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珍翘了翘嘴角,问,“俊生,你不是说,为了出国旅游要好好学习一下英语吗?”
许俊生说,“嗨,把正事儿给忘了!”
他也在书桌前坐下,摊开书本,一本正经的开始看起来,但一页没看完,就问了林雨珍好几次。
过了一会儿,又感叹,“这英语不好学,真绕口!”
林雨珍笑了笑,“你真想学?要不找个专门的口语老师教你吧。”
许俊生却不同意,不高兴的说,“家里三个北大毕业的,有一个还在读硕士,我学点英语,还用再找个老师啊?”
“我知道,你忙,你写你的报告吧,我去让孩子们教我!”
许俊生拿着课本出了屋子,一开始想去西厢房,后来又想,圆圆挺忙的,倒是儿子,本科毕业了,学士学位也拿到了,读研究生虽然也忙,到底是没什么压力了,就拐到了东厢房。
屋子里放着若有若无的音乐,诚诚正在专心看一本很厚的专业书籍,还时不时的在纸上演算这什么,见爸爸来了,他很是意外的抬起头。
“爸?您有什么事儿啊?”
别是又盘问他和李薇吧,他承认,他对李薇的印象挺好的,可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前一阵两人合作,一起完成了一道演算题目,仅此而已。
至于谈恋爱什么的,诚诚倒不是没有开窍,但一来没有心仪的人,二来,他觉得现阶段也不合适,最起码,也要博士毕业以后吧。
许俊生笑着说,“好儿子,爸爸求你一件事儿。”
依照许志衡不太长的人生经验,他爸一喊他好儿子,保准没有什么好事儿,他波澜不惊的问,“什么事儿,让我教你学英语?”
许俊生上手拍了拍儿子的头,再次觉得孩子聪明就是好,瞧瞧,他这还没说呢,他这好儿子就猜出来了。
“对啊,爸爸这不是要出国旅游吗,一点不懂外国话不就行,那到了人家的地界儿,不就成了哑巴了吗?”
许志衡倒也没说不答应,“爸,我这正算题呢,您等一下,等我解完题成不成?”
许俊生瞅了一眼散在桌子上的草纸,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符号和算式,说,“成!”
许志衡一个人占了三间东厢房,里头是卧室,外头两间打通了做书房,地方挺宽敞的,而且有两张书桌。
其中一张本来是圆圆的,小时候兄妹俩经常在一起做作业。
他在外面临窗的桌子边坐下,拧开了台灯,一边跟着音乐哼起小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里的书。
诚诚有一个习惯,如果遇到了一时解不开的难题,他会放一点舒缓的音乐,实践证明,不但不影响到他的思路,反而速度还会更快一些。
但他爸这会儿哼得什么,哼得是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相约在温暖的情意中,来吧俩吧相约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不但每一句都跑掉了,而且声音还不小。
当许俊生越唱越起劲,自以为唱的很不错,开始唱第二遍的时候,诚诚站起身,啪的一下把留声机给关了。
没有了音乐做背景,屋子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了。
许俊生自然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儿子,诚诚冲他抱歉的笑了笑,说,“爸,这题我今天解不出来了,我过几天再陪你练口语好不好?”
“你做一道题,还得好几天啊?”
许志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笑了笑说,“是啊,都是很难的题目,至少也要三四天!”
就他爸买的那英语口语,一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早就随便翻了翻,也就小学生水平吧,让他教这些东西,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而且他爸,在学习上,挺笨的,一个单词半天都记不下来。
许俊生说,“那成,我去找你妹妹,让她教教我!”
孰料,一向体贴听话的女儿,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还给他找了一个更合适的口语老师。
圆圆说,“爸,您又想学的快,又想学的不费力是吧?”
“您去找我大表舅吧,我觉得他最合适教您了。”
许俊生一听,可不是吗,雨珍的大伯和堂哥都是从美国回来的,大伯还是生在四九城,林司可是生在美国长在美国的,相当于英语是他的母语了,两个孩子小时候,不也跟着林司练过一阵子口语吗?
第二天下午,公司没什么事儿,他就去了西城。
去年,林大伯又开了一家百货商店,现在不行叫商店,都叫自选超市,林司两口子的饺子馆,也开了两家分店了。
虽然生意做大了,但因为都雇了人,一家子倒是没有那么忙了,许俊生上门的时候,林大伯和林司父子俩正在屋子里下棋呢。
陈姐则陪着女儿林芳菲做作业。
林芳菲今年才七岁,是陈姐老蚌生珠生下的女儿,宝贝的不得了,林大伯和林司更是如此。
她见许俊生来了,赶紧的给倒茶上点心。
林大伯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先问了问许家的长辈,许俊生说,“我爷爷他身体好着呢,都不用拄拐棍,走得老快了。”
林司倒是没跟他客套,问,“妹夫,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不但冷不丁的来了,还提了一兜子东西来了,还都是林大伯喜欢的黄芪党参什么的,人老了就这样,即便没什么大病,身体也发虚,喝点这些中药材挺好的。
都是老祖宗用了几千年的东西,靠谱。
许俊生笑着说,“这不圆圆明年要去美国留学吧,雨珍的工作,哪有时间啊,只能我这个当爸的跟着去了,送她过去,帮她安顿好,我也能放心了。”
再是他国异乡,那也是待了几十年的地方,林大伯和林司都挺有兴致,特别是林司,他生于斯长于斯,实际上美国都算得上是他的家乡了。
虽然在那边他没什么朋友,前妻还给他戴了绿帽子,活得实在有点憋闷。
自从回国后,林大伯鲜少提起美国的事情,别人问也都是两句带过,这次却杂七杂八说了很多。
许俊生听得特别认真。
之前虽然林大伯父子俩曾经在金鸣胡同借住过几个月,但一来,许俊生工作特别忙,二来,他那时候对美国也不感兴趣。
最后谈到了安全问题。
林大伯简单说了一下曾被拿枪抢劫的事儿,“比起咱们四九城,那边不算太平,可也分地方,大学区是很安全的,繁华的地方也都没问题,只有一样,晚上不要出门。”
林司觉得爸爸说的太夸张了,“妹夫,不用想太多,虽然美国普通人可以合法持有枪支,可绝大多数买木仓都是为了自保。”
“而且即便遇上了抢劫,只要给点小钱,就没事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许俊生听了却是心下一惊。
说起来,国内全面禁止私人持有枪支其实也没有几年,是九六年才有的政策,但这里头的情况可不一样。
林大伯和林司都说了,美国的大城市,都有专门的合法的军火商店,只要有钱,各种各样的枪都能买到。
但国内可不是这样,可没有卖枪的,就之前老百姓手里的那些枪,都是被淘汰掉的,或者以前民兵或者其他武装组织遗留下的。
还并不是所有的地方,一般是边境这种情况比较多。
反正四九城这些年的治安没得挑,大晚上出门一点儿事儿没有。
可能是怕许俊生打退堂鼓,林大伯又说了很多好处,说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度,无论是做事儿也好,思想上也好,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各方面的确比咱们国家先进不少,把他们先进的科学文化学回来,挺好的。”
“尤其是像圆圆这么聪明的孩子。”
林芳菲听到后忍不住嚷嚷,“爷爷,还有我,我长大了也要去美国留学!”
林大伯特别笑得特别慈祥,“那你得好好学习才行,你圆圆姐姐能考上北大,你能考上吗?”
小姑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能!”
林司一开始回国,因为中文不够流利,说话特别喜欢夹杂几句英文,但现在都快十年了,他早就适应了现在语境,中文已经说的很溜了。
但英语相当于他的母语,什么时候需要,那还是立马可以说的。
他陪着练了一会儿口语,都是最简单的日常对话,但许俊生立马就感觉到了,真的挺有用的,比他照着课本生硬的读,还要苦巴巴的记单词好多了。
约好了,隔两天就练一次,一次至少半个小时。
圆圆最近略略有些后悔。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尽管每次考试,她在系里的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其实,自从考上大学之后,她对自己的要求多少有些放松了。
要不然,拿出在高中那会儿的劲头儿,她保准也能提前一年毕业。
不过,任何事情后悔都是没有用的,只要开始做就可以了,圆圆很快就开启了用功模式。
过了元旦,学校放了寒假。
诚诚和圆圆去了金山胡同,孰料田香兰和许广汉一看到孙子孙女,立马都说,“怎么这一阵子没看到,都瘦了?”
许沁茉最近很用功,许志衡也很忙,忙着新的课题,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有时候甚至会熬夜到很晚。
圆圆说,“奶奶,瘦了好看啊,我看您最近也瘦了!”
田香兰笑了笑,“瞧你这嘴甜的,奶奶可真心疼你们两个啊。”
许广汉瞅了孙子一眼,“学习用功是应该的,可一定要适度,千万不要仗着年轻老是熬夜。”
田香兰说,“是啊,诚诚,你看你黑眼圈多明显,这样都没那么帅了!”
诚诚在爷爷奶奶面前,也是一张冰块脸,“没经常熬夜,以后不会了。”
田香兰又说,“我就猜你俩要来,早起做了奶油泡芙,可香了,快吃吧。”
临到中午,瑞瑞也从同学家回来了,他今年七月参加了高考,现在也是清华大学医学院的大一新生了。
看到三个这么优秀的孙辈,田香兰和许广汉心里舒坦的不行了,许广汉说,“去后院看看你们太爷爷去吧,老爷子念叨好几回了。”
任何人都无法跟岁月抗争,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军,现在都快九十岁了,眼花耳聋头发全白了不说,因为胃肠不好,这几年也消瘦了不少,比过去苍老了太多。
他本来坐在躺椅上,听着警卫员给他念报纸,见着三个大曾孙来了,高兴的不得了。
老爷子立马说,“甭念了,把柜子里的零食都拿出来。”
很快,茶几上摆满了薯片,曲奇饼干,巧克力,甚至还有几瓶可乐,都是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吃的。
圆圆撕开一小包薯片,先递给了老爷子,说,“太爷爷,您也喜欢吃这些啊?”
许老爷子胃口不好,牙口倒是还行,前些年花大价钱镶了以最佳呀,他真的吃了一个,说,“好吃。”
曾孙女要去留学的事儿,老人家也知道了。
“圆圆,你要去美国了,什么时候走啊?”
“太爷爷,还不一定呢,那边的大学,一般八月份开学,指定要早去,可能,七月份就要过去了。”
许老爷子很认真的说,“你去国外,是学习他们的先进知识去了,你现在是党员了吧,可不能意志薄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学成之后,必须回国知道吗?”
圆圆说,“太爷爷,您放心吧,我指定回来!”
出国留学是她早早就定下的计划,而且也已经跟系里沟通好了,但圆圆从来没有想过,毕业后会留在美国。
她的家在四九城,所有的亲人也都在这里,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吃过午饭,陪着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天,又都回到了前头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