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信誓旦旦为了他好的崔氏一句句听着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撕碎。
“混账!污蔑!肯定是污蔑!这银钱定是你这个杂碎用我儿名义花出去的!”崔氏完全忘了自已世家贵女、高门宗妇的身份,盛怒之下杂碎这种话也脱口而出。
祁书羡却更冷静一些。
阿忠的话实在太具体,太易查证,既然他敢说出,那必定是真的。
事已至此,绝对不能再让大理寺查下去……
他深吸口气走到盛知婉面前:“你究竟怎样才肯罢休?”
“不是我怎样才肯罢休,是世子和国公府怎样才肯罢休。”盛知婉似笑非笑,“我只是想要回自已的东西而已。”
祁书羡咬牙:“好,你提的前两条我都答应,你的嫁妆,还有补贴到公中的银子半月之内我定然全部补上,只是最后一条……”
“国公爷来了!”一声惊呼。
盛知婉眉头蹙了一下,这祁国公回来的还真快,他今日不是该陪着陶氏吗?
不过也无妨。
都已经查到这,继不继续查其实结果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盛知婉微微行礼,祁书羡和祁非嫣道:“父亲。”
祁国公冷冷睨了盛知婉一眼。
府里发生的事传入到他耳中时,他正要陪着陶娘用晚膳,听闻之后立即紧赶慢赶回来,谁知还是晚了。
一路上,他早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相比于小儿子的不成器,他更恼的是盛知婉居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招来了大理寺的人,将家丑外扬!
第31章:剜心之痛
“国公爷。”方鸿志上前见礼。
祁国公点点头,“今日的事有劳方大人跑一趟,不过说到底,这其实是国公府的家事,剩下的就交由我来处理,方大人请回吧。”
“这……公主觉得呢?”方鸿志看向盛知婉,毕竟她才是苦主。
祁国公脸色顿时黑了一瞬。
盛知婉看得好笑:“今日的确有劳方大人了,不过还有件事。”
汀兰闻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呈到方鸿志面前,“大人,这是我们公主的嫁妆单子,因不知被人盗走了多少,后续还烦请大人再安排人重新核对一次。”
方鸿志看到长长的嫁妆单子眼皮直跳。
崔氏闻言则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有大理寺介入,意味着不管是不是书朗拿出去的,只要在嫁妆单子内的东西,他们都需得一一还回!
这些年她不知从盛知婉那得了多少东西。
如今要还回去,就觉得原本属于自已的东西被抢走。
崔氏只觉剜心之痛!
然而盛知婉自已的东西找官府核验,她又能说什么?只能一口气死死憋着。
“到时公主令人去找在下即可。”方鸿志转身告辞。
祁国公身旁的孙峰连忙跟上。
盛知婉知道他是去堵嘴了,但纸包不住火,即便暂且包住,等到纸烧破那天,等来的却是更大的反噬。
大理寺的人一离开,祁国公对几位掌柜就更不在意,随意说了几句,便将人赶送出府。
而后,他目光落定在盛知婉身上,满面威压,喝道:“跪下!”
祁非嫣闻言,幸灾乐祸至极。
祁书羡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崔氏冷冷地坐在上头。
盛知婉直直对上祁国公满含压迫的眼神。
从前,她对祁国公这个公爹恭敬有加,对方随意的一句话,她便当成长辈训诫铭记,从不顶撞、更不忤逆。
但是此刻,她却轻轻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微挑,声音虽轻却无一丝退却:“恕庆宁愚钝,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需要下跪,还请……国公爷指点迷津。”
祁国公闻言一哽,片刻才缓过来道:
“女子顺德——宽容,忍让,柔顺,慈良。其一,你作为书朗的大嫂,他犯错,理应宽容忍让,可你却因区区几件嫁妆闹到如此;
其二,你随口便要株连下人仆从,让人心寒,有违柔顺慈良!
其三,你既为国公府宗妇,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因一已私事置国公府名声不顾,招来外人,家丑外扬!
以上三点,你知不知错?!”
“庆宁知错,”盛知婉道。
“既然知错,便跪下!”
“但庆宁不认错。”盛知婉把下半句说完。
祁国公一愣,不止他,崔氏、祁非嫣、祁书羡也都愣了一瞬。
紧接着,便听盛知婉道:“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庆宁在是国公府儿媳之前,先是父皇的女儿,二弟弟偷窃调换的不仅是庆宁的嫁妆,还是御赐之物。按律法,偷窃御赐之物应诛连三族,儿媳若真的追究,便不只是招来大理寺这么简单。”
盛知婉说着抬眸跟祁国公对视:“或者,国公爷也可以去宫里让父皇来评一评,究竟是庆宁错大一些,还是,二弟弟错大一些。”
祁国公闻言一噎。
在场其他人也全部愣住。
“盛知婉!你知道自已在跟谁说话吗?你居然敢威胁父亲!”祁非嫣忍不住叫嚣。
盛知婉瞥她一眼。
这祁非嫣还真是蠢……
没见着祁国公自已都没说话,她倒先跳出来,若是祁国公不敢找父皇,岂不是说明他真的被自已威胁住了。
祁国公不要面子吗?
“闭嘴!”果然,不用盛知婉,祁国公便面色阴沉地呵斥一声。
祁非嫣顿时讷讷地住了嘴,神情委屈至极,对上祁国公的视线又畏惧地垂下头。
呵,还真是又蠢又怂……
盛知婉眼底满是嘲讽。
祁国公脸色难看半晌,“知婉说得对,这事的确是父亲考虑不周。”
“无妨,等到嫁妆找回,方大人已经答应为儿媳核对验看,父亲只需好好教导二弟弟,以免他再犯下大错即可。”
“书朗毕竟还小……”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父亲,二弟弟所犯的错可不是什么细行。”盛知婉似笑非笑。
祁国公一窒,道:“……既如此,按家法,杖责三十,祠堂悔过十日!”
“不行!!”崔氏闻言骇然抓住祁国公的衣袖,“书朗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受得住?”
第32章:才知道后悔?
“要怪就怪你宠出来的祸!”祁国公冷冷拂开她。
若不是她眼皮子浅答应跟盛知婉打赌,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盛知婉!你满意了?”崔氏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将盛知婉撕碎。
盛知婉笑笑,“母亲满意就好。”
这才哪到哪?
要让她满意,至少要将祁书朗两只手打断。
不过那样一来,恐怕崔氏要疯,祁国公也不会愿意,她还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祁国公府。
来日方长,一笔笔算吧。
祁国公说要按家法,便是按家法,当即,命人去书院将祁书朗带回。
祠堂中摆好长凳,木杖。
祁家所有主子,除了去清河省亲的祁非蕊不在,祁国公,崔氏,祁书羡,盛知婉,甚至连已出嫁的祁非嫣都被安排在祠堂院外观刑。
庄严肃穆的院子寂静无声。
直到两个下人拖着祁书朗进来。
“贱人!不过是拿她一些东西,小爷翻盘了又不是不还,凭什么打小爷,是她自已非要上赶着当我嫂子……”
“要不是看她是个公主还有那么多嫁妆,我才不稀罕叫她嫂子,居然还敢报官,果然是个上赶着的贱货!”
还没进门,便听到他口中不干不净的咒骂,盛知婉眼眸一冷。
“堵住他的嘴,给我打!”祁国公气道。
立刻,两个下人压着还在挣扎的祁书朗退下裤子,强行按在长凳上。
高高的木杖举起。
还未落下,崔氏便忍不住上前半步。
“站住!你敢上前,杖罚翻倍!”祁国公蹙眉看着崔氏。
以往小儿子总是在他面前装得乖巧懂事,没想到实际上居然是个这样混不吝的。
怪不得之前的夫子被气走……
小儿子教成这样,他理所应当将责任怪到崔氏身上,看着崔氏的目光都带着怨气!
崔氏闻言这才强行按捺住,只是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直到第一杖落下,她骤然转过头,用怨毒的眼神瞪着盛知婉。
盛知婉对上她的眼却只觉讽刺。
都说慈母多败儿。
崔氏对祁书朗有时的确偏宠,比如现在,哪怕明知他偷了御赐之物倒卖,也觉得只是小错,稍罚一下,便心肝儿的疼。
可另一方面,大概是有祁书羡这个三元及第的“珠玉”在前,她又对祁书朗严厉到苛刻的地步。
比如祁书朗五岁不会背诗、七岁默不出三字经,崔氏罚他在雪地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可以说祁书朗养成如今的性子,崔氏当居首功。
但这并不是祁书朗作恶的理由。
盛知婉对上他被打也要扭过身看她的阴鸷目光,勾唇一笑。
再毒的毒蛇,在他长成之前废去毒牙,便不必畏惧。
更何况祁书朗这种,连毒蛇都算不上。
她欣赏着木杖一下下落到祁书朗的屁股上。
从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到后面的眼泪鼻涕混着一起落下来,之前塞进嘴里的布巾掉下,也再顾不得骂盛知婉,只哭爹喊娘的求着知错饶命。
那声音,简直比过年时被杀的猪还要惨烈。
盛知婉觉得悦耳极了。
不知前世那些被他虐打而死的女童们听到这声音,是不是也会有一丝丝慰藉?
盛知婉想到这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祁书羡不忍看祁书朗的惨状,目光看过来,刚好看到盛知婉勾唇这幕,当即心中怒火焚烧。
很快,三十杖罚结束,崔氏揪着心口哭倒在祁非嫣怀里。
祁国公铁石心肠命人为祁书朗医治后,继续留在祠堂内悔过。
盛知婉看完了戏,也觉得今日过得颇有些累。
正准备回去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番,谁知刚走到半路,便被一只手猛地扯住。
汀兰惊呼一声。
盛知婉看到面前的人,抽回手,“有事?”
她眼神冷淡而平静。
尽管那蹙眉的动作十分细微,一闪而逝,可还是被祁书羡给捕捉到。
祁书羡突然意识到,她并不像以前一样喜欢黏着自已。
甚至,开始抵触他的触碰。
这样的认知,让他本就强压着的火气猛地蹿上来,他骤然上前半步:“今日的事,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世子说什么?”盛知婉似听不懂他的话。
祁书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声音紧绷道:“从我得知你捐银子去找你,到母亲得到消息,因为你的私产,应下赌约!甚至还有那几个你找来的人……”
“世子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么未卜先知。”盛知婉从他身旁绕开。
“盛、知婉!”祁书羡低沉的声音从后传来:“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真的跟孟央发生什么,你才知道后悔!”
第33章:提着扫帚赶出来
盛知婉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祁书羡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一拳轰在身旁的松树上。
*
“公主……世子说的是真的吗?”走出好远,汀兰终于忍不住问。
盛知婉笑着看她:“他说的哪句?”
“这一切真的是您算计好的吗?从世子得知去找您,到夫人应下赌约,还有,您让奴婢找来的那几位掌柜……”
小丫头说到这,自已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是公主算计的?公主您要是这么有心机,才不会被祁国公府的人欺负这么久!”
所以,肯定是世子把她家公主想得这么心机深沉!
汀兰想着还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这都是祁国公府的人不好,自已想得美,想算计公主得到公主的私产,结果被查出来问题,倒了大霉了。
盛知婉笑而不语。
其实,祁书羡猜对了。
上辈子,她捐银子的事无意中被祁书羡得知,那时他也是气势汹汹来质问自已。
只是,那时候外人只知盛世堂,不知盛世堂的背后是她盛知婉,所以,祁书羡后来用盛世堂的成就了他自已的美名。
但这辈子,她提前将自已是盛世堂背后的人揭出来。
祁书羡果然再一次来质问自已……
不过她算计的也只是人心,既然能被算中,只能说明他们内心贪欲作祟。
接下来的几日,难得平静。
不过平静的只有盛知婉的凭栏居,祁国公府其他的院子,如今可是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