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手机收了起来。迎上陆云生回头张望的目光，朝他招了招手。

    单向信息的时代，太容易通过让观众只看到某一面来塑造形象。他已经习惯了这些，跌到谷底时的难受已经过去了，现在看到这些弹幕，心里却也已不敢再有太大波动。

    除了陆云生的事，也没什么值得他再挂心的。

    大概是听到了耳机里的什么指示，陆云生的脚步忽然加快，回头又用力挥了挥手，才纵身没入林中。

    顾寒山收敛心神，正准备回摄制组去继续看着直播，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是条匿名发来的消息。

    将那条消息迅速浏览过一遍，顾寒山眉峰忽然蹙紧，瞳底光芒也跟着沉了下来，快步往摄制组的方向赶了回去。

    ……

    陆云生回到录制区，是去准备自己的晚饭的。

    节目需要戏剧性，这一次嘉宾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实在短缺，正好和治安委员的从容自如成了鲜明的反差。

    按照节目组的要求，陆云生要烤一只鸡、两条鱼，还要自己摘野菜用石板煎熟，再做一锅鱼汤，准备用来和嘉宾们的同款晚餐进行惨无人道的对比。

    在固定摄像头的严格监督下，小窗里的治安委员没用任何人帮忙，熟练操作起了自己的晚饭。

    对于陆灯来说，这些在野外生存的技能甚至连厨艺都算不上，也从来没被他归到做饭的范畴里过。

    ——这是几乎已刻在他身体里的，长久以来用来生存的东西。

    野菜采了一篮子，能作调料的香茅草也带回来了一把。陷阱设得精到老练，没过半个小时就拎出来了三只摔得晕头转向的野鸡，照例被薅秃了偷偷扔进了另外两组嘉宾的陷阱里两只，扑腾着翅膀两两相望，叫得一只比一只凄惨。

    剧组给的渔网鱼竿始终都被冷落在一旁，一身灿白的少年挽起裤脚站在河边，披着热热闹闹的晚霞。纯黑的眸子专注沉静，手里简易削尖的木棍一片水花地扎下去，再起来就精准地戳了条仍在不住扑腾的活鱼。

    石头的简易灶台转眼搭好，铁锅架起来，干柴熊熊烧着。

    野鸡褪毛用香茅草细细熏了，裹着泥巴荷叶埋在火堆里烤，野菜用烧热的石板煎熟。剩下的扔进锅里和收拾干净的鱼一起熬，乳白的浓稠鱼汤不断翻滚，冒着蒸腾热气，几乎能闻得见诱人的香气。

    「我大概是疯了，看小云生做饭我居然妄想觉得我也能做，还得看其他老师的才能把我打回现实∠( :△」∠)＿」

    「Q-Q饿，我打算找点什么东西遮住这个小窗，对不起小治安委员了……」

    「小云生和其他几个小窗不是一个画风啊……这对比简直惨烈得我不忍心看……」

    「求问，到底有没有人知道崽到底是什么出身啊？要是没人知道，我就当崽是小精灵啦=▽=」

    「话说今天一天，小云生的衣服都没怎么脏诶！这是哪家的运动服？忽然心动OvO」

    「看牌子，就是Meda的啊！崽拍的第一套代言，特别好看！友情提示，现在Meda评论区下面有点乱，不想闹心的话最好别看……」

    「悄悄说一句，T家粉丝这是疯了吧？真当他们家那位是天王巨星啦┓(=□=)┏」

    「少说话少说话，一会儿这儿也打起来了……」

    原本守着小直播间的观众大都如约回了主直播间，热热闹闹地陪他说着话，天南海北地聊个不停。

    陆云生慢慢学会了和弹幕互动，有时候有人尤其想看哪一个菜，就会带着摄像头认真拍一遍，遇到弹幕开玩笑起哄的时候，也会红着脸低头浅笑，举着牌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做着回应。

    夕阳替半边天辛辛苦苦染了色，赤红、橙黄、靛紫、褐青，一层叠着一层晕染开，远处的天空已经暗成安静的墨蓝。

    跳动的火光里，少年的脸颊也被烤得微微发烫，一只手拿着木棍慢慢扒拉火堆。

    陆云生熟练地拆开了火候正好的叫花鸡，外面油光滑亮，鲜嫩酥烂的鸡肉只看上一眼就叫人垂涎欲滴，安静的润黑眼眸里却像是只怔怔映着火光。

    「小云生……是不是想家长了？」

    「太容易想了吧Q^Q天黑了，饭好了，星星这么亮，都没人一起看……」

    「前面住口！我居然也想家了啊啊啊我回不去啊！」

    「摸摸崽崽，别难过啦呜哇啊……让家长把你抱走吧我们不偷啦呜呜呜哇哇哇(PД`q。) 」

    「小云生能叫家长来吗？是固定摄像头吧？家长不想出镜的话就还坐摄像头后面……反正等正式节目的时候也是要剪辑的，这一段减掉就好了！」

    陆云生正分心听着系统在脑海里汇报谭一哲的最新动向，忽然回神，视线落在最后一条弹幕上，目光倏地亮起来。

    ……

    另一头的摄制组，已经忙得几乎焦头烂额。

    “一定是有人故意组织的，删都删不干净！”

    导演一头雾水，焦灼地来回走着，一边尽力募集人手帮忙删评调节，挑事的帖子却越来越多：“到底是怎么回事——谭一哲那边至于疯成这样吗？”

    和弹幕的和谐相比，评论区早已彻底乱成了一团，微博上也渐渐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随着涌入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变得越发棘手起来。

    先是有人说梁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做不成，还要人家新人小孩儿暗中帮忙。再是说陆云生比梁鸣强得多，不该只做不怎么出场的辅助角色——太过明显的踩一捧一，放在哪儿都是引战的预定。

    用词太刻薄，刷的条数又太多，终于引起了梁鸣粉丝群的不满。

    双方混战起来，连节目都没看过的粉丝直接涌过来吵架，甚至有不少直接对陆云生进行了抨击和冷嘲热讽。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光是看到都让人头疼得厉害。

    “我先去找找云生，带他回来，今天就到这吧。”

    顾寒山面沉似水，摸出手机发着消息，发到一半却又迟疑，半晌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净，重新收进口袋，起身往林中走过去。

    陆云生不太会玩直播，现在很可能还没看到评论区，发消息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小孩儿今天难得玩儿得这么高兴，这些糟心事是该他来处理的，不该因为这些干扰到陆云生的心情。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联系人帮忙找到下手的团队，配合摄制组进行解释和疏导，在微博上尝试息事宁人——尽人事有时候是未必就能得天命的。争议会伴随着名声一块儿到来，在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到头之后，他更想赶去陪着陆云生。

    顾寒山步履匆匆，努力调节着心情，让自己的神色显得轻松一些。

    这是迟早的事，他其实是有准备的——树大招风，娱乐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