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声,“很晚了,快些回去吧。”
谢珩舍不得走,“我看着宁宁进去。”
桃夭转身离去,行了没几步,回过头来,叮嘱道:“殿下今晚早些睡,莫要再熬了。”
溶溶月色下,眉眼处多了几分矜贵清冷的男人闻言大步朝她走去,将她圈进怀里,垂睫凝视着怀里的少女,“宁宁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睫低垂,“总这么熬,对身子不好。”
虽然没有得到心中预期的答案,他心中仍是高兴,“有宁宁这句话,我今晚必定睡得着。”
言罢,低下头在额头印下一吻,这才松开她。
桃夭转身入了角门。
直到角门关上,谢珩这才回马车。
待回到东宫,说是要早些睡的男人坐到案前批阅奏疏。
批了两本后,他想起在戏园子的事儿,忍不住问齐云:“你说,孤在她心里是不是没那么重要?”
齐云不解,“殿下何处此言?”
谢珩道:“那她为何都不在意孤纳不纳妾?”
都提要求了,为何不顺便把这个也提了。
难道她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吗?
齐云也不是很懂,反问:“那殿下会纳吗?”
谢珩摇头,“自然不会。”
齐云道:“兴许娘子心中也这样想。所以才没有问。”
谢珩想想也是。
她既然愿意嫁给他,心中肯定是喜欢他的,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乎。
若是换成他,她瞧旁的男子一眼,他心里都不高兴。
他想了想,问:“兰桂坊是不是有那种专门服侍女子的小倌?”
齐云楞了一下,道:“这,微臣也不是特别清楚。”
其实是有的。
不只服侍女子,还服侍男人。
可若是给兄长知晓他连这个都同殿下说,定然要责备他。
谢珩斜他一眼,“齐卫率时常出去玩,会不知?”
齐云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像有。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谢珩轻咳一声,“明日替孤安排,孤想要见识见识。”
想来那小倌哄女子极有手段,他学一学,也未尝不能哄得她高兴。
他心中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她回江南,只要能留她在身边,骗也好,哄也好,怎样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
许家。
桃夭回去沐浴后便睡了。
许是心底的石头落了地,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安稳,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她用完早饭,吩咐采薇,“去叫人瞧瞧我阿耶同哥哥现下可在府中?”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要与阿耶还有哥哥商量。
采薇赶紧差人去了前院。
两刻钟后婢女对桃夭道:“家主同公子正在书房议事。”
桃夭换了衣裳便去了书房,才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在说许凤洲的婚事。
两人这时见她来了,便止了话头。
原本一脸严肃的许贤露出慈爱的笑容,“宁宁来了。”
桃夭笑眯眯上前,关心了他的起居后,这才与他说起谢珩。
她道:“我已经决定同他成婚。”
许贤微微蹙眉,“宁宁可想好了?”
桃夭“嗯”了一声,将她同谢珩讨价还价将三年改为一年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有些忐忑看了看许贤与许凤洲,“阿耶与哥哥觉得如何?”
许贤一向知晓她是个有主意的,却没想到她这样有主意,思虑片刻,道:“如此也好。”
桃夭终于放下心来,道:“那阿耶同哥哥先忙,我待会儿还要去一趟燕子巷,同我阿耶阿娘讲。”
许贤微笑,“去吧,晚上早些回来,咱们一家子一起用晚饭。”
待桃夭离开书房,原本一脸慈爱的许贤表情凝重地看向许凤洲,“你是许家的长子,你妹妹都要成婚了,你究竟准备几时成婚?”
许凤洲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许贤轻叹一声,“为父年纪大了,希望能在闭眼前还看到许家的嫡长孙。你下去好好想想。”
许凤洲沉默片刻,颔首,“我晓得。”言罢,出了书房,不知怎么走到桃夭的院子里。
正在采摘梨花的桃夭一回头便瞧见失魂落魄站在院子门口的许凤洲,连忙上前,问:“哥哥这是怎么了?”
“无事。”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梨花,“这是要做什么?”
她笑,“闲来无事想要酿一些酒,到时候哥哥尝尝好不好吃。”
心情有些烦躁的许凤洲见她这样高兴,也被感染,“好。”
桃夭瞧出他的心不在焉,迟疑了一下,问:“是不是云晴姐姐还没找到?”
方才她在书房外听了一耳朵,阿耶已经重新帮哥哥选了几家亲事,哥哥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想来心里还掂念着云晴姐姐。
提起云晴,许凤洲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快了。”
又怕吓着她似的,向她温和一笑,“阿宁只管好好待在家里待嫁便好。”言罢转身要走。
“哥哥!”桃夭追上去,“若是找到她,就对她好一些吧。”
许凤洲却没回答,大步离开了院子。
桃夭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接着采摘梨花。
待弄好一切,已是晌午。
她用完午饭,又睡了一觉,醒来时管家来报,说是燕子想的人在外头等她。
桃夭一听就知晓谢珩来了,立刻收拾收拾出府,才出角门,果然瞧见谢珩的马车在外头等着她。
她才入马车,便瞧见正坐在马车上翻阅奏疏,俊雅如玉的郎君。
“来了。”
他搁下手中的奏疏,伸手将她扶到马车内,又将桌上的一碟还热着的糕点摆到她面前,道:“宁宁先自己坐会儿,待我把这些处理完再陪你说话。”
如今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便不必向从前那样藏着掖着,刚好趁着路上的功夫将这些未处理的奏疏处理完,争取多些时间陪她。
桃夭“嗯”了一声,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拿眼角觑着他。
许是她的目光太赤裸,他抬起眼睫,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反正我如今都是宁宁的人,想怎么看都成的。”
桃夭迟疑,“殿下每日都有这样多的事情要做吗?”
他“嗯”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这样真好。”言罢,又接着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
桃夭愣了一下,看着眉眼低垂,一脸凝重看奏疏的男人,不知怎的想起从前在桃源村时与他相处的情景。
想到他古板又克制,吃酒从不会超过三杯。
想到他竟然连风筝都不会放。
想到他为她编的丑极了的蚂蚱,想到他偷偷画的那些画像,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
她想,无论他是谁,她心中总是心疼他的。
她踞坐在一旁帮着他将已经处理好的奏疏归类码好,见他需要什么,连忙递过去。
待马车在宋大夫的院子门口停下,谢珩手里的最后一本奏疏终于处理完。
他抬眸看了一眼踞坐在一旁正小心帮他整理奏疏,娴静美好的少女,伸手温柔地抹去她白皙的脸颊上不小心沾染的朱砂,把手递给她,柔声道:“咱们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吧。”
她把自己的小手搁在他的掌心里,随他下了马车。
待两人进院子以后,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宋大夫瞧见他们两人竟然手牵着手进来,不由地愣住。
直到莲生娘将谢珩同桃夭迎进屋里,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跟进屋子里。
桃夭见他站在一旁,问:“阿耶你怎么不坐下?”
不待宋大夫说话,莲生娘便道:“他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见着你莲生哥哥就是这副模样。”
宋大夫心想那是你不知道你手里牵着的正是东宫储君。
谢珩指着一旁,“坐下吧。”
宋大夫这才在莲生娘旁边坐下。
谢珩开门见山,“我们准备成婚了。”
莲生娘惊讶,“怎么又要成婚?”
不待桃夭说话,谢珩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给她听,“她如今是相府千金,身份不同。”
莲生娘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颔首,“确实如此。”
又问桃夭:“那你阿耶同意你同莲生哥哥成婚吗?”
桃夭笑,“同意。”
莲生娘也跟着笑了,“同意就好。”
听闻桃夭要与谢珩成婚的宋大夫并没有作声,心中十分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