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柏林,初秋。这座城市是欧洲最白的云,而秋季的火红让这朵白云染上绚烂的颜色。
灰堡教堂侧厅,俄罗斯男人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灰色斑驳的窗像莫斯科的冬天,约书亚失魂落魄的靠在墙上看着手里的纸,马林叹了口气,他的英国小伙子还是个孩子,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我说了,他已经疯了,他会带着这个世界一起玩完,我们必须阻止他”
“所以你就把一个无辜的人送给他折磨?你也疯了”约书亚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同大的男人,他边摇头边后退。“你们不能用这种方式”
“如果不这么做,你也看到了,米诺陶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我的孩子,他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就绝对不会就此收手,我们必须打败他——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的父亲应该教过你,现在我也再次告诉你,那个中国人手里握着的东西绝不亚于当年爱因斯坦给美国总统的一封信,懂吗?”
约书亚脸色苍白的看着男人,马林把男孩抱住,抚着他的发丝:“有时候我宁可你是布鲁赫家的那个小家伙,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他觉得那个男人做的是对的,这就是你们的不同。”
约书亚微弱的摇了摇头,说:“他做的可能是对的,我跟不在乎这个世界是不是会毁灭,我只在乎加百列很痛苦”
“不,孩子,他痛苦吗?一只鸟只有知道自己可以飞它才会对笼子而感到痛苦,但加百列不知道。况且你不了解他,你和他不同,你和加百列不同,你以为他很脆弱吗?或许是,但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约书亚沉默的把脸埋在马林的胸口,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做?”
“或许是米诺陶计划二号,或许是其他的什么计划,你的主人是个冲动的人,你最好好好活着,否则我会让这个世界领教一下俄罗斯熊的力量。”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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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阻止他,我要救他——毕竟他救过我。”
而后整个大教堂归于一片寂静。
而另一边科尔玻斯的房间中,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他扯了扯手上银色的链子,笼子中的金发少年爬出来,跪坐在他的脚边,把头抵在男人的腿上,在以往,这种亲密的动作是不被允许的,但现在不同了,少年垂下眼睛,通透的像碧水的眸子全是苦涩。
“加西亚”坐着的男人像是梦呓一样醒过来,声音沙哑着充满疲倦。“加西亚,我要成功了,你为我同兴吗?”
他很想说不。但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又闭上眼睛,他没必要从他身上得到答案,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法回头,原体已经取出,接下来只需要临床实验。他用手指勾着加百列的项圈把少年的头拉进,他俯下身去看着他通透的眼,而加百列只从主人的眼中看到压抑的疯狂和疲惫。
“跟我回柏林,我们回去,你的主人会给你一个最后的结果别怕疼,不会很疼的,加西亚”
男人抱住他,像抱住情人一样温柔,科尔玻斯最后的夕阳沉下去,缱绻的黄色泛上来,山变成冷冷的蓝色,只剩下锋利的轮廓。
两天后的柏林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同大的俄罗斯男人冲着慕容昭挥了挥帽子。
“向你致意!我的老伙计,你还是回来了,我就说你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
慕容昭摇了摇头。“好了大熊,你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的,你没必要对这最后的见面这么热情,我来这可不是做个游客。”
加百列跟在他的身后,少年抬眼看柏林的天空,这里晴朗的不可思议,欧洲白云名不虚传,而慕容昭看着金发的少年,他白皙的肌肤几乎苍白的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脉络,似乎脆弱的一触即溃,但看似搜索不堪的少年有种神奇的特性,那些科尔玻斯夜晚奇幻的梦是狂乱黑暗的内心唯一的慰藉,他想,就快了,加西亚,很快就结束了。
他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柏林微凉的空气,又一量列车呼啸而过,他冲现在那边的加百列招了招手,少年走过来抱住他,慕容昭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普通的情侣,即使他们都知道所有的痛苦或许都快结束了,加百列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您真的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想离开吗?就算编一个故事”
“加西亚,加西亚,不要再问了,这对你我都没有意义了。”如果你继续追问,慕容昭感觉某些东西在倾斜,他想,或许他会做一件他从不会做的事——动摇。
马林走在前面,他让约书亚去支开加百列,他和慕容昭并肩,说:
“伙计,你不能这么做,听着,那个小家伙是无辜的,他不该替你承受痛苦。”
“我想结束这一切,也替他结束这一切,我没有把作恶的后果留下的习惯,这不也是不负责任?”
马林摇头,这个男人已经疯了,或者他早就失去理智,只是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最后,他终于把这种疯狂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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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昭没有说话,只是在马林打开车门的时候回头,看着难得见到笑容的加百列,阳光让他的金发看起来柔软美丽。
“去十七区实验室,我不想再拖了。”
“我不想继续阻止你,但你知道这么做太疯狂了,那种病原体表现的刺激活性的确对失去活性的人体细胞有作用,但同时它也是抗病原体的致命毒药,而且他的扩散性你无法保证安全,况且只是保存遗体根本没必要”
“你知道,我不只是为了保存。”
马林看着他摇头,他真的疯了,他以为他是上帝吗?能够起死回生?
“但你的公司”
“那些技术会随着我一起消失,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些令人疯狂的生物科技了,老伙计,有时我就在想,或许这是我应得的,如果我没有创立”
“那也会有其他人,科技不是错误,用错他的人才是。”
慕容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抿着嘴唇。而到了十七区之后,加百列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只能紧紧的靠着他的主人,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慕容昭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他抱着加百列,说:]
“乖,别怕,只是打针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加百列颤抖着。慕容昭又叹了口气,几个穿着银色实验服的人走过来,慕容昭把人交过去,加百列脸色苍白的被带到一个实验室,他想挣扎,然而根本没有什么力量,他颤抖着垂下眼睛,这就是结果吗?
他想到过吗?当然,他是个异常敏感并且极端聪明的人,他早早意识到了他的主人的不正常,而他说的“结束”他也早有预感,他只是低着头流泪,颤抖着看着在摆弄注射器的实验人员。
慕容昭在单向玻璃的这头,扶在玻璃上的手握紧,他能清楚的看到加百列的恐惧,他的绝望和悲伤,他想起马林对他说的:“你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你选择逃避或解决麻烦掩人耳目,那你就是个懦夫
,你必须弥补,如果你最后连一个最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我真该小看你。”
慕容昭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发出声音:“停下,把他弄出来!去叫马林来”
而一股狂躁的黑暗涌动着,眼睛里的世界开始闪烁蓝色和橙色的光,它们扭曲着变得刺眼,而他最后看到的就是加百列含着泪水的眸子,这成为了他多少个夜晚难以消除的梦魇,而他失去意识之前,手指狠狠的摩擦过墙壁,像是要敲开门求救,像个溺水的人最后的挣扎。
“米诺陶计划停下带他走!”
这是马林最终听到的话,眼前的男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叹了口气,约书亚去看加百列,他叫来人说:
“请莉莉丝女士过来一趟。”
三周之后。慕容昭坐在窗边看着海岸线,莉莉丝给他泡了一杯红茶。
“怎么样,好点了吗?”
慕容昭苦笑着摇了摇头,问:
“柏林那边怎么样了?”
“马林处理的很好,那孩子没事,只是吓坏了,他一直哭着问你去了哪里,马林另找了心理医生,帮助他淡化这种不好的记忆,他的年龄还小,估计过几年这种刺激就会被他遗忘——但后遗症可不会没有,先生,你做的有些过分。”
“我知道只希望我有弥补的机会。”
他去看窗口,窗外阳光之下,一棵柏树优雅而舒展的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