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熙居然会来参加周家的订婚宴?许家和周家不是闹掰了么?叶皖错愕了大概几秒的时间,在连云熙走进之前就已经把怔然的表情收起来,挂起‘好孩子’的微笑了。
叶皖:“阿姨,好巧呀。”
连云熙心说不巧,找你找了快十分钟了。然面色不显,还是温柔笑笑:“小叶,你怎么来啦?”
“呃,dice邀请的。”
“哦哦,你是她律师吧。”连云熙佯装不知,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赞赏性的上下扫了一圈穿着最朴素黑色西装的叶皖,夸奖道:“你穿这身真帅!”
“谢、谢谢阿姨。”
“咦,你还站这儿干嘛?”连云熙说完,充满嫌弃的看了一眼跟叶皖穿着同款西装的范敬,催促道:“走走走,我跟小叶说几句话。”
范敬枯了,心想阿姨您真是双标,您怎么还能有两幅面孔呢?!自认为受到双标对待心灰意冷的范敬哭唧唧的走了。
等范敬一走,连云熙就现场表演了何为川剧变脸,她笑眯眯的拉起叶皖的手嘘寒问暖:“小叶,你是下班了就过来的吗?”
叶皖点了点头,眼神下意识的在偌大的宴会厅内扫了一圈——如果连云熙都来了,那......许程溪呢?只是宴会厅太大,人太小,一眼望去都似蝼蚁一般密密麻麻,都穿着大同小异辨不清模样的华装,找不到。
连云熙留意了一下叶皖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柔的问:“你再找程溪么?”
叶皖想也不想的下意识否认:“没有。”
“他没来啦,在医院值班。”连云熙不在意的笑笑,抿了口香槟,状似不经意的说:“不过就算他没事,也不会来的,小孩子喜欢闹别扭。”
也就是当家长的,才会把自己三十多岁的儿子亲昵的称呼为小孩子了。叶皖忍不住笑了笑,又听她说:“程溪和行远合不来,但我们当家长的不能这么不懂事,人还是得过来的。”
连云熙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说的特别含辛茹苦——完全忘了自己前几年也跟许程溪齐刷刷的瞧不上眼周家了。
叶皖微微一怔,难不成许程溪和周行远两个人不合,已经闹的两家家长都知道了么?一想到‘家长’这个关键字,叶皖就想到周行远的母亲,立刻就有些如坐针毡。生怕被周行远和他母亲撞到自己和连云熙在一起的画面,叶皖为了避免尴尬的修罗场,连忙告辞:“阿姨,我先走了。”
“好啊。”连云熙点了点头,顺势把酒杯放下拢了拢披肩:“小叶,方便送我一下吗?”
叶皖一怔:“您也要走?”
“是啊。”连云熙拢了拢颊边掉落的碎发,笑道:“去看看程溪,他值夜班,估计又要熬一宿了”
叶皖闻言,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其实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有点不明白许程溪这个本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什么会从事医生这个辛苦的工作。他本应该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名流宴堂,觥筹交错,夜色酒香中光鲜亮丽才对。
此刻连云熙正好在这里,叶皖忍不住问:“阿姨,他为什么...会学医?”
“他喜欢静。”连云熙似乎并不意外叶皖会问这个问题,她看着满宴会厅的各形各色,在提到许程溪的时候眼中蕴含着一丝淡淡的温柔:“应付不来商场上的交际应酬的。”
“他说过,比起来有事无事就在酒桌上,宴会厅里,他宁可站在手术台上。”
人的一辈子,是得有些追求的,哪怕万贯家财也不抵心灵上的满足感。更何况到了许程溪这个阶层的人,钱,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
叶皖沉默片刻,看着连云熙有些佩服的说:“阿姨,你真通情达理。”
一般有钱人家的家长,都会强迫性的让孩子从商继承家业什么的,只是许家的父母倒也开明,居然允许自家娇生惯养的孩子去学医学这个很辛苦的专业......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哎,我们只是希望他干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连云熙长长的眼睫下水光潋滟的双眼似乎是闪过一丝落寞,嘴角翘起的痕迹带了一丝苦涩:“在商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污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难得在连云熙脸上看到这种状似沉郁的情绪,叶皖下意识的觉得有内情,抿唇不语,静静地听着她说。
“早年的时候,我们家做事不知道收敛,在地产业这边垄断了太多资源,自然就惹得许多同类竞争者感到不满。”他们现在所处的区域正好没什么人,连云熙不大的声音低缓温柔,字字入耳:“我和我丈夫也忙,小的时候对于西池和程溪他们兄弟俩真的很疏忽,程溪还在上幼稚园的时候......被绑架过。”
叶皖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骤然抬起头看着连云熙。这件事可能是她心中至今难以启齿的痛点,时至今日提起来还是会难受,尾音浅浅的颤了一下。
“我们近乎出动了所有资源,人力去找,但还是快找了三天才从一个仓库中找到他。”连云熙忍不住叹了口气:“程溪那么小,先是被那群人塞在车后备箱里一天,然后又转移到城郊逼仄的小仓库,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人事不醒了。”
关于被绑架和找到的过程,连云熙说的简短,却刻骨铭心,连带着叶皖也听的心惊肉跳,喉咙发紧的问:“然、然后呢。”
他几乎能脑补出小小的许程溪被绑在冰冷的仓库里,浑身狼狈瑟瑟发抖的场面了,叶皖的心不由得被重重的揪了一下。
“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就是......”连云熙顿了一下,轻声说:“自那以后,程溪他就不太敢一个人呆在安静狭窄的环境中了。”
连云熙说得委婉,但叶皖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幽闭恐惧症。想来也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被关在那么逼仄的环境中三天,无声无息孤零零的,怎么可能不留下心里阴影呢?可是......
“阿姨。”叶皖有些迟疑的问:“我看他坐电梯之类的......没什么问题啊。”
而且之前的时候,许程溪还带着他一起藏在狭隘到一丝光亮都没有的衣柜里......这个那个。他那个时候气定神闲,还能从容的调侃自己呢,他怎么会有幽闭恐惧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