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坐在槐树下饮酒,雪白槐花花瓣落了他满身。
过了会,一个身影出现在廊下,那身影渐走渐近。
在裴沅祯跟前停住。
“二哥,你邀我?来有何事??”
裴沅祯头也?未抬,示意道:“坐,喝一杯。”
裴沅瑾坐下来,笑?道:“这还是二哥第一次邀我?喝酒,以前都是我?邀二哥。”
裴沅祯递了杯酒过去,淡淡问:“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沅瑾动?作顿了顿,说:“是大伯出殡之日。”
“还有呢?”
“还有......”裴沅瑾缓缓说:“是阿箐死的日子?。”
裴沅祯猛喝一口?酒。
“这里是小时候我?跟阿箐住的地方,你也?常来这玩耍。”他指着槐树下的秋千:“这个还是你亲手帮阿箐做的,她很喜欢。”
“还有那,”他又?指着个小木屋:“那是你们?一起给阮乌搭建的。”
“这些......你还记得吗?”
裴沅瑾点头:“记得。”
“记得,你还敢单独来此?赴宴?”裴沅祯掀眼,眸子?阴沉。
裴沅瑾迎上他的视线,不语。
“怎么不说话?”
“二哥想要我?说什?么?”
裴沅祯笑?了笑?:“我?知道今日闯水东巷的人是你。”
“我?们?从小一起习武,师出同门,我?们?的武功路数一样。”
“二哥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裴沅祯又?饮了杯酒,平静道:“从我?去岱梁的路上。”
裴沅瑾神色变了变。
裴沅祯继续道:“彼时,我?安插在青楼的暗庄告诉我?,传递去京城的消息网有疏漏,我?便开始怀疑。”
青楼是裴沅瑾开的,裴沅祯借此?便利天南地北安插了自己的探子?,为的是监视当地官员。
而?消息网并没瞒着裴沅瑾,若有疏漏,他必脱不了嫌疑。
“还有你突然出现在荆城,彼时我?已查到了裴胜一些重要证据。”
“当然,最令我?怀疑的便是我?们?在裴胜别?庄,探听谢芩跟裴胜说话之时,谢芩提起背后之人却戛然而?止。彼时你说是自己不小心......”裴沅祯勾唇笑?了笑?:“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做事?不小心之人。”
裴沅瑾继续迎着他视线,也?笑?了笑?:“所以,回京后你故意让我?去查谢芩的身份,其实只是想试探我??”
裴沅祯漫不经心倒酒,默认。
谢芩的身份他已掌握线索,即便裴沅瑾不去查,他也?能查出来。彼时交给他,确实有试探之意。
但后来,裴沅瑾还是查了。当时,他曾信过他。
裴沅瑾缓缓笑?起来,笑?得疏离而?陌生:“你居然都猜到了,为何不杀我??”
裴沅祯道:“我?原本?想断你羽翼,留你一命。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倏地起身,抽出长?剑抵在裴沅瑾额前。
“你千不该万不该杀阿箐!”
“阿箐是你看着长?大的,与你无冤无仇,她真心拿你当兄长?看待,你为何杀她?”
他扬声质问:“到底为何?”
裴沅瑾脸上的笑?滞了会,又?缓缓扬开。
笑?声越来越大,张狂且放肆。
“你问我?为何?”他也?站起身,神色疯癫:“因为老天不公?!”
“同样是野种,为何偏偏你站在光明之处?为何你独得裴缙看重?就因为你是他儿子??”
“可裴家选继承人向来不看重嫡庶,能者居之!”
“我?从四岁知世时,父亲就告诉我?母亲另有其人,他会为我?挣下偌大家业,会让我?成为裴家最尊贵的孩子?。我?从小便信以为真,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有我?才配继承裴家!”
“论才学、论本?事?、论谋略,我?哪一样输你?即便论出身,我?们?也?彼此?彼此?!”
“我?为避你锋芒拒绝入仕,在裴家,我?就像你的影子?。除了裴家老三和无瑕公?子?之名?,我?在世人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甚至为你天南地北地搜集消息,培养暗庄,这些可都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以为你自己能坐稳内阁之位?但其实,这一切都该是我?的!”
裴沅祯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口?口?声声说为我?。难道杀阿箐也?是为我??”
裴沅瑾一顿。
“三弟!你只是为你自己!”裴沅祯说:“开青楼,设暗庄,只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掌握朝堂百官的把柄,为你所用。”
“你暗中勾结他人,屡次坏我?政令,还陷我?于不义,百姓唾骂我?,世人憎恨我?。这便是你口?中的为我??”
“你原本?胜券在握,但我?在战场上立功,裴缙有意送我?入内阁,你开始慌了。”
裴沅祯继续道:“你暗中投靠先帝,怂恿发?动?南门之乱,欲图将我?杀死在南城门下。何氏引阿箐去南城,也?无非是想让我?心神大乱好斩杀于我?,而?你却趁机射杀阿箐。”
“旁的事?我?能忍,但阿箐的仇我?必报!”
说完,裴沅祯长?剑刺过去。
第108章
裴沅瑾后退一步, 立时拔剑相迎。
剑锋相对,寒气瑟瑟。
两人?默契地避开庭院里的东西,随后飞上屋顶, 各自静默一端。
“原来你一直在掩藏武功。”裴沅祯冷笑。
适才在下头打?斗时, 数十招间,裴沅瑾招招凌厉,全然不在他之下。
想到这些年他竟是扮猪吃老虎,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裴沅祯怒意更胜, 腾空而起, 挥剑过去。
这一剑气势如虹,裴沅瑾躲闪不及,匆匆后仰,只觉得头上一重, 玉冠落地,三千长发飘散。
他一身红衣狂狷邪魅,墨发随风乱舞,红唇如血, 妖冶雌雄莫辩。
“彼此?彼此?!二哥不也同样掩藏了么?!”
说着,裴沅瑾持剑迎上去。
两人?从地上打?到屋顶,再从屋顶打?到街上, 最后你追我逃, 又落入院中。
几番较量下来, 裴沅祯步步紧逼, 裴沅瑾节节败退。
眼见裴沅祯飞转而至, 剑锋就要刺破他胸膛,他横剑竭力一挡。
整个人?被?其内力逼退数步, 喷出口血。
裴沅祯停下来,持剑对着他:“你终究输了。”
“是吗?”裴沅瑾低笑:“胜负尚且未分?。”
裴沅祯蹙眉。
就听他继续道:“二哥难道就不想一想,我今晚为何?敢独自赴宴?”
他从怀中掏出支紫玉簪子来。
“二哥可认得?”
裴沅祯瞳孔一震:“你居然敢动她!”
他剑锋一挽,寒气划过裴沅瑾的额边,留下道血痕。
裴沅瑾额间一滴汗落,死死盯着他:“二哥今日?若杀了我,她必定随我陪葬!”
空气死寂片刻,额边的剑缓缓收回去。
裴沅瑾狂笑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我英明?神武的二哥,竟也会有软肋,而且还是个女人?......哈哈哈......”
裴沅祯脸色铁青。
裴沅瑾笑完,缓缓站直,蓦地挥剑刺入裴沅祯胸口。
裴沅祯并未反抗,黑眸冷厉,一句一字道:“把她放了!”
话落,他唇角溢出鲜血。
“放她可以,但那些人?......”裴沅瑾指着四周:“叫他们退开。”
裴沅祯抬手,做了个手势。
隐在暗处的侍卫们纷纷离去。
裴沅瑾这才抽出剑,足尖一点,飞身逃离。
“大人?。”郝靳立即上前来:“可要属下去追?”
裴沅祯闭了闭眼,脸色阴沉:“护在平福巷的是哪些人??”
郝靳立即跪下:“大人?,是属下派去的人?,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裴沅祯现在没?空责罚他,他捂着胸口大步出门?。
但才出门?,就有个侍卫立即赶来。
“大人?,沈姑娘并未被?劫走,大人?被?骗了!”
裴沅祯一顿,神色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