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与秦青羡对视一眼。
“晋王?”
小宫人忙点头,说道:“出宫之时,少府怕贵人们不曾准备软轿,便安排奴婢们备足了软轿,只是这些软轿在出宫之后,大多被晋王殿下征用了。”
未央秀眉微动,问道:“是所有的都被征用了,还是只有咱们这一殿被征用了?”
小宫人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旁的宫殿尚有三五辆软轿剩余,咱们这殿里只有一辆软轿。”
未央目光悠悠,道:“原来是这样。”
小宫人怕未央迁怒于自己,又解释道:“来带走软轿的人是晋王的亲卫,他们说,咱们殿里只有皇孙尊贵,留一顶软轿给皇孙便够了,至于其他人,都是下人罢了,有甚资格坐软轿的。”
“那些人到底是晋王殿下的亲卫,奴婢们不敢阻拦——”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见未央身旁的秦青羡面沉如水,手指将精钢打造的剑柄攥得咯吱咯吱响。
小宫人心头一颤,不敢再说下去。
未央挥手让小宫人退下:“下去吧,这事不怪你。”
小宫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谢过未央,一路小跑离开秦青羡的身边。
“这哪里是征用软轿,这分明是针对你。”
秦青羡冷声道。
他就知道,晋王心眼比针小,怎会这般轻易放过让他与未央?
他性格暴虐,一点就炸,晋王不敢拿他开刀,便把主意打在未央身上,借着太子下葬的事情来磋磨未央。
如此手段,当真令人不齿。
未央道:“他是天子亲封的储君,如今又主持太子下葬事宜,有的是法子让我难受。更何况,他亲卫的话不无道理,教引姑姑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伺候皇孙的宫人罢了。”
秦青羡面上蒙着一层寒霜,道:“他还有完没完?!”
“别这么莽撞。”
未央连忙拽住秦青羡,眸光轻闪,笑着道:“我有更好的法子,你要不要听?”
细雨微凉,未央的声音却是温热的,她呼吸间的热气飘在秦青羡的脸颊,秦青羡不自然地侧了侧脸。
秦青羡只觉得被未央热气扫过的脸颊有些发烫,声音莫名变了调:“甚么法子?”
未央不曾留意到秦青羡的异样,只以为他仍在晋王的寻事而气闷,便道:“说起来,大夏的皇储们,得到天子敕封后,都是要祭天来证明自己名正言顺,是天命之人。”
“咱们的晋王,似乎不曾祭过天。”
秦青羡颔首,英气的脸微微泛着红。
未央抬头看着雾蒙蒙飘着小雨的天,揶揄一笑,继续说道:“我前几日与舅舅聊起晋王,舅舅让我给他想个法子,我便随口与舅舅说了一个法子。”
——那个法子是她死后在书里看到的剧情。
太子死后,天子更属意燕王做太子,便让燕王代替自己主持太子的下葬事宜。
朝臣世家们知晓天子的心思,无不将燕王当做未来储君对待,然而送葬路上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朝臣世家乃至天子都收了尊燕王为储君的心思——燕王在高台上主持太子葬礼时,玄雷自九天而来,直直劈向燕王。
这是大夏立朝百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时间朝野上下流言四起,说燕王非天命之人,才会引发天谴。
燕王虽在亲卫们的护卫下捡回了一条命,但此事给了他极大的打击,怀疑自己是否当真不配做九州之主,才会遭此大祸。
自此之后,燕王淡了夺嫡之心,带着燕王妃回到燕地,再不问华京事务。
燕王是藩王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藩王,他的退出让华京城的势力顷刻间发生了扭转,晋王在顾明轩的辅佐下,一举发动兵变,成功登上皇位。
而改变燕王与晋王命运的那场天谴,书中也曾披露,是顾明轩为了除去燕王故意设置的。
那根本不是天谴,而是顾明轩利用道家之术引来的。
回想书中剧情,未央眸光微转。
这引雷之术本不得台面,她虽与萧飞白提过,但觉得太过缺德,并未让萧飞白去实施,而今看来,与处处针对她的晋王相比,她实在是光明磊落——毕竟晋王曾用这个法子坑害过燕王,她如今这般行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未央的声音刚落,秦青羡便道:“你说的法子,萧飞白向我提过。”
秦青羡抬眼看了看雾蒙蒙的天,道:“萧飞白让我给他准备了许多东西,我本是不愿意的,他说是你出的主意,我这才让人将东西寻了来。”
“这个主意虽好,可的确损了些。”
秦青羡看了看又看未央,深觉自己对她了解不够透彻——初见时牙尖嘴利的俊俏少年郎,怎就成了心思刁钻的女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青羡:山路十八弯,未央的套路九连环_(:3」∠)_
第37章
秦青羡面上的纠结之色太明显,未央便道:“我又不是男人,不讲究你们男人的君子之风。我是女子,圣人口中所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女子。”
“我就是难养的女子。”
秦青羡忍俊不禁,又一次领教未央的牙尖嘴利。
未央的声音仍在继续:“再说了,跟晋王那个十足小人相比,我损吗?我一点都不损,跟他相较,我简直是正人君子!”
“好,好,你是正人君子。”
秦青羡笑道。
他的声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萧飞白的声音:“甚么正人君子?”
秦青羡面上的笑意敛了一分。
未央听到萧飞白的声音,回头去瞧,萧飞白摇着折扇而来。
下着蒙蒙细雨的天略有些凉,萧飞白摇着描金折扇的频率万年不变,像是感觉不到冷意一般。
世家子弟的风流倜傥,就是这么只爱风度,不要温度。
未央撇了撇嘴,道:“舅舅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与少将军。”
萧飞白眸中闪过一抹揶揄之色,走到未央身边,半边描金折扇遮着脸,与未央耳语道:“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三日后的午时,是晋王生天的好日子。”
萧飞白是未央认识的为数不多身上用香的男子。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云梅花脑的幽香便钻入未央的五脏六腑。
未央不大喜欢这种清冷幽香,萧飞白刚凑过来,她便嫌弃地把萧飞白往一边推了推,说道:“话说得轻巧,晋王登高台主持太子下葬是重中之重,只怕不会轻易让咱们钻了空子。”
“旁的不说,你有法子将驻守在高台上的禁卫军引走么?”
周围皆是秦青羡的亲卫,心腹中的心腹,萧飞白并不担心自己的话被人传了出去,眸光悠悠,扫了一眼秦青羡,道:“这便需要劳烦少将军了。”
未央顺着萧飞白的目光看向秦青羡。
“我?”
秦青羡挑眉,道:“只怕我尚未靠近高台,便会被晋王的亲卫拦下。”
未央笑了一下,道:“少将军切莫自谦,这件只有你能做。”
“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未央冲秦青羡招手,精致面容上的笑意似明霞。
秦青羡剑眉微动,靠了过去。
丝毫不见刚才与萧飞白说话时的冷硬。
雨淅沥沥地下,山路越发难行,然太子灵柩送入皇陵的时辰不容耽误,车队们只好冒雨冒黑前行,在太史令推衍的时间内,终于抵达了山上早已修建好的皇陵。
入夜之后,车队们驻扎休整,只剩禁卫们明着火把,往来巡视着。
未央与萧飞白换上秦青羡弄来的禁卫军的衣服。
她的身量在女子里属于颇为高挑的,但当与长身如玉的萧飞白站在一起时,她的高挑便只剩下纤瘦了。
为了让自己与萧飞白的身量对比不这么明显,未央在战靴里塞了好几层垫子,又拉了拉萧飞白,让萧飞白走路时略微弓着腿,这才勉强凑出一个差不多的身高来。
换好衣服,带好行囊,未央伪装成巡逻的禁卫军,向明日晋王要登上的高台进发。
临近高台,巡逻越发严密,未央微低着头,走在萧飞白身后,交换腰牌之后,来到高台。
算一算时间,秦青羡也该过来了。
不多会儿,未央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秦青羡温怒的声音:“滚开,明日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若是出了纰漏,你们谁担得起?”
未央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身着盔甲的顾明轩带着亲卫们与秦青羡僵持着,火把明明暗暗,顾明轩极力忍耐着秦青羡的暴脾气:“放少将军进去,若是出了纰漏,我等更是但当不起。”
——言外之意,是怕秦青羡在高台上动手脚害晋王。
秦青羡带着亲卫而来,顾明轩亦是早有防备,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消片刻,身后的近卫们便动起手来。
动静越来越大,直将周围巡视着的禁卫们引了过去。
未央拍了一下萧飞白的肩,道:“别看戏了,咱们赶紧去布置。”
引雷之术是她死后从书上看来的,过程颇为繁琐,她本欲让亲卫们去做这件事,但与亲卫讲了许多遍,亲卫们仍是一头雾水,这才与萧飞白乔装打扮前来。
萧飞白颇为不舍收回戏谑视线,与未央一起猫着腰,迅速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替换了顾明轩拜访在高台周围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秦青羡与顾明轩的争执到了尾声。
秦青羡与顾明轩的身份颇高,普通禁卫军根本不敢上前相劝,但又见两人越闹越凶,便请来了离高台不远的蜀王来说和。
燕王在蜀王营帐说话,听到秦青羡又在闯祸连跟着一同过来,见周围无人敢拦秦青羡,抬脚便向秦青羡踹去,骂道:“小兔崽子,不好好在你营帐里休息,跑到这里做甚么?”
秦青羡轻轻巧巧避开燕王踹向他的脚,说道:“这里的人都是晋王的人,鬼知道他会不会在高台动甚么手脚。”
燕王看了一眼顾明轩。
顾明轩抱拳道:“燕王殿下明鉴,方才末将阻拦少将军,是担心少将军无事生非。少将军既然怀疑末将用心,而今两位殿下一同过来,末将便请两位殿下一同做个见证,看末将可曾行小人之举。”
顾明轩一脸坦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燕王有一瞬的犹豫,骂秦青羡小题大做,秦青羡不服辩解,姑侄俩吵成一团。
蜀王笑眯眯将二人劝开,一脸好脾气说道:“阿羡既然不放心,咱们去看一眼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