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霍境道。说完,他看了一眼餐桌:口味可以么?
贺青点头:挺好的。
餐车的早餐品类很丰富,而且口味不错,最重要的是没有他不爱吃的。
我和他们交代过你不吃的东西。霍境道。
霍境这么一说,贺青也明白了,他抬眼看着霍境,笑了一声:哦,怪不得。
两人随意地闲聊着,简单聊过后,霍境没再打扰他吃饭,转头看向了窗外。今天阴天,已经临近中午,但是天地间却没有很明亮,视野的远处雾蒙蒙的,看不透看不真切。
要去游泳么?霍境问。
嗯?喝着牛奶的贺青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霍境,放下牛奶杯问道:现在?
你吃完。霍境道。
听了霍境的话,贺青扫了一眼餐盘,笑了一声:我吃完了。
原本霍境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早饭也不需要吃太多,没多久就该吃中饭了。
听贺青说吃完了,霍境回头看了贺青一眼,道:走。
说着,两人从座位上起身,离开了贺青的房间。
古堡离着海边并不远,从大门出来后,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海边。这是一片未开发的海域,沿岸有海岩和沙滩。天是阴沉的,海面却格外平静,海风吹起细长的波纹,一下一下卷上岩石,卷过海滩。
夏季的风即使是阴天依旧是炙热的,甚至因为乌云的积压,带着些密不透风的闷意。这种闷热的感觉让人的皮肤都有些难受,直到接触到了海水,才缓解了一些。
贺青到了海边,脱掉鞋子,踩着沙滩淌进了海里。冰凉的海水包裹住脚底,脚腕和小腿,清凉透过毛孔传递到了全身,像是发了一身凉爽的汗。贺青淌着水往前走着,直至海水淹没了他的大腿,淹没了他的腰。
这片海域的海水不算深,往里走了一会儿,也只是没过腰以上而已。在他进去的时候,霍境也走了进来,跟在了他的身后。贺青走到海水中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霍境一眼。
两人没有换泳衣,只是穿着平时的衣服,都是T恤和中裤。他们进了海里以后,裤子已经全是湿了,T恤也湿了大半,现在海水正透过T恤的下摆往上氤着。
霍境比他高,T恤只湿到了下腰部的位置。水湿透了T恤,白色的T恤下,男人腹肌的线条被勾勒了出来。霍境的皮肤很白,但是他的肌肉很紧致坚硬,形状轮廓也格外明显。在海水一下又一下的轻撞下,T恤渐渐变湿,轮廓也慢慢变深。
贺青看了一会儿,眼睛转向了一旁,望着平静的水面,他对霍境道:我们比赛吧。
霍境看了他一眼,贺青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礁石:看谁先游到那里。
两个男人单独来海边游泳,单纯游泳未免太无趣了些,有时候贺青就喜欢搞些小比赛,但是最后往往都是他自己输。尤其是这种运动类的项目,霍境堪称无敌。
但贺青提出的要求,霍境一般都会答应,他说完后,霍境应了一声:好。
那你得让我一点。贺青道。
贺青说完,霍境转头又看了他一眼,贺青丝毫不觉得自己厚脸皮,他笑着道:要是直接游,你肯定比我游得快,那还比什么?
听了他的话,霍境也没和他争论,问道:怎么让?
霍境答应,贺青想了想,道:我先游十秒,等十秒后,你再游。
他们定的比赛终点是那块礁石,礁石距离他们也不过六十七米的样子,贺青先游十秒,十秒后他基本能游完一半。他游完一半霍境再游,根本没有追上的可能。
贺青说完,自己都被自己的厚脸皮逗笑了,但他忍着没笑,抬眼看着霍境,问他:好不好?
贺青眼睫抬起,漆黑的眼睛里盛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和好胜心。霍境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点头:好。
好!得到霍境答应,贺青神采飞扬,怕霍境改变主意,他把脖子上的游泳镜戴上,直接扎进了水里。
贺青身形清瘦修长,扎进水里后,身体灵活游动,像一条鱼一样,朝着那块礁石飞速地游了过去。
贺青的游泳技术并不差,甚至当时在南城冲浪的时候霍境还夸赞过他。这次霍境让他这么多,他是稳赢的。身体扎进水里后,隔绝了外面的海风,海水在耳边响着,贺青朝前游动,身边海草和被惊动的浅水鱼急速后退着,贺青想着如果他赢了该问霍境要些什么奖励。
贺青想从霍境那里要什么呢?
让他给他做一顿中餐,让他陪着他在国外玩儿完他的暑假,让他带着他去跳伞,潜水,野营,让他和以前一样,睁开眼能看到他,闭上眼能感受到他。
他们如今基本上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但却又远远不够,就像是一颗糖果,外面包裹着同样的糖纸,而里面的糖果一颗是草莓味的,一颗是柠檬味的。
到底是哪儿不一样?是他不一样,还是霍境不一样,还是他们都不一样。
视线内,远处的那块礁石越来越近,贺青奋力地游着,也不知道游了多少秒。他往前游着,总该是先游到终点再考虑赢了以后的事情。
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边的海水涌来了一小股阻力,贺青回过神来,视线的余光内,一个人影飞速掠过,朝着前面的礁石游了过去。
霍境追上来了!
没想到被让了十秒,在最后的时候还要被反超,贺青的胜负欲一下就起来了,但被追上后,再反追已经完全不可能。说时迟那时快,贺青一把抓住了身边的霍境,抱住了他的胳膊。
霍境正往前面游着,在临近礁石的时候,他游动的胳膊被抱住了。胳膊上坠了一个重物,霍境回头一看,贺青抱着他的胳膊,沉在水里,正在阻拦着。
贺青抱住了他,像是为了拖住他,在抱住他的胳膊后,他的手沿着他的肩膀和锁骨到了他的身下。他的手在水中沿着他的身体轮廓摸索,隔着湿透的T恤和冰凉的海水,触感像是点燃的火把,从下腹烧到了喉结,贺青最后双臂搂在了他的脖颈间,双腿攀在了他的腰上,死死地钳制住了他的动作。
霍境游泳的动作慢了下来,两人在冰凉的海水里,身体交缠在了一起。两人隔着发涩的海水,身体随着动作和海水的涌动摩擦,贺青抱着他的脖颈,仰身在他的身下。隔着游泳镜,他的眼角弯下,带着笑,带着得意。
他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就算他不能赢,那他也不会输。贺青习惯性的耍赖,并且在胜负面前,丝毫不注意他的动作带给他的影响。
霍境停下了游泳的动作,他沉在水里,低头看着抱住他的贺青。两人都没有了动作,像是禁锢在树脂里的琥珀。海水的流动,让他们的发丝和衣服飘动,两人互看着对方,眼神慢慢变得专注,变得炽热。
身体的接触能勾起很多他们再次见面后没再去想的回忆,在无数的夜里,他们就是像现在这样,融为一体。
只是欺骗么?只是生理冲动么?只是简单的契合么?
贺青从霍境的目光里,看到了以往的回忆,想到了一些他不去想,没有面对,让他一再退缩的一些问题。
咕噜~贺青头仰了一下,吐出了一串气泡。
他的肺活量远没有霍境的大,在水里沉了这么一会儿,肺部氧气告急,贺青呛了一口水。在他呛到的瞬间,霍境抱起他,一把把他拉出了水面。
咳咳咳!重新呼吸到空气,贺青大口喘息,他的皮肤因为憋气变得通红,他站在海底,扶住霍境的肩膀,用力地咳嗽着。
霍境目光收紧,抬手给贺青拍着背顺着气息。在水下霍境忘了时间,贺青呛了一下。
霍境的手放在他的手背拍着,力道不大,动作很慢,但是贺青还是感觉到了霍境的紧张。他咳嗽了两下后,收回神来对霍境道:没事,就呛了一下。
说完,贺青轻咳着,抬眼笑着看向了霍境。
贺青看着他,游泳镜后,眼眶因为咳嗽而变红。他的眼尾轻轻抬起,带着淡淡的笑意。离开了海水,面前的贺青变得更清晰了一些。霍境的手落在他的后背没有离开,他低头看着他,眼睛像是晕开的墨。
海面刮起了海风,离开海底,五感都重新变得清晰。霍境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隔着湿漉漉的衣料,他的温度透过掌心的纹路,熨帖在了他的皮肤上。
贺青原本是笑着的,后来笑容慢慢落下,他和霍境站在海水里,四目相对。
海风清凉,贺青的身体浸泡在海水里,海水的凉意把身体的热度逼上了海面,贺青的胸腔以上,慢慢的变热,发烫。
耳边的热气将两人之间本就不存在的距离也渲染得潮热了起来,贺青紧紧地看着霍境,舒出了一口热气。
下雨了。贺青看着霍境,笑着说了一句。
他说完,松开了放在霍境身上的手,抬眼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雨滴稀稀疏疏的落下,落在了他滚烫的脸上和掌心上。
在贺青感受着雨的时候,霍境没动,他垂眸看着他,放在他后背的手滑落进了海水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下雨了。
雨是慢慢下下来的,开始雨滴很小,也很稀疏,但是不过一会儿,雨瞬间就倾泻了下来。贺青回头看向霍境,霍境也低头看向他。两人对视,贺青笑出声来。
愣着干什么?跑啊!
说完,贺青转身扎进水里,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贺青觉得也挺巧的,记得上次在南城,两人也是被淋在了海边,这次又是这个样子。他朝着岸边游去的时候,霍境也游了过来,很快追上了他。但是在追上他后,霍境自动放慢了速度,最后两人同时上了岸。
上岸以后,贺青和霍境朝着古堡跑了去。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所以也无所谓被雨淋湿,但是在雨中奔跑,却有种别样的酣畅淋漓。两人大步快跑,跑了十分钟后,才跑进了古堡。
贺青率先跑进去,跑进去后,他直接跑回了他的房间。而等他回到房间后,身后传来了霍境的脚步声,贺青回过头来,看着跑进来的霍境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浑身都被淋透了,而在雨中的奔跑让他们也更为狼狈。只是这种狼狈可能只有贺青,霍境跑了这么一截路,甚至都没有大喘,他看着大笑的贺青,关上门后,去拿了一条浴巾,走到了贺青的面前。
贺青的笑被柔软的浴巾包裹住了。
他的视野变暗了,浴巾隔绝了光亮,贺青收起笑,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脚边,身下的情形他是能看到的。
霍境把浴巾放在了贺青的头上后,就没再动。浴巾下,贺青的笑容消失了,他顶着浴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霍境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隔着浴巾覆在了他的头发上。
男人的手掌很大,隔着浴巾,他能感受他插入他发间的清晰的骨节。他的掌心放在他的头顶,力道温柔,掌心的热意,透过渐渐被浸湿的浴巾传递了过来。
从头顶,到了他的心口。
霍境的手掌像是系着一根线,随着他的动作,贺青的心跳像是他线下的木偶,不规律的,剧烈的,迫切的跳动。
就这样擦了一会儿,浴巾从他擦干的头发上滑落,他的视野重新开阔,霍境清晰的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
贺青看着霍境,他踮起脚,吻上了霍境的唇。
第64章 (你先洗。)
贺青的唇贴了上来, 湿润的,柔软的,带了些凉意。霍境的唇边连接着心口, 过了一下电, 他下意识往前, 回吻住了贺青。只一秒, 他回过神, 身体往后撤了回去。
贺青拉住他胸前的衣服, 身体朝着他靠拢贴近,两人的唇即将碰上, 霍境别开, 他扶在贺青的腰间, 嗓音低哑。
贺青,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贺青的力气不如霍境的大,他挣扎了两下,最后唇也只擦在了霍境的下颌线上, 他站在霍境的怀里,抬眼看着他, 舔了舔唇。
他们都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从碰面那天起,两个人就像是两块磁铁, 都在同一极,靠得很近, 在胶着,也在排斥,就看谁先翻转过来, 异极相吸。
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霍境永远是爱得深的那个。贺青就只站在那里, 他不动,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霍境都有最大的可能先翻转自己。但在此之前,他在观望,观望贺青是希望他翻转,还是只是单纯接受他翻转。
这有着很根本的区别,一个是贺青也爱他,一个是贺青只是愧对他,因为觉得他爱他,所以想接受他。
如果是后者,霍境没必要和他兜兜转转这么久,在两个月前他完全可以忽视贺青的想法,和他走下去。正是因为他需要贺青爱他,想要贺青是爱他,所以在贺青追过来后,他观望,摸索,试探,等待,窥视,没有暴露他的急切,渴望与爱意。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贺青翻转了过来,他退缩,隐忍,想要得到最终的确认。
贺青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他,眼睛里刚刚因为和他拥吻而汹涌的情意慢慢渲染,淡下,他的目光里带着赤诚和坚定。
我喜欢你。贺青道。
他和霍境在一起时,演的戏是假的。但是他从没有说过,他对霍境的心动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很少。小时候我爸妈短暂的爱过我,我依靠着这些爱支撑了那个家。高中的时候,吴老师关爱我,我依靠着那些关爱,撑过了那段时光。
贺青抬眼看着霍境,向他剖析着自己。
我这样的人生经历注定我抵御不了别人的爱,就像是没有吃过糖果的小孩,别人给我一块糖,就能轻易把我骗走。你是给我糖果最多的人,即使那时候我知道糖果是假的,我还是沉溺沦陷了进去。
贺青目光缓了缓,他握着霍境的衣服,眼睛里的光轻轻动了一下。
但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糖果不是必需品,我更需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平平淡淡却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所以在爱你和自我防御两者之间,我选择了后者。贺青道,原本我想过的人生是给我妈治好病,还完我家的债,送我妹读完大学,我就和那个家割裂,从此独自生活,不再担负任何责任。
我忽视掉对你的喜欢,把它封存住,包装自己,伪装自己,在和你分手那天,演完给你看的戏后,我又开始演给我自己看的戏。那个戏份是我终于摆脱了你,没有让你伤害到,和你之间的恩怨终于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或许如果游卓洋不找我,我不知道你爱我,那么我会这样演一辈子的戏骗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