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了，”晏钧柔和地打断，续道，“你好好和你父亲聊聊，别担心我，我会按时吃药的。”

    “你真的很好…”温予迟轻轻地呼一气，站起身从椅背上拿来薄外套披上，“等我，我尽快回来，回来就去吃午饭！”

    “嗯，快去吧。”晏钧温和地朝温予迟笑了笑，又挥了手，示意他赶紧发。

    五分钟后，温予迟最终还是匆匆了门。

    大门被带上的那一刹那，晏钧猛地坐起来一阵咳嗽，咳到眼眶里都湿润了才勉强缓和了些。

    ——忍了好半天，终于一子发泄来了。

    晏钧抚了胸，一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快速去几大凉水。

    胸腔的凉意让他顿时清醒了不。他重新躺回床上，阖上双眼。由于刚才剧烈的咳嗽，此刻耳畔的耳鸣也越来越明显。

    他用手腕内侧狠狠地按压了几双耳，那隐约却扰人的声音还是没有完全退散，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天的天空没有什云，阳光便显得格外刺眼。偶尔有几丝微风，但对于空气中的燥热而言，也是无济于事。

    温予迟开车开得匆忙，心不在焉地绕了半天才找到温帆朝说的咖啡店。他绕到咖啡店后面的停车场，随便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没有耽搁立马就拿上手机了车。

    才刚走几步，温予迟就觉得后面有关车门的声音，从声音大小判断，应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温予迟。”还没等温予迟回头去看，深沉低哑的声音便从右后方传来。

    熟悉的嗓音和语气把温予迟震得后背顿时一阵发凉，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后看去，只见温帆朝站在他己的黑车门边，深邃的眼眸正透过眼镜镜片注视着这边。

    温予迟做了个深呼吸，“爸。”见温帆朝站在原地没动，他就喊了声，“爸？”

    “过来。”温帆朝威立在车门边上，抬手示意温予迟过来。

    温予迟的手倏地蜷起，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他感觉己身上的血液开始凝固，剧烈的心跳声在偌大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从他站得地方，到温帆朝的车边，有大约十五步的距离。

    而每一步，都像是煎熬。

    温帆朝一定是听说了些关于案子的事情。关于案子，温予迟认为尚有解释的余地。而至于在输液室遇到的那个男人，对温帆朝说了些什…温予迟就不得而知了。

    会说的很详细吗？是不是把两个人在输液室里依靠着的状态告诉温帆朝了，并且还拿这个威胁他了？

    第146章 道歉

    本想着己喜欢男人这件事以全由己承担，没想过会直接地影响到父亲。细想这多年来，己做过许多叛逆的事情，温帆朝也从没给过己好脸色。是，温帆朝为什却想把公司给己而非温予北？

    是温予北犯了什过错？又或者是…温帆朝因为己生母的事情对己怀有愧疚之心？如若是这样，温予迟打死也不会要这份施舍。但倘若事实不是这样，温帆朝是因为别的原因选择了己……

    温予迟垂着头一步步走——他从来没觉得十五步这漫长。

    担忧、紧张、愧疚之感悉数涌

    上来。他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他甚至不清楚，在真正面对上父亲的那一刻，是应该为己的性取向而据理力争，还是应该说一句对不起。

    他无法抉择。

    他希望这段路长一些，然而温帆朝的鞋子已经猝不及防地现在了温予迟的视野里。

    温予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抬起了头。

    正对上父亲视线的那一刻，他犹疑一瞬，还是沉沉地说了声“对不起”。

    而一反常态的是，温帆朝并没有像温予迟想象中地那样训斥，而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眼神过于罕见，温予迟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母亲的病房门。

    “…爸？”

    “嗯。”温帆朝迅速地答道。

    两人之间诡异的静默让温予迟十分不在，他小心地试探：“您叫我来是…？”

    “上车。”温帆朝一边说，一边拉开身侧的驾驶位车门。

    温予迟想问去哪，但是见温帆朝已经落座，他便也没敢耽搁，立马三两步绕到车身的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一路无言。约莫半小时之后，在路过一栋小区时，温帆朝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温予迟一愣，本地望向父亲，“怎停了？”

    温帆朝没看他，面无表情道：“到了。”

    温予迟看了眼窗外，并不觉得这片小区有什异常，迟疑地蹙了蹙眉。

    “温予迟。”

    温予迟心头一颤，开始有点坐立不安：“嗯？”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奢望你够原谅我。”温帆朝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温予迟，像是言语。

    温予迟艰难地回应：“原谅你什…？”他垂眼睫，声音很小，“我、我并没有怪你什…”

    温帆朝苦笑了一声，微微侧首：“怎会没有？我没有让你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你当然是怪我的。我知道，因为你小的经历，你很没有安全感。”

    温予迟抿唇不语。此刻他心里想的全是己确实给父亲带来了麻烦，不曾想过父亲居然说了这样的话。其实，以温帆朝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他不希望子是性恋也没什稀奇的——即便他本人够接受，社会也不会接受。即使温帆朝敢于告诉别人，己的子是性恋，行业上的人也不闲得住碎嘴，更不收敛住内心的刻薄。

    “你在输液室里，遇到了找你麻烦的人，为什不告诉我。”

    温帆朝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温予迟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紧张地气息有些不均匀：“我…我处理，而且…也不是什大事…”说完，温予迟犹疑了几秒，还是不敢询问温帆朝是怎听闻这件事情的——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拿这件事去威胁温帆朝了？

    “以后如果现类似情况，我希望你寻求我的帮助。”温帆朝淡淡地说，视线又回到方向盘上，双手有意无意地在上面摩挲。

    “我知道，你想知道你母亲的情况，”他续道，“我在那边找了些关系，花了点钱，把她转到了最好的医院，找了最好的大夫。”

    温予迟心头一紧：“她之前告诉我她院了，怎…？”

    “她不想让你担心。”温帆朝说道，视线投向温予迟，眼眸里却

    没有了以往的凌厉，“她这人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所以她并没有院？”温予迟急切地追问。

    “嗯。”温帆朝点点头，“但情况很稳定，你不必太过担心。我找的大夫说，恢复的希望很大。”

    见温予迟的眼神里有明显的关切，温帆朝有道：“你要是想去看她，你以去。我到时候把地址发给你。”

    “你之前，为什不告诉我？一点点信息都没有透露给我，我甚至不知道…”

    温帆朝的头低去了些，让人看不清他眸子里是什，“抱歉。我…”他说着，苦笑了一声，才继续把话说去，“你应该清楚，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承认己的错误和缺点是件非常丢面子的事，甚至比亏钱还丢脸。但你是我子，所以我以不在乎。”

    他顿了顿，续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一个男人的事业是最重要的。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去爱过一个人。”他缓缓呼一气，“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是不是很矫情？但确实是这样——我以为我给了别人最好的，殊不知，别人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这就是我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要把公司给你的原因——我认为你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

    静默片刻，他接着说：“你有好奇过，你为什叫温予迟？”

    温予迟从未听温帆朝这说过话，一时间还在慢慢地回味己是否准确地理解了他方才的意思，此刻被这一问弄得有些恍惚，脱而道：“为什？”

    “因为你比你予北生的迟些，便敲定了迟字。你母亲原本不想用予这个字放在迟字前面，但是我坚持要这做。”

    温予迟蹙眉：“是因为哥哥用了这个字？”

    温帆朝摇了摇头，徐徐道：“恰恰相反。其实温予北并不是他的原名。是因为我给了你予字，我才让他去改了名字。”

    “予字意为给予，我想给予迟来的更多。因为我亏欠更多，也偏心更多。”

    “偏心更多？”温予迟本地接道。他心中确实对这件事有许多疑问，以前却从来不曾问过。

    “你哥从高中开始，目标就很明确——他一心想继承我的公司，所以他做的事、走的路都是在为了这而铺垫。而你，从小却总是有你己的想法，每次还都喜欢一意孤行，想做什事你都会想着法子去做，没人拦得住你。”

    他顿了顿，侧首注视着温予迟，缓缓开，语气沉和：“小迟。你，很精彩。”

    还从来没人用精彩这个词形容过己，温予迟一时间不知道怎接父亲的这样一句话，便只是愣愣地望着温帆朝，等着他的解释。

    车内安静须臾，温帆朝朝着副驾驶位倾身些许，声音不重，却很认真：“小迟，我对你亏欠很多。但是，我仍然希望你够把我当父亲。”

    温予迟抬起头去看温帆朝的眼睛。那双瞳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竟是明显的苍老和疲惫。

    上次和温帆朝距离这近的时候，或许已经是十年之前了。

    这十几年来，当孩子的，和当父亲的，都在等着对方的一句道歉。

    本以为谁都不会等到，却不曾想过，居然终究是当父亲的先退了一步。

    他平时应该很累吧。温予迟的思绪

    很乱，他望着温帆朝眼角的皱纹，鬼使神差地想。

    片刻后，温帆朝才徐徐坐直，垂着眼，不知是什情绪。温予迟小心地用余光察觉到温帆朝的眼里似乎隐隐有些失落。

    父亲是在等待己的答复吗？对于一个心气高傲的人而言，到了什地步才会做倾身于别人的举动？而方才温帆朝那个倾身的动作，似乎是然而然的，并非深思熟虑。

    父亲这是——在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