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下午四点十五分
布拉德·普雷斯顿在走廊上抓住卡罗琳,“进来,”他指着自己办公室的门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汇报。我希望报告明天早上八点就编辑好。”
卡罗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他的桌子,她感到自己像是被叫到了首长的办公室。
“我已经口述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如果必需的话,回家后我自己打出来。”
布拉德脱掉茄克衫,把它挂在椅子背上。
“拘留所有人说你迫使莫雷洛开口了,”他说着,猛拽了一下领带。
“是真的吗?”
“是,也不是,”她回答说。
“他说话了,但他没有崩溃。再有一个小时可能就有收获了。”
“上帝,女士,”他说,“我们没有另外一个小时了。你继续寻找被害人的妹妹,我去完成对莫雷洛的讯问。”
“布拉德,求你了,”卡罗琳说。
“我就快成功了,真的快了。如果你去那儿,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要来记录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被害人的妹妹。如果没有,我所有剩下的活儿就是莫雷洛的陈述了。我告诉拘留所我会在五点半回去,一旦我跟他谈完,就会立刻口述报告。”
“给我卷宗,”布拉德说着,卷起了衣袖。
“我会搞定他的。你可能得上流感或其他什么,罗纳德·卡明斯和帕提·特伦顿已经病倒了,我不想让你成为下一个。”
她厌倦了为工作的事与每个人争吵。
如果布拉德决定要做什么事情,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
“那你就客串一下我的角色吧。”她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莫雷洛的卷宗,拿出自己需要的记录,把其余的拍到他的桌子上。
“莫雷洛十分暴虐,他抢走了我的手机并碾碎了它,我迫使他把碎片收拾起来,所以他手中可能藏了一块当做武器。不要与他面对面。”
“为什么不?”他说着,往前一伸下巴。
“你就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那是今天早上,”卡罗琳说着,叹了口气。
“我从九点半起就把他关在讯问室,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快乐的露营者。”
“他是一块干狗屎,”布拉德说。
“他敢找我的麻烦,我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布拉德走到博比·基尔希身旁,瞥了一眼牢房里的犯人。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拉斐尔·莫雷洛没有资格活在世上。法官们应该带着枪,在法庭上打击凶手的嚣张气焰。否则,就应该在拉尔夫超市的停车场把他们绞死。只有这样,像莫雷洛这种暴徒,在开始抢劫和杀人的时候就会三思而行。而现在,这个体制却姑息养奸。除了受害者,每个人都有权利。那个六个月的婴儿被莫雷洛杀了,他的权利在哪儿?
他通过窗子向里面窥视,看见一个矮个子的拉丁美洲男人坐在桌子旁边。
“地板上是什么?”
“小便,”博比说着,弯起了眉毛。
“沙利文说让他在里面闷着。在你进去之前,需要我冲洗一下房间吗?”
“不,”他说。他宁可忍受里面的臭气,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了。
在执法圈子里,卡罗琳大名远播。不知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罪犯总会开口。一个罪犯曾经被指控持枪抢劫,卡罗琳却使他承认在阿拉巴马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布拉德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做二百磅的仰卧举重。
“打开这该死的门。”
房间里人体排泄物的气味让人恶心,他在坐下之前检查了一下椅子,确认莫雷洛没有在上面拉屎,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微型录音机。他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中央,按下了录音键。
“布拉德·普雷斯顿警官,文图拉镇警署长官,”他说。
“被告是拉斐尔·莫雷洛,案件编号A856392。”
他盯着莫雷洛,看他是否会在不提示的情况下说话。他没有说话,布拉德开始问,“你想告诉我为什么杀死那些人吗?”
莫雷洛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滴着汗珠,他的衬衫已经湿透。这里面一定超过38℃,布拉德想,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汗。
“如果你不想说话,你可以不说,”布拉德对这个罪犯说,“你可能以为不必跟我们合作,因为你的监禁条款已经确定。那可能不是真的。如果你不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忏悔,你能不能获得自由还是个问题。你还年轻,仍然有机会在适当的时间被释放。”
他尽力模仿卡罗琳的做法——说一些废话,直到他放松警惕。他不同意卡罗琳关于提前释放的说法,她认为假释委员会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会尽可能释放任何一个人。但是当宣判到来的时候,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法官判决莫雷洛服八十四年刑,他会指出莫雷洛的假释条件不能低于服满他的一半刑期。如果法官对他实施共同判决而不是依次判决,莫雷洛可能六年之后就会出来。受害人应该知道罪犯被释放的最早日期,但是法庭没有告诉他们。
莫雷洛关心的是,即使他成为一个模范罪犯,假释委员会也未必能释放他。如果他杀掉的是一群街头的粗人,情况就不一样了。犯罪情节的轻重,不仅要看罪犯怎样杀人,还要看他们杀的是谁。他的母亲和妹妹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最近的亲属是几个堂兄弟,住在墨西哥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但是哈特菲尔德家属于中产阶级,他们的亲戚和朋友会出现在每一次假释听证会上。
布拉德失望地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半了,但莫雷洛没有动一下或说一个字。卡罗琳比他更有耐心。
“听着,小流氓,”他说着,倾斜着身体以便能看见莫雷洛的眼睛。
“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而且,你浑身发臭,你怎么搞的?你像小孩子一样穿着裤子拉屎吗?我想你妈妈不会帮你洗了,因为你割下了她的头。”
看到罪犯没有反应,布拉德把塑料椅子扔到了墙边。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走过去按响了蜂鸣器,让看守开门。
危险刹那间出现了。
莫雷洛蹭地跳了起来,举起胳膊,用全身的力气抡起镣铐,向布拉德警官的后背砸去。
布拉德瘫倒在地,身体挡在门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救命,”他气喘吁吁地说,害怕莫雷洛还会打他。
“把我弄出去!上帝,把我弄出去!”
他感到什么东西把他推向一边,一个警卫试图把门推开。莫雷洛跳过来,骑在他身上。
“没有人敢谈论我的母亲,懂吗?”他说着,气得浑身颤抖。他把手伸到下面,抓住了布拉德的裤裆。
“如果我有刀片,我会割下你的睾丸,但是你没有睾丸,你只有一张嘴。”
博比抓住莫雷洛的胳膊,诺曼·巴克斯特用电棍把他击倒了。莫雷洛的身体一阵痉挛,然后变得绵软无力。这两个助手把莫雷洛拖出房间,一个警官命令他们把他送回单人牢房里。
布拉德用手爬到墙角。罪犯被拖走之后,博比跪在他的身边。
“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他喘着粗气说。
“他打在你哪儿了?”
“我的后背,”布拉德扭动着鞋里的脚趾说。他被打得太惨了,好在还没有瘫痪。
“他是怎样挣脱镣铐的?”
“这个怪物一定是个杂技演员。”警官说着,看了一眼巴克斯特。他捡起手铐和脚镣,堆在布拉德和那个助手能够看到的地方。
“镣铐没有损坏,但是松开了。你看这些套胳膊腿的洞有多小,他一定是把手压缩了,然后抽了出来。”其中一个助手快速地说,显出很出神的样子。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事情,有些人甚至能折叠起他们的骨头。”
布拉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玩。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是一个杂技演员?”
“我们也不知道,”博比说。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罪犯。妈的,我们怎么控制这个家伙?他能摆脱任何东西。罪犯们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待在牢房里,我们有时得送他们去法庭、医务室、探视区。”他停下来,把镣铐递给了巴克斯特。
“我想卡罗琳有办法。我受够了她的特技表演,但现在看上去是对的。她发誓说我们需要从这个家伙身上知道更多的东西,还说只要把他逼急了,他就会暴露出来。她把他扔在这儿整整一天,甚至让我们把房间升高温度。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人,这个疯子可能会逃跑,回到大街上杀人。他很可能在通往监狱的公共汽车上采取行动。你认识第一个让他仰望的人,不是吗?”
“谁?”布拉德说,心想他还得在地板上痛苦地躺多长时间。
“卡罗琳·沙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