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平日里温润的眉目,此刻宛若淬了一层冰渣子,“母妃,你是故意借虞姝来挑拨离间?你以为,用此法,就能让我与皇上抗衡?你又可知,你会害死她!”
大抵是从一开始就太在意了,故此,辰王对虞姝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是克制的。
以前克制,是因着担心吓坏了她,又不想委屈了她,想尽办法欲要明媒正娶。
而如今克制,是为了保护她。
可今日,虞姝还是被自己牵连到了。
辰王又哪会不知萧太妃的意图呢?!
萧太妃想利用帝王的醋意,从而嫉恨他,逼着他走投无路去造反。
这种伎俩,他当真为之不齿!
萧太妃支起身子,但又没有端坐好,就那么慵懒的倚靠着软塌,明艳的唇勾了勾,眼底溢出嘲讽,“我儿,你可真傻。封衡如今不动你,并非是他不想,而是他忌惮萧氏一族。可一旦让他找到了权衡的法子,你我母子都没有活路!”
“我儿,太子之位差一点就是你的,皇位也险些就是你的,你难道当真甘心?就连虞姝,也是与你先结识。封衡抢走了你的一切。”
萧太妃继续刺激辰王。
辰王却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萧太妃,顿了顿,转过身吩咐下人,“伺候好太妃,无本王允许,不得擅自放她出门!”
萧太妃哼哼了两声,扬着手中帕子,“哀家点名要的小倌,你几时给哀家送过来?!不孝子!”
辰王大步流星迈出后宅,一刻都不想再看见萧太妃。
已近黄昏,他的背影在小径上拉得老长,孤独落寞。
辰王府的人,谁也猜不出,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夜幕之前,封衡宣见了几位新起之秀。
登基三载,他在逐渐培养自己的势力,但凡被他挑中的人,皆有过人之处。
沈卿言、虞铎、魏安明,以及礼部两位左右侍郎大人今日都在场。
御书房的龙案依旧是破损的,但也这不影响帝王案牍劳形。
沈卿言时不时垂下眸子,帝王方才说了什么,他似是听不进去,亦是不能再继续正视皇上了。满脑子都是皇上乃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的印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沈卿言立刻暗暗打住。
不不!
无论皇上变成怎样,都是他心目中的天子!
他与皇上是生死之交啊!
他能看不起皇上么?当然不能!
沈卿言眼神躲闪,神色怪异,封衡捏着银狼豪笔的手一顿,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厮又在悄悄腹诽什么?
作者有话说:
沈卿言:o(╥﹏╥)o
虞姝:???
封衡:!!!
众人:。。。此处略去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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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封衡自是不知, 他在心腹宠臣心目中,已经成了无用花瓶。
沈卿言躲闪的眼神着实叫人恼怒。
他单单躲闪也就罢了,还时不时抬眸偷瞄一眼帝王, 就差大声嚷嚷出来:皇上,你不对劲。
封衡终是忍不住,抬臂, 右手食指指向沈卿言,“出去!”
沈卿言身子一僵, 心想着今日在马场,皇上理应不知道他和阿香姑娘也在场。
沈卿言咧嘴一笑, “是,皇上!臣遵旨!”
他毕恭毕敬, 半点不怠慢了帝王,给予帝王该有的一切敬重。
无论如何,皇上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还是一如既往的伟岸高大。
嗯,足有八丈高!
他也一定会盯紧了阿香姑娘, 绝对不允许阿香姑娘对外泄露半个字!
沈卿言担心会伤了封衡的自尊心,一切行径是小心翼翼。
可看在封衡眼里, 他不亚于是一个大傻子。
沈卿言离开了御书房,虞铎几人也清了清嗓门, 这个沈大人办事倒是利落果断,可又时常性格乖张、举止古怪。
林深这时走上前, 禀报道:“皇上,萧太妃将戏班子赠送给了太后娘娘, 可戏班子里都是男子, 不宜留在宫里, 那该如何处置?”
皇宫自是不宜留外男。
尤其是那些个粉面柳眉的柔媚男子们。
封衡一想到戏班子就来气儿,男儿大丈夫理应自立于天地间,那些个戏子却是靠着一张嘴和一张脸,糊弄女子!
可恨的是,某些小女子还偏就喜欢看。
真真是折辱了天下男子的颜面!
封衡幽深的凤眸微微吊起,冷言低斥,“退回辰王府!”
林深这便不敢继续多言了,讪讪退了下去。萧太妃此举的确不妥,她与太后好歹是先帝的嫔妃,如今却这般生活奢靡,传出去就是皇家丑事。
本朝数百年以来,世家俱是盘根错节,萧氏一族从祖上开始就占据了北方势力,萧太妃一直我行我素,也是仗着母族之力。
先帝在世上,甚是宠爱萧太妃,但这份圣宠之中,有几分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慕?又有多少是为了拉拢萧氏一族的势力?
林深一退下,负责彻查太傅府的虞铎,抱拳道:“皇上,臣这几日带人搜罗太傅府,因着那日巨雷来得太急,太傅没有机会着手准备,叫臣发现了几处暗室,但臣只是命人看守,并未将暗室打开。”
虞铎足够沉稳。
他不将暗室打开,是有所顾虑。
到底要不要彻底铲除太傅一党,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万一让他查出了杀头的大罪,帝王若暂时不打算将太傅一党连根拔起,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虞铎的谨慎,让封衡很是满意。
封衡之所以让虞铎明面上调查太傅府,实则是给他机会逐渐掌实权,不过话说回来,太傅一党这几天当真安静如斯,早朝上也不喋喋不休了,就连两位御史也是安静如鸡。
那次雷击太傅府,当真是一箭双雕。
封衡挥手,让魏安明几人也退了出去。
他与虞铎单独待在了御书房。
虞铎知道,皇上是有事交代给他了。
他的机会来了……
仙鹤缠枝纹的烛台上,灯火摇曳。帝王的脸,一半是明,一半是暗。冷松香中掺和了些许薄荷,叫人不由自主的镇定下来。
虞铎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也是自幼就去了边陲,但论起谋略与心智,他远不及帝王。
他们的年岁相仿,但虞铎只觉得帝王仿佛早已历尽千帆,气场强大。这种气度是久经沙场生死才能历练出来的。
封衡看向虞铎,嗓音沉稳坚毅,“虞铎。”
虞铎再度抱拳,“臣在。”
封衡直言不讳,“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虞铎抬眸,愕然了一下,随即就撩袍跪地,“臣愚钝,还请皇上明鉴。”
封衡看着跪在龙案不远处的虞铎,也觉得不是很顺眼。在他的昭嫔心目中,他大抵根本不及兄长吧。
但虞铎是昭嫔的二哥,封衡找不到理由厌恶他。看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封衡从龙椅上站起身,绣暗金龙纹的广绣一挥,语气清冷,隐隐带着怒意,“你父亲多次隐瞒你的军功,他与虞大公子俱是欺君,而你虽是吃亏的一方,但也同样是欺君!虞家从上到下,男男女女都喜欢欺君!朕就是灭了虞家满门也不为过!”
封衡十八岁杀回京城之前,就已经提前两载派人潜伏京都,埋下了暗桩。
他登基之后,对朝中各大势力的动静了如指掌。
并非不知道虞家人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他这人很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直接揭穿了多没意思。
所谓欺君之罪,他若是直接揭穿,顶多可以杀几个人。
可若是好好利用这份罪名,或许……三十万虞将军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封衡擅算计,任何事,亦或者是人,但凡对他有利,他都能算计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虞铎这下是当真不敢欺瞒了,额头触地,“皇上!臣有罪!但臣是庶出之子,生母身份卑微,父亲与大哥才是虞家之主,臣并非有意欺君呐!恳请皇上恕罪!”
虞铎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又在寻思着帝王的话,何为虞家的男男女女都喜欢欺君?
虞家的女子欺君了?
总不会是妹妹把?
今日在马场,皇上还抱过妹妹,虞铎看得真切,皇上看着妹妹的眼神已经近乎痴缠了。
不过,虞铎并没有问个明白。
这个节骨眼下,让皇上免了他的欺君之罪,才是重中之重。
封衡目光俯视,他调查过虞铎,是个可用之才。都说慈不掌兵,可若是一个统领兵马的将军没有保护百姓的赤子之心,又算什么大将军?
没有血性的统兵之人,只能是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