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打开门。
王承佑把莫颜横抱起。
屋里还残存着王承佑离开前开的暖气。
将莫颜放在沙发上,莫颜手抓着王承佑的毛衣,不肯松手。王承佑便坐在她旁边,像刚才抱起她时那样搂着她。
乔伊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眼可见,她被气愤和心疼支配,情绪极其激动。
“乔伊。”王承佑喊。喊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看乔伊,只是依旧将莫颜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摩擦她头顶的头发。
“唉。”乔伊叹口气,她以为王承佑要问她怎么回事,她准备从见到莫颜的那一刻说起。刚要开口,却听王承佑道:“你能先走吗?”
“哈?”乔伊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先走。让我跟莫颜单独呆在一起。”
这回听得无比清楚了。
乔伊愣了愣,默默走出客厅,走向门口。她安静下来,同时也明白过来。能更好抚慰莫颜的,必然是王承佑而不是她。
“我明天来看她。”
说完,乔伊轻轻关上了房门。
乔伊走后,室内就剩莫颜和王承佑两个人。
王承佑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像刚才一样,陪着她。
室内的温度,因重启的空调而越来越高。
莫颜的脸色,却还是那么苍白。
王承佑感到怀里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便扯掉了包在莫颜脚上的棉衣。他试图扶正莫颜,温声细语道:“我去倒洗脚水。”
莫颜由着他扶正她,却不肯松开抓着他毛衣的手。
王承佑只好再坐下来。他揽着莫颜,下巴搁在莫颜的肩膀上,没敢叹气,眼泪却冲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直坐到凌晨2点多,莫颜才模模糊糊入睡。
王承佑轻轻掰开她抓着他毛衣的手,用靠垫撑起她。去卧室拿了条厚绒毯,帮她盖上。睡梦中,莫颜时不时抽噎。
低头注视她,注视了一会儿。王承佑离开,去寻找医药箱。
即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王承佑也远没有乔伊愤怒。
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他成了莫颜的内心,同呼吸共命运地承受着莫颜的伤痛。对于已经发生的伤害,他决定默默接受,不再提起,尽快让它过去。他希望他的存在,能驱逐莫颜的痛苦,填补莫颜记忆里的黑洞。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永生永世,再不回这座城。
翻找了几处,找到了医药箱。灌了一瓶溶了盐的温淡盐水,将瓶盖上戳几个小孔。顺手将沙发一头的落地灯拉低,王承佑将将莫颜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伤,埋头清理起莫颜的脚掌来。
曾经,他帮他做过荆棘条拉伤的伤口。
那时候,他几乎要一边百度一边诚惶诚恐地操作。
如今,两年军旅生活给了他一些正常生活中积累不到的财富,使他再处理起莫颜的脚伤时,已经游刃有余。
冲洗,消毒,涂药,包扎。王承佑正按照心中的流程做得有条不紊,一抬眼,发现莫颜正看着她。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醒来的。
那如水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他停下手中的忙碌,回望过去。
她的眼眶氤氲起来,水汽越涨越高,终于汇成水珠,滚落下来。
王承佑探身,用拇指抚去她脸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用他所能用的最平静的声音,温柔地开口:“还有2分钟就好了。”
手法熟练地将纱布轻轻绕三四层。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王承佑从裤子口袋摸出早就暖在那里的袜子,帮莫颜套在脚上。
是双有运动风的及膝盖半长袜。
他本想帮她将袜子拉直。才拉到她的腿肚,莫颜就蜷起了腿。她的下意识动作里,全是惊恐。
王承佑就像什么异常都没有察觉。拿绒毯盖住莫颜的腿,站起身,假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到莫颜身旁。
他揽着莫颜,任凭大灯在凌晨3点的时间里炽亮着。
莫颜头搭在王承佑胸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王承佑拿起莫颜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脸颊,缓缓说道:“莫颜。在你回来之前,我出门去找你,听出租车司机说,因为雪大,城里发生5辆车连环追尾的交通事故。
那一瞬间,我想的是,我可能永远失去了你。一想到你我从此阴阳两隔,我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在那之后,我在门口看到你。
你活着,像我一样能呼吸。
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像现在一样抱着你。我们可以一起说话,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你?没有。我没有任何想问你的话。如果你想说,我会听;你的要求,我会去做。但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莫颜没再说话。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沉沉地入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才醒。扫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上午9点钟。
一摸身旁,王承佑不见了!
莫颜一阵心慌。
正四处寻找,王承佑从厨房跑出来,轻手轻脚奔门口,边跑边往莫颜躺的沙发上望,生怕敲门声惊醒莫颜的样子。
一望,发现莫颜支着胳膊在看他。不觉轻笑出声:“你醒啦?”他站住脚,略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身上的围裙,道:“早晨听到你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就起来准备早餐了。”
他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嘴角含着别人看不懂的笑。
门外的敲门声越发重了,还夹杂着说话声:“开门。我都听到你们说话了。”
王承佑遮口对莫颜道:“是乔伊。”
打开门,果然是乔伊。
乔伊手上拎了好多东西,油条,烧饼,豆腐脑,糍粑,糯米糕,天南地北的经典早餐都拢在她手里了。一进门看见王承佑戴的围裙,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还在这儿啊。”乔伊大叫道。
这句话落在莫颜耳朵里,莫颜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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