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江垂着眉眼,单手触到苏水湄的脚踝处,轻轻揉捏。
苏水湄感受着苏水江不轻不重的力道,感叹一声,“还是你的力道好。”
听到这句话,苏水江眉头一拧,他低着头,苏水湄不能看到他脸上表情,只觉自家弟弟的语气似乎有点阴沉,“姐姐还让旁人揉过脚?”
“这,这个……”苏水湄有些难以启齿。
“也不是我让他揉的,是他自己非要给我揉……”苏水湄想起昨夜之事。
胡离隔着帕子给她按了按,说没有伤到骨头,只用药膏搓揉几日便好。苏水湄拿了药膏,正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却不想陆不言突然进来。
“不必回屋,暂住这里。”语气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然后又看到苏水湄手里的药膏,便自顾自拿了过去,然后撩袍坐于床侧,捏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脚放到膝盖上,替她揉捏上药。
“我很用力的拒绝了!”面对苏水江面无表情的脸,苏水湄就差举手发誓了,“可你知道,他一个男人,力气有多大,而且他那张脸也很吓人,我平日里就不敢跟他多说话……”
“姐姐别忘了,你是有婚约的。”苏水江一句话,成功让苏水湄被口水呛到了。
“咳咳,那都是在娘肚子里的事了,而且你怎么不说那婚约还是给你订下的呢?”
“若我是女子,那婚约就是给我订下的。”
苏水湄嗫嚅了一下唇,“那都是玩笑话,连个信物都没有,做不得真的。而且这么多年了,爹娘也不在了,那个人也一定不在了。”
“若是出现了呢?”
“怎么可能!”苏水湄用力摇头,“不可能的,那可是……”话说了一半,苏水湄就噤声了,不想提及那些事。
“而且我都没见过他,就算碰见了也一定不认识。”
苏水江揉着苏水湄的脚一顿,他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愿姐姐嫁。”
“怎么,我不嫁,你养我一辈子啊?”苏水湄调侃。
苏水江抬头,直视着苏水湄,郑重点头道:“嗯。”
苏水湄笑一声,霍然前倾,与苏水江面对面道:“那你把你的目的告诉我,嗯?”
苏水江伸手,推开苏水湄的脸。
苏水湄哼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颤颤巍巍道:“你这手,刚才是不是摸了我的脚?”
苏水江:“……我有事先走了。”
苏水湄使劲去扒拉苏水江,企图把自己的脚往他脸上抹。
却不想这平时干事情都磨磨唧唧跟个乌龟似得少年这会儿爬窗户贼溜,只一会就没了影。
苏水湄气得扔枕头。
那枕头刚刚砸上窗户,那扇半开的窗户突然就人全部推开。
苏水江站在后头,问她,“姐,陆不言身边的女人是你?”
“唔……”苏水湄含糊应一声,“他说要我男扮女装,勾住平遥长公主。”
“哦。”苏水江听完,立刻了然,然后“啪嗒”一声关上了窗户,苏水湄最终还是没有报仇去,气得跳下床去洗脸,
.
苏水江在回去的路上想了一下。
陆不言这样做到底是为了留住平遥长公主,还是私心作祟觊觎姐姐。他可是清楚记得那日里他对他做了什么事。
不,应该说,陆不言对“苏水江”做了什么事。
苏水江虽是男子,但所谓旁观者清,他能清楚看出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对他姐姐的情意。
只是这股情意尚未戳破中间的那层薄纱,再加上苏水湄的男子身份,更让从未尝试过情爱之事的陆不言无法理解自己的感觉。从而往歪路上一往直前,勇者无敌。
不过这样不是正好吗。
谁也不能抢走他的姐姐。
苏水江推开窗户,刚刚跨进去一只脚,就被平遥长公主抓住了大腿,“哎,怎么样了?查出来是哪家娘子了吗?”
女人的手绵软有力,苏水江的脸咻然涨红,他使劲往后一退,却不想平遥长公主拽得紧,“撕拉”一声,苏水江身上的裤子就那么被扯开了一条长长长的口子。
苏水江:……
平遥长公主:……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平遥长公主毫不慌张,“不就是一条裤子嘛,等回宫了,我送你一箱。”顿了顿,平遥长公主又道:“你大腿挺白啊。”
苏水江:……
苏水江用袍子遮盖住自己的大腿,然后转身,从房间门口进去了。
平遥长公主从来都不知道理亏是什么,她立刻又缠上去,“哎,你到底查出来没有啊?你快点说话啊,你哑巴呀,你急死我了。”
在平遥长公主急死前,苏水江终于开口了,“没有。”
“没有查出来?陆哥哥把那个女人藏得那么好?”平遥长公主用力跺脚,气愤难当,“不行,这样不行。”
长公主在屋内努力踱步,踱了一会儿后突然从床底下掏出一个东西,塞给苏水江,然后阴狠着那双凤眸道:“把这个东西倒进茶水里给她喝。”
苏水江攥着手里的白瓷瓶,低垂下头,阴影层落,遮盖住了他的视线,“毒药?”
“对,”平遥长公主嗤笑一声,道:“像那种女人,毒死了正好。”
苏水江拿着小瓷瓶,站在那里没有动,良久后转身出了门。
平遥长公主见苏水江如此听话,立刻开心了。这一开心人也就乏累了,合衣上榻休息。
屋内沉静下来,只余平遥长公主一人安睡于榻上。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本来应该去把那个女人毒死的苏水江竟然出现在门口。
他轻手轻脚进来,先是站在实木圆桌边盯着那躺在榻上的平遥长公主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取出那瓷白小瓶,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入茶壶之中。
白色粉末飘散于茶壶之内,片刻消失无踪,只余浅淡茶香。
清澈茶水面上倒映出苏水江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瞳仁漆黑,唇角平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谁,也不能伤害姐姐。
“啪嗒”一声,茶壶的盖子被轻巧放上。
苏水江转头朝榻上看一眼。
平遥长公主平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褥,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她一个翻身,踢开了被子。
苏水江准备转身离开的动作顿了顿,他上前,从地上将被褥捡起,然后扔在了平遥长公主身上。
.
苏水湄的脚其实已经大好,可陆不言却不让她下地。
“大人,你要去哪?”苏水湄坐在床上,伸着脖子跟陆不言说话。
陆不言披上外衫,挂好腰间绣春刀,“有事。”
“是去找平遥长公主吗?”苏水湄小心翼翼道。
陆不言动作一顿,他垂眸,便见小郎君穿着中衣坐于床榻之上。青丝披散,身上一套素白中衣,因着年纪小,所以更衬出一股白嫩的雌雄莫辩的美。
再加上方才之语,让陆不言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就是那外出办事的郎君,而苏水江就是坐于床榻之上,等待自己归来的娘子。
“咳……”被自己的幻想吓到的陆不言猛咳一声,面色涨红,双眸震颤。
“大人,你没事吧?是不是呛到风了?”苏水湄一脸担忧。
“咳咳咳……”陆不言捂着嘴,使劲咳嗽。咳完了,他也不敢转头,只无意识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笔挺的外衫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平遥?”
“我闻出来的啊。”苏水湄笑眯眯道:“平遥长公主身上用了熏香,大人你每次回来身上也会带那个香。”
“是嘛。”陆不言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这事说起来并非什么大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郎君的嘴里说出来,让陆不言有一种“自己偷腥被抓”的心虚感。
陆不言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他道:“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男人抬脚跨出门去,然后站在房廊下使劲扯着衣服嗅。
有味道吗?没有吧?他怎么没有闻到。
胡离端着药过来,看到陆不言的动作,轻手轻脚凑上去,然后猛地在男人脖子边吸了一口气。
陆不言下意识抽刀。
胡离立刻往旁边躲,“老大,老大,是我。”
陆不言的绣春刀都抵在胡离的脖子上了,又快速收回。男人冷着一张脸,使劲擦着脖子,一脸恶心相,“你干什么?”
胡离惊奇道:“老大,难道不是我应该问你在干什么吗?你这一个人站在那里嗅自己,真的很像是一个……变态啊。”胡离一脸不赞同地摇头。
陆不言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绣春刀。
胡离赶紧投降,“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那什么,我先去给小江儿送药了。”说完,胡离立刻往屋内去,生恐自家老大一下没绷住,用那柄绣春刀给他解决了。
陆不言站在房廊下,将绣春刀插入剑鞘之中。
良久后,男人默默吐出一句,“真的很像变态吗?”
.
胡离端药进去时,苏水湄正坐在床上发呆。
小娘子一身男女不辨的素白中衣,青丝披散,小脸晕红,抬眸朝胡离看来时,星眸灿烂,粉腮甜蜜。
胡离神色一怔,心尖狂跳。
不对不对,这是个男人,这是个男人。
胡离猛烈摇头,觉得这冬日还没过,怎么春日就到了呢?
“吃药了。”胡离把药碗递给苏水湄。
苏水湄伸手接过,软绵绵的道谢,“谢谢。”
胡离站在床边,盯着小郎君捧碗吃药。
药是清血化瘀的,药汁灰黑,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屋内,小郎君垂着黑长眼睫,轻轻抿唇,喝药时面颊鼓起,仰头用力。
药很苦,小郎君确实每次都不想吃,但还是会吃。“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灌完了再吃一颗蜜饯枣子,像女娃娃一样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