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连着拍了好几天的大夜戏，开门时发尖还在滴水：“你怎么来了？”

    “毕业旅行，顺路来看看你死了没。”桑瓷绽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对了，你听说了么，我爸妈要让我联姻。都什么年头了，还整这么一出，是不是有点太封建了？你怎么看？”

    面上云淡风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待回答的那几秒里，背到身后的手绞得有多紧。

    是不是太大胆了？理由好像也找的很烂，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问裴忱的看法，疯了吗？

    桑瓷有一瞬间的迷茫，抬眸想摆摆手先走时，意外撞进了裴忱幽深的黑眸里。

    “不好吗？”

    “什么？”桑瓷问。

    “我说联姻挺好的，为什么要抗拒？”

    那是桑瓷上综艺前，最后一次和裴忱见面。

    回忆戛然而止，桑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怎么，在他裴忱那里就可以和心仪的女生约定一起去北方，到她这儿就“联姻很好，不要抗拒”？可笑。

    桑瓷环着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不想跟他炒cp。我上一次和裴忱告别时还给了他一拳，好吧，也有可能是好几拳，我记不清了。”

    苏芽的表情变得凝重：“照你这么说，裴忱邀请你拍mv该不会是骗人的，只是为了报复你吧？那最后被群嘲的不就是你了？！”

    桑瓷没否认：“嗯，所以你别信他。”

    苏芽骂骂咧咧地在房间转悠了半小时，才猛拍了一下脑门：“都气糊涂了，今天上午还有事，快起床！”

    ……

    这还是桑瓷第一次接到广告拍摄，一路上，苏芽兴奋得声音都比平常大两个度：“Slioz欸！你知道多少当红小花想合作都没机会吗？我这两天跟对面谈合同，昨晚敲定的时候魂都要飘走了。”

    Slioz是近些年崛起的国货品牌，以典型的国风产品外观和与中草药相结合的成分打响名气，迅速占领市场，短短十年便成为国货彩妆系列的龙头老大。

    上一位代言人还是某一线小花，桑瓷这两天虽然讨论指数很高，但从咖位上来看，确实是高攀了。

    苏芽见她争分夺秒地恶补资料，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晚春渡》的反馈很好，你在综艺上表现的也很讨喜，最主要的是……运气真的很好。”

    “Slioz是《即刻心动》临时加进来的赞助商，原先预想合作的人选是常悦，不过被裴忱当场打假后估计就消了念头，况且冲她现在的形势，大概率要跟综艺解约了。”

    “解约？”

    “对啊，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看手机？常悦跟她的老东家辉希娱乐已经开着直播隔空撕了两天了。”

    综艺临时解约，好不容易摸到手的代言也飞了，以前还对她毕恭毕敬的经济人现在都用鼻孔看人，公司雪藏她的算盘珠子快崩到脸上了，常悦的暴脾气一点就燃，直接实名开了直播哐哐爆料。

    等辉希娱乐缓过来的时候，常悦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透得差不多了，于是撕破脸的双方开始了长达好几天的骂战。

    娱乐榜单也因他们刷了屏——

    #辉希娱乐养营销号如养蛊，众多职业黑的源头#

    #影后当年被网爆，幕后黑手竟是辉希娱乐#

    #悦落星忱的故事全靠编#

    #抢角色事件真相，桑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辉希娱乐不平等合约，雪藏压榨新人#

    这场史诗级的对骂最终以被官方点名批评草草落幕，但因牵扯出了不少娱乐圈的内幕，被网友们戏称为“8.13娱乐圈大震荡”。

    桑瓷作为其中频繁提到的关键性人物，受到了众多网友的怜爱，从前跟风骂过的路人也纷纷来评论区道歉。

    被骗了好久，来说句真心话，姐姐演的宁祺真的很棒

    丧尽天良的黑心公司！害我们瓷瓷被骂了这么久，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这次对骂，桑瓷会不会就是下一个被逼退娱乐圈的人

    桑瓷加油！未来一定要走花路啊！

    “桑瓷，不用妄自菲薄，Slioz之前给到常悦那边的title是形象大使，代言人的名号是你靠自己赚来的。”苏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得对，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桑瓷。”

    ……

    Slioz彩妆新系列将水墨画定为中心主题，摄影棚内的背景也映衬风格，假山嶙峋，雾气蒙蒙。

    桑瓷手执一支玉笛，素白色的衣裳平整飘然，半挽起的发髻上除了别着一支清灵透亮的玉簪便再无其他。

    她撩开更衣室的帘子缓步走来，原本嘈杂的现场一秒安静。

    摄影助理倒吸一口凉气：“综艺里看就已经很漂亮了，原来那还算是不上相的样子……我的神啊，真人好像建模脸！”

    “桑老师这边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先简单定个点……”

    桑瓷第一次进行广告拍摄，Slioz那边还特意请了专人来做动作指导。

    简单地交代完呈现风格后，桑瓷很快进入状态，甚至都没能给指导老师插话的机会，将清冷出尘的淡漠展现得淋漓尽致。

    硬照拍完，又额外拍了段先导片的视频，收工时居然还比预期早了近一小时。

    “知道刚刚的那位指导老师是谁吗？我的天呐，居然是金黎！”

    金黎是古装剧的圈子里很有名的礼仪老师，因文化底蕴深厚，又在审美和作品方面成就颇高，是公认的“只要剧组有金黎，一定会爆”的神话级人物。

    桑瓷：“之前听说过。”

    “她说你有足以掌控镜头的魅力，走之前还特意给我塞了名片，说有机会一定要合作。”苏芽递来果汁和手机，“我把这件大喜事跟贺总说了，他说要带你吃个午饭当作奖励，顺便见两个人。”

    “现在？”

    手机震了一下，桑瓷分神去看。

    裴狗：拍完了？

    裴狗：我在隔壁，过来

    “对，已经在摄影棚外面等着了。”苏芽收拾妥当，“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换完衣服自己出去。”

    桑瓷点点头，回复：我要和朋友去吃饭，有事下次说

    也不看裴忱的回复，桑瓷拿着衣服径直进了更衣间。

    出来时，隐约发现转椅上靠了个人。

    “怎么又回来了？是什么东西丢——”

    椅子慢悠悠地转了半圈，裴忱漂亮的桃花眼从帽檐下瞥过来：“丢了个良心在这，你看见了么？”

    桑瓷：？

    她说：“看见了，你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

    裴忱长腿一压，从椅子上起身：“哦，应该是被金毛吃了。毕竟前主人爱猫不爱狗，它饿了，自然就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

    桑瓷收回笑容：“我……”

    “不是吃饭么，走吧。”

    ……

    身后莫名跟了尊大佛，桑瓷想起贺慎肿成鸭蛋的眼睛，摸出手机给他打预防针：吃饭的地方，私密性好吗？

    她被拍到倒无所谓，但如果照片里有裴忱，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边秒回：你怎么知道？！！！

    桑瓷疑惑地皱了下眉，继续打字：拍摄结束遇到裴忱了，他硬要过来一起吃饭，你可以吗？

    还没点击发送，贺慎连发数个挑眉的表情包：

    放心吧，朋友开的私房菜，保密性一绝

    原来你喜欢这口，早说啊，一会吃饭前让他们先扭一个

    “？”

    谁们？扭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桑瓷缓缓打了个问号。

    “台阶。”

    脚下踩空的瞬间，腰身被人从后面揽住，裴忱敛眸：“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两人同时看过去。

    哥【红心】懂【红心】你【红心】意【红心】思【红心】

    裴忱：？

    桑瓷：？？？不是，贺慎你有病啊！

    “没什么，他闹着玩。”桑瓷清了清嗓子，立马招呼裴忱，“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都饿了！”

    贺慎今天舍弃了那辆回头率百分之二百的骚包跑车，加长的商务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路中央。

    还没等桑瓷伸手，里头的人率先一步开了车门。

    “姐姐好。”

    “姐姐好。”

    贺慎扒开两个年轻男孩子的脑袋，笑嘻嘻地探出头，学得有模有样：“姐姐好。”

    尾音刚落，就和面色不虞的裴忱四目相对。

    【姐姐；谁是姐姐；这么嗲是嗓子坏了么】

    桑瓷尴尬一笑，试图缓解气氛：“那个……”

    “‘哥懂你意思’，你果然是饿了……”裴忱眼中晦暗不明，一字一顿，“这就是魂不守舍踩空楼梯的原因吗，姐、姐？”

    第15章

    综艺录制的前一晚，Slioz放出了「水墨·黑与白」的先?导片——

    迷雾丛生，月色浓郁，瀑布的水帘后?陡然寒光一闪，鲜红的血液随着剑锋轻巧地一挑，一滴滴地坠落，催开了一片诡谲的彼岸花。

    一个漂亮的剑花后?，裴忱凌厉的眉眼出现在镜头中，身后?是无数堆叠起来的尸山血海，单手?执着玉笛的少女清冷地立于血肉模糊的尖端，白色的飘扬裙装却不染分毫血渍：“予乐为慈，拔苦为悲。你?不该如?此执迷不悟。”

    裴忱回首，眼底洇着沉沉的死气。

    他?提着剑走到了月光下，玄色衣带拂过之处花草凋零：“生就是乐？我看死也未必全然是苦。”

    玉笛一横挡住了迎面劈来的剑光。

    挽起发髻的玉簪凭空碎裂，墨发如?流云般倾泻而下，桑瓷的眼底尽是悲悯：“夜色已深，阿弟，该归家了。”

    短短三十秒的片子，刚发布一小时播放量便已经突破了五百万，还带起了一片二创的热潮。

    截止桑瓷在苏芽的催促下打开手?机，慷慨忱瓷的cp超话关注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十万——

    啊啊啊短片里两人的眼神真的超有feel！居然不是一起拍的，苍天，疯批嗜血的魔尊x普渡众生的神女，斯哈斯哈我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了

    这?两位在一起，对?我的眼睛真的太友好了

    cp名取得?好，产粮管饱！呜呜幸福落泪，我们吃得?真好

    一个广告的先?导片就拍成这?样，那内娱的导演呢？编剧呢？给?我们慷慨忱瓷递个本子啊！古装现代都?行，我不挑的【跪】

    接慷慨忱瓷进?组！【跳大神】

    网上一片欢声笑语，嗑糖的视频已经剪到魔君大闹天庭抢婚，然后?强制爱了。

    桑瓷和目光呆滞的苏芽大眼瞪小眼：“你?不是说已经采取措施了吗？”

    “对?啊。”

    “我知道公司没钱公关，但……”桑瓷面红耳赤地指着手?机，漆黑一片的视频里不断传出黏黏糊糊的接吻声，“这?这?这?……这?是什么？？？”

    苏芽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事情还要从我创小号在词条下面发——‘两人看起来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吸引力，有点假’说起。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干巴巴，只有cp粉激情创作下的干柴烈火。

    桑瓷问：“那现在怎么办？”

    “想要拆cp还不简单，我帮你?啊。”

    桑瓷回头看到双眼肿成一道缝的贺慎：“你?不哭了？”

    能想象到在教?室里裸奔，扭头却看到教?导主?任的感觉吗？贺慎那天前一秒刚甜腻腻地喊完姐姐好、后?一秒就看到跟活阎王没什么区别的裴忱就是这?个心情。

    一顿午饭吃得?跟上刑似的，贺慎如?履薄冰地坐在饭桌上，第十六次哆哆嗦嗦地和裴忱对?上视线，贺慎默默地下定决心要脱粉，不，是粉转黑。

    贺慎捂着又疼又涩的眼周：“不哭了。”因为泪已经流干了。

    “哇贺总，有你?在，我们公司简直——”

    桑瓷堵住苏芽张口就要拍马屁的嘴，质疑：“别告诉我，你?也开了个小号。”

    “这?年头谁还搞这?个。”贺慎架上墨镜，手?动黑化，“等着吧，我给?你?找了帮手?，明天慷慨忱瓷就会?从这?个地球上彻底消失。”

    ……

    第二期的录制地点就在安城。

    省去了长途跋涉的时间，桑瓷睡了个饱觉，化完妆后?神清气爽地推开门，在看清定在门柱旁的那个黑影后?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见鬼了，裴忱怎么在这?里？

    “桑瓷，开门，我是裴忱。”

    呵，关的就是你?。桑瓷佯装听不到，靠在门框上等他?离开。

    门铃声持续了一会?，再次静了下来。

    就在桑瓷抬手?掀开猫眼的盖子，打算看看人走远了没时，门外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嗯，我是裴忱。对?，现在就在她家门口……”

    在跟谁打电话？桑瓷心头晃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对?，她应该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可?能是昨晚回来得?太晚了。嗯，昨天夜里我有朋友在酒吧看到她了，我当时在外市，没办法赶回来，听说喝了二十八瓶威士忌，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去——”

    “好你?个裴忱！你?就是这?么在背后?编排我的！”桑瓷气冲冲地跑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踮脚夺过手?机，“等会?再收拾你?。”

    警告完裴忱，桑瓷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喂，妈妈，我是瓷瓷，裴忱他?刚刚在开玩笑呢，我很乖的，昨晚没有去酒吧，而且九点多就睡啦！”

    “嗤。”裴忱微俯下身，“都在跟语音备忘录汇报行程了，看来确实很乖。”

    桑瓷茫然几秒，看清手?机屏幕后?恼羞成怒地开始撸袖子：“啊啊啊狗东西！看我今天不咬死你！”

    “咳！咳咳！！！”

    桑瓷薅衣领的手?收不回来，就这么半挂在裴忱身上转过头。

    几个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哈哈一笑，摇了摇手?中的包装袋：“桑老师一大早好精神，吃早饭了吗？刚出炉的鲜肉包子，来两个？”

    “……？”

    裴忱扶了把?踉跄的桑瓷的同时侧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见她双脚落地站稳，回身替她婉拒：“我给?她带了，谢谢，你?们吃吧。”

    啊啊啊裴忱在进?公寓楼之前，为什么要让工作人员把?声音关了？！什么悄悄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太见外了吧！！！

    楼上就不懂了吧，裴忱这?厮肯定是怕自己勾引瓷宝的话术被我们听到了，所以提前闭了麦，各位给?哥留点面子吧！

    这?哥还有面子？哈哈哈

    裴忱好会?，我猜这?小子肯定是在手?机里录了什么情话。瓷瓷一听完就高兴地去搂他?的脖子了

    网友以为的非常高兴楼脖子的桑瓷望着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眼睛都?忘记眨了。

    “下巴还不收，真想吃鲜肉包子？”

    “谁想吃……”

    桑瓷刚想张嘴骂他?，嘴唇一热，裴忱往她口中塞了个汤包，确认她因喜欢的味道而下意识地轻眯了下眼后?才垂下眸拆酸奶，“夹层下面还有李记的鲜虾粥。”

    桑瓷咬着吸管，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少献殷勤，你?怎么不提醒我今早有拍摄？是不是故意要看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