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这才放心暂时离开,她一边往谢无歧的方向跑还不忘回头警告丽娘:
“丽姑娘你别费心了!强扭的瓜不甜的!”
丽娘语带怒意:
“管它甜不甜,我先扭再说!”
沈黛惦记着放在房间内瓷片砸碎的声音,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谢无歧的房间。
月上柳梢,房间没有燃灯,一片昏暗。
“……黛黛?”
是极低沉喑哑的嗓音。
似乎没料到沈黛会突然闯入,跌坐在床边低低喘息的少年愣了一下,才迟疑着叫出沈黛的名字。
借着窗外一点月光,她看到谢无歧已是满头冷汗。
他支起一条腿,手臂几乎没什么力气地搭在膝盖上,呼吸又沉又重,带着灼热凌乱的气息,长眸疲惫困倦地半垂着,薄唇因隐忍着什么而紧抿。
在这一地如银霜般的月色中,少年冷汗涔涔,有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美感。
沈黛没想到自己进来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房间里似乎带着暧昧的灼热,和门外的寒风对流,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出去。”
谢无歧冷白的面庞没有笑意,他鲜少有这样寡淡冷漠的时刻,但他此刻眉头紧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黛反而从他这样的冷淡中回过神来,看向他手边碰碎的茶杯,上面有点点深色血痕,血却不是瓷片割出的,而是他自己用腰间长剑割破的。
“你在流血。”
谢无歧剑体双修,能割破他的伤必然割得极深。
他在试图保持清醒。
“我知道。”
谢无歧的呼吸很沉,喘息声很重,听上去仿佛虚弱得快要死掉一样,但他的唇色却越发鲜红,衬着他满头乌发,有种勾魂摄魄的艳丽。
他紧盯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不受理性控制,而只遵从本心的在她白皙的脖颈和手腕逡巡。
他觉得自己在这月光下好像变成了渴血的妖魔,脑中只有一些荒唐的、下流的念头不断徘徊,并越发肆无忌惮,就快从他身体里破出。
“你出去。”
谢无歧又重复了一遍。
“不出去,丽娘说你中毒了,外面的梅花和你们喝的酒,在你身体里酿成了情毒,要是不解开,你会灵府损毁,灵脉阻塞——”
沈黛也并不是完全相信,她快步跑到谢无歧身旁,以灵力探查,却发现他果然浑身滚烫,灵府灼热得可怕。
那样的温度,好像连他的精神神识也要一起焚毁。
“怎么办、怎么办——”
沈黛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只知道战场上的阵法符箓,剑招道印,却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不,好像那些里,也会有这样的东西,中了毒要是不交合就会死,原来真的是真的存在的吗?
谢无歧靠着床沿,额头冷汗大颗大颗落下。
他声音比落雪还轻:
“别怕,她骗你的。”
“可是你真的中毒了啊!”
沈黛不是医修,不知道要如何为他解毒,但见他如此痛苦难捱的模样,灵府内又确实有热源灼烧,想到丽娘信誓旦旦地恐吓,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地相信了。
不行。
她不能看着他修为尽毁。
谢无歧感觉到少女的手落在了他的腰带上,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她手腕纤细,甚至有些发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救你。”
“……你要怎么救我?”
“丽娘说,若是中毒之人有倾慕的人,想要解毒,就要与倾慕之人交……交……”
沈黛话还没说完,已经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但手指依然紧紧攥着谢无歧的腰带,大有视死如归的意思。
月光下,少年眼眸潋滟,荡起波澜。
“交合?”
他用那样好听的嗓音说出这两个字,更令沈黛整颗脑袋烧得滚烫。
谢无歧说完,攥着她手腕的手指没有松开,而是捏着她的手从他腰带上离开。
“可我不想强迫不喜欢我的人。”
沈黛更着急了,这都生死关头了,怎么还论喜欢不喜欢的呢?
“算我强迫你!算我强迫你好了吧?”
沈黛两只手都扣住了他腰带,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二师兄你清醒一点,要是不解毒你就灵府损毁,修为尽毁了!”
谢无歧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又攥住沈黛的手,让她完全没有余力再动一分。
“不——行——”
“必须行!”
“这种事情,讲究两情相悦,要是让我和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交合,那修为废了就废了,我再重修便是。”
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像个贞洁烈女啊!
外面的大师兄还不知道情况如何,里面的二师兄又抵死不从,沈黛急得要命,手还被谢无歧紧紧攥着动弹不得。
“放弃吧师妹,我又不会道德绑架你,就算我修为尽毁,也不会怪你,毕竟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你的错,怪就怪……”
“喜欢的!”
沈黛又着急又无助,谢无歧还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着火上浇油的话,沈黛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喜欢你的,不是强迫,是真的喜欢。”
“所以,让我帮帮你,我不要你修为尽毁,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第六十八章
昏暗空荡的房间里,唯有窗棂映入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泼撒一地。
眼泪是滚烫的,湿润的。
从沈黛的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挣脱而出,砸在谢无歧的手背上,与沈黛初遇他时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谢无歧的手指很轻的缩了下。
对面久久没有说话,冷静过后的沈黛脑子也渐渐清醒。
……说出来了。
……她说漏嘴了。
明明,没有打算说出来的啊,怎么会……
等一下,谢无歧是不是在故意下套呢?
后知后觉的沈黛抬起头,撞见谢无歧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你说你想帮我,我其实很开心,但看来我的底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那么一点,还做不到这种诓骗无知少女贞洁的事情。”
他气息依然凌乱,但看上去除了脸色红一些,并没有方才那么吓人。
沈黛喃喃道:
“……你是在骗我?你没有中毒?”
谢无歧替自己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那伤口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深。
他慢悠悠解释道:
“中毒是真,可这毒却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丽娘一半说的是真,一半说的是假,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骗你,但大约也要怪你实在是生了一张好骗的模样,让人忍不住逗逗你。”
沈黛这才明白过来,什么灵府损毁,修为尽毁,都是骗她的。
她信以为真,还以为再不救人就真的来不及了,脱口而出了那么多丢人的话。
热意从脖颈一点一点烧了上来,沈黛听见自己强做镇定的声音响起:
“……虽然是帮你,但是我说的帮和你想的帮不太一样,要说贞洁,也只有你一个人会失去贞洁。”
“……”
谢无歧的思绪卡壳了一下,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沈黛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失笑:
“谁教的你这些?你怎么懂这么多?我倒是小瞧你了。”
沈黛偏过头,因为被骗而有点生气,小声道:
“不用你管。”
他还是第一次听沈黛用这个语气和他说话,一时间还觉得有几分新奇,感觉挨骂——尤其是挨沈黛的骂,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谢无歧刚想要再继续逗她一会儿,余光落在她长睫上,又忽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