聚贤茶楼的内院会邀请翰林大学土、知名大儒讲学论学。多少学子愿意花千金要一个席位,他竟不去!
废物便是废物……
不识好歹!
心中这般想着,若是往常他不愿去便不去了,可此次不行。
商修远站在原地面色变幻。
商行聿跟没看见他一样,与匠人自顾自讲着如何推倒娆音院。
娆音院是他母亲的院落,商行聿说推便推了?!
商修远眸色阴冷。
他不是要红珊瑚吗?给他便是!只怕,他根本就用不上!
“罢了,”商修远压下怒意,语气似乎颇为无奈:“那红珊瑚明日便送来给你做驸马聘礼,但今晚的文会你一定得去。”
他说着,似乎一个因弟弟不上进而无比苦恼的兄长,走上前,将请柬再次递来。
商行聿却还是没接,他狐疑地盯着商修远:“大哥非要我参加文会,不会是知道我诗词不好,故意想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吧?”
商修远简直无语。
他的名声还用出丑吗?
他商行聿不学无术,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商行聿似乎也意识到这个事实,撇撇嘴:“行吧,既然大哥真心为我好,那今晚的文会,我去便是。”
商修远心中一喜。
却听商行聿继续道:“不过那红珊瑚,大哥还是先送来吧,我得提前验验货才放心。”
商修远:“……”
商修远根本没想过给他红珊瑚,毕竟过了今晚的文会,他便会以欺君之罪论,到时名声扫地、做不成驸马,就是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
“大哥不愿意?果然,大哥是哄我的。”商行聿将请柬丢到商修远脸上。
硬挺鎏金的请柬,看着霸气庄重,但砸在人脸上,也是真的疼。
商修远捂着鼻子。
实在没办法,只得亲自回去将那盆红珊瑚从库房中偷偷搬了出来。
总归只要过了今夜,商行聿一无所有,他大可以再将红珊瑚放回库房。
商行聿看到红珊瑚顿时喜笑颜开:“大哥放心,今晚的文会我一定会去。”
毕竟,本来便是要去的,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番谋划。
至于那些人想在文会上对他做些什么……
这花朝文会,一开始便是他搞出来赚钱的噱头,聚贤茶楼内院以及外院一二三层的请柬,放出去多少、免费送给谁都是他安排。
那些人居然要在他的地盘上算计他。
啧……
茶楼规矩,有举人功名者进一楼;有贡土功名者进二楼;有进土功名者进三楼。若有学子,没有功名也没得到请柬,还想上楼的,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交银子便可。
一楼三十两,二楼百两,三楼三百两,这还只是外头茶楼,想入内院,聆听翰林大儒、高官名土的教诲,便不止是这么一点银子能做到的了。
那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比如此次内院的请柬,在场不少人都是私下花了上千两才求到的。
商行聿想到这看每个人的目光都很和善,唇角的笑便没落下来过,但别人看他便不是如此了,不是冷眼蹙眉,便是躲得远远的。
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人,早就羞愧至极,偏商行聿心理素质极高,一点都不尴尬。
按照请柬上的位置坐下。
不过片刻,便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入座。
就在这时,一阵惊呼传来——
“太子?!”
“真的是太子,太子居然来了文会!”
“太子身边那几位是谁?那位长相俊俏,同太子说话的郎君是哪位官员之子?”
“不知,但能跟在太子身边,还能让太子这般对待之人,想必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