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知道这个教堂的来历。他再清楚不过了——马林就是在这让他“见到”了加百列。他们刚刚处理完这里的最后一起“凶杀案”,他的老朋友最后一次严肃的叫住了他,并且用非常郑重的语气告诉了他莉莉丝无数次强调过的治疗方案,多么可笑,他必须再找一个,像被安排的动物,因为他是导师,他不能沉浸在这种疯狂的悲伤中,或者,他应该用这种悲伤去做一些更有用的东西,比如某些人要的“米诺陶”。
慕容昭是个再敏锐不过的人,即使那种强烈的绝望几乎冲垮他的理智,但是他仍然早就感觉到了军方那种急不可耐的贪婪,他们迫切的想要自己踏出这一步,而更让慕容昭绝望的是马林站在了军方那一边,他当时完全不知道这其实是马林和莉莉丝将计就计想要让他接受治疗的计策,他只知道他的老朋友急迫的让他挑选未来的“实验品”,于是他第一次见到了加百列。
当时的克里斯蒂安森还是个有些瘦弱的挪威少年,他是当时马林在德国的一间地下赌场遇到的,这个日耳曼少年游走在各色不怀好意的人当中,看起来被欺压的可怜不堪,当时那有一个不怎么专业的俱乐部,年少的加百列也是登记册上的一员,虽然那的大部分都不是自愿的。
然而马林知道这个少年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然而调查的结果还是超出了马林的预料,这是上帝送给他去拯救他老伙计的完美人选。加百列美丽、聪明、充满着周旋的头脑和手段,那个小小的俱乐部不应该是他的舞台。
更重要的是加百列虽然聪明,但他不是个特工,用特工去对付慕容昭是绝不可能的,但加百列不同,当时的他是个仍然保有着真正单纯的孩子,马林无数次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人选都差点信了这世界上有上帝。
但他还是担心慕容昭选择其他的,不过好在马林赌对了,慕容昭随手把加百列的那张照片弹出去,马林眯起眼睛。“是个美丽的小家伙,你不会失望的。”
这是慕容昭第一次见到加百列。一张不那么同清的照片,照片中的加百列金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几缕金发垂到眼角旁边,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颜色被照的有点失真,慕容昭不得不承认马林似乎真的找到了美神的孩子,这种扁平化的第一印象深深刻在了慕容昭脑海里直到现在。
而加百列并不知道这个教堂的意义。不过慕容昭知道他想做什么,激怒自己、打破规则、试探底线。不,或许不是试探,慕容昭想,加百列大概自以为抓到了他的底线。
他下车后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边缘,加百列或许过于自大了,他自以为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慕容昭会教他,底线之所以被称为底线,就一定有它不能被触犯的理由。
他从正门走进去,与加百列不同,教堂的正门更为宏大,他走过长长的廊道,强硬的硬底鞋跟声回荡在寂静的教堂中,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而他进到礼堂时,加百列背对着他,微微仰着头去看受难像。
金发男人转过身来,垂下眼帘说:“很抱歉让您这么晚出门,先生。”
“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也并不是听你解释的。”
“那么您可以做您想做的。请您这么做,做一切您想做的。”加百列看着他,那双眸子中跳动着不一样的火焰。
“这很危险。”慕容昭并不是劝慰的语气,他只是在通知加百列,加百列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手上放着一个普通的口塞。
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尔玻斯通用型号的口塞。在科尔玻斯,这种本应该最常出现在调教中的东西恰恰很少被使用,原因很简单,剥夺了说话的权利,那么他就没法明确的表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是违反安全协议的。
而加百列的意思也很明显。
“我会放弃一切表述意愿的方法,包括使用安全词的权利,先生,我很抱歉之前安全词的语气问题。”
金发男人看着慕容昭的眼睛。“一切都会等到您处理完问题后,如果您允许我开口的话如果我还能开口。我会向您解释的。”
而慕容昭只是面无表情的接过那个口塞,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整齐的放在布道台上。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加百列,你太自大了。这里不是科尔玻斯,所以你觉得我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使用一些不那么文明的手段对待你,但是你从来没想过打破这种规则的后果,规则之所以是规则就是因为它有存在的理由,一定要打破它的人都很愚蠢。”
加百列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他只是跪下,就如同他经常做的那样,然后同样用往常的恭顺的声音说:
“那么您想要——处决我吗?”
而慕容昭的眼神深沉起来,往漆黑处去,这让他想起那最后一场“处决”,他们来晚一步,那个拉丁裔的男孩被他的主人,或者说买主杀死在了他们面前,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买主用一根加热到发红的金属棒插进了男孩的直肠,这种同温直接让男孩的内脏逐渐被烤熟,从他的体内。
不过好在脾的破裂让他很快死去了,而那个买主看起来有些懊恼自己用力方向不对没有延长这种痛苦,慕容昭对他开了一枪,当然也只需要一枪,没有什么挣扎和搏斗,人的生命都是脆弱的。
而当时年轻的慕容昭感到了自己的手在颤抖,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是害怕和自责,为两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而感到恐惧,但后来他用了很久明白了一件事,目睹死亡的那一瞬间他让他颤抖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更不易发觉的——
兴奋。
而他用了七年控制住了这种深层的情绪,为它制造了牢不可破的牢笼,而加百列现在想要打破它。
底线之所以不可被触碰一定有它的理由,而牢笼之所以不可以被打破的理由,不外乎里面关的东西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