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
“臣妾不勉强,自然不勉强。今次回想过往种种,当日选秀并无不甘,如今位列贵妃家族昌盛亦是庆幸。”枕春嘴角的笑容宛如含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只让慕北易寻寻汲汲。她道,“陛下才学艳惊四座,治国勤勉且心思缜密,于国祚于江山而言都是一位明君。倘若臣妾不为宫妃,每逢瑞雪亦要向上天祝祷,祝祷您统治千秋万代,代代传颂您的美名。”她轻声叹息,“慕郎,如你所说。你冠绝古今,我绝世独立,我们即便绝配。百年之后,我亦葬入妃陵,做你内宫妃史上的副册,这又如何算得绝配?不过是千百配中的一配。”
慕北易攥紧枕春的手腕,复杂的情绪不断推涌。她愈是如此,他愈是贪惹,只声音低沉:“朕的后宫并非只是庭院,满宫嫔御是州府的粮仓与卫国的兵马,是苍生黎明与千秋万代,帝王家从来不是情爱那么简单。十一娘,你冰雪聪明,该知如此。”
“故而臣妾一开始便知道的,自知如此。”她手腕被攥得青红,笑中带泪,“这七载时光并不虚度,可臣妾一开始就作了此想,想着既命中如此,也要来则安之。”
慕北易便恼了:“是你低估了朕,朕是皇帝。”
“陛下是皇帝,故而不能随心所欲?”
慕北易却道:“朕是皇帝,偏要为所欲为。你若想要,便是立你腹中子为储君又有何难,便是立你……”
“嘘。”枕春软软的指尖点主慕北易冰冷的唇,心中酸涩难抵,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来:“今夕何夕。”
慕北易的心,终于彻悟了安枕春的情。他头次想通这样的事情,竟觉天下还有如此女子,让他愤怒与彻骨的震撼。他为天子之尊,若无法将整颗真心全然以待,她便高傲地不肯报以痴迷的回响。
可安枕春呐,她明肌艳骨,视教化于无物,如此野却美的,是一剂内宫岁月的五石散,是帝王生活的罂粟。他尝了七年,今此陡然抽身而看,满身欲求又爱又恨,才知早已抽不出来了。
慕北易垂眸一声叹息,徒手撕开枕春披着的冰蚕金缕羽衣,满殿蓬飞的白羽如雪。
如果贪不完她的心,便入她的身。
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千百次。
千百次不行,便此余生尽销骨噬魂于此,又有何妨!
枕春护着小腹心惊胆战,心想早知如此,方才便假说——哎呀陛下举世无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臣妾最爱你了你啵啵啵!
便是慌慌忙忙按着慕北易的肩膀一拦,枕春哀声祈道:“陛下息怒,纵是臣妾的万般不是,想想也是……四个月了!”
慕北易临门一驻,腹如有火团在心炼烧,掐着枕春的脖子进退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只得将枕春衣裳合上,嘶哑着声懊恼道:“你这磨人的……”
“小妖精?”
慕北易一愣。
枕春噗嗤一声,花枝乱颤般地傻笑起来。
慕北易眼中恼怒渐淡,只埋首在枕春的颈窝里。稍觉心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将军
人倘若一旦养成习性,便很难转还的。
慕北易常来看枕春,近乎于只来看枕春。不过大部分是因为,雁北的战事太忙太忙了,忙到他无暇去想许多问题的答案。可普天之下,哪里有比太平更重要的事情。
但该有的过场亦会走,譬如去看看卧病在床的皇后。柳安然吃了济安坊从南疆特意调来的名贵中药,病情稍好一些,下地走了两日又开始呕血。如此反复,甚至逐渐加重,太医们切了脉亦是抓耳挠腮。只能千里百里嘱咐着南疆的药材不能断,那样日日吃着,日日榻上卧着。
瞧着是很难好起来了。
帝城夏日的荷花开了,蜻蜓吻过之后便要谢。趁着绛河殿独一无二的风华,花房专门培育了紫色的并蒂菊花献给枕春看新鲜,称谓“绛河双仙”。枕春看过赏了便忘了,她不喜欢菊花,瞧着冷冷的,闻着苦苦的。
不知是年龄愈长还是神思愈繁琐的缘故,她开始喜欢看花团锦簇融融如春的东西。但更爱的还是吃睡与逗奉先。奉先如今是条威猛的大獒子了,别宫来人都不敢进来,只能远远在门外小声通传。
奉先活泼的性子不会因为狗龄的增加而稳重起来,追蝴蝶闹猫儿的事情是日复一日都有的。不过唯独枕春弹琴的时候,它会稍且安静。
弹的,是虚无先生斫的那把斩春风。果然是把好琴,越放越香,越久越沉,甚至偶尔抱起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琴声中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枕春没见过这样的奇事,猜测着用途问苏白:“乐部斫琴可有甚么规矩,琴身之中奏乐不响,举动有响。可是甚么机括用来保持平衡,使人抱琴之时贵在中正?”
苏白也是不知道的,回道:“大抵是装了甚么机关,使人奏琴之事必得端正,否则细响不断。如此想来,乐部表演,千人一个姿态,定也是这个道理了。”
两人似懂非懂,捣鼓半天也不明白。骤然寒风一来,吹起满殿琴谱如羽纷飞,穿过帷幔,迎来小雪如絮。
枕春身上一冷,惊叹道:“下雪了?冬来了,雁门封冻了。”
苏白弯腰将地上的琴谱捡起来,连忙取了裘袍给枕春披上:“娘娘快要生产,切莫凉寒。”
枕春一声叹息,拿起案上琴谱,点点头:“知道了。”
苏白怕她孕中多思,笑着岔开话题:“娘娘近日写曲子,写的这首暮雪白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闲来无事,偶尔吟唱罢了。”枕春轻轻一笑,手抚小腹,“我哪儿盼着甚么暮雪白头,只想着甚么时候去相看几个得力的侍卫,最好是御前侍卫。到时候体体面面的,风风光光的,将咱们的玉兰给指出去,那才是好呢。”
殿前头收帷幔的玉兰远远听见了声音,嗔道:“娘娘!奴婢不嫁不嫁不嫁,奴婢一辈子跟着您烦着您!您别嫌奴婢缠人便是了!”
枕春敛裙出去,偏偏拿她来取笑:“我必如桃花一般待你,视如我姊妹亲如。你如今年纪不小了,还不嫁你出去,人家要说你是个缠人的恶婢呢!”
玉兰又羞又恼,伸手摸了摸脸上坑坑洼洼的疤痕,祈道:“娘娘别笑奴婢了!奴婢自然是个恶婢了,这辈子只陪着娘娘哪儿也不去了。旁人看不上我的,娘娘不留我,我便撞死在绛河殿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