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仓库里的尸体痕迹固定线在相对昏暗的仓库里显得十分显眼,触目惊心。
温予迟往仓库的门走过去,“晏队,凶手在装成小丑在展区里走动之后,会做些什?”
晏钧配合地也走仓库,然后重新踏进了门,企图还原凶手视角,“按照之前的线索…那,凶手走进门的这一刻,受害者应该已经在地上躺着了——被凶手提前使用曼陀罗花的毒性所致神志不清,甚至昏迷。”
晏钧从门继续往里面走,指了指仓库里面前的空地,“然后凶手应当就是在这里用利器把受害者分尸。”
“晏队,你漏了一点,”温予迟提醒道,“凶手在使用利器分尸之前,需要先把他己身上穿的小丑套装脱掉,然后给昏迷状态的受害者穿上。”
“你说得没错。”晏钧点了点头,“但凶手本身已经把己遮住的地方全部都遮起来了,手套,头套等等,他都用上了。再加上小丑套装很多工作人员都有过接触,以致于死者身上小丑套装的DNA比对工作过于繁杂,到现在还没有有效结果。”
温予迟微顿,问:“目前的DNA比对结果里,有袁瑞的DNA?”
“有。”晏钧几不查地叹了气,“但这并不说明什,因为据袁瑞所述,他在案发当晚来查看的时候,无意间接触到了死者,所以小丑套装上有他的DNA痕迹并不奇怪。而套装里侧并没有检测袁瑞的指纹。”
说完,晏钧绕到尸体痕迹固定线的里侧,继续以凶手视角还原,“凶手给受害者穿上小丑外装之后,使用利器分尸,然后逃离。所以,目前关键疑点之一仍然是,凶手是如何逃离在天亮开馆之前成功脱身的。”
温予迟也跟着走到晏钧旁边,朝周看了一圈,不经意道:“嗯?工作人员怎又把那一排小丑外装给挪走了……”
“什外装?”晏钧还在思考整个展区以供成年人逃离的地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温予迟在说什。
“那天来的时候我看到小丑像是己走过去的那次啊,你忘了吗?就是那次,我看到原本在前排箱子前靠着的小丑走到后面一排箱子前去了。”想起前天的场景,温予迟不禁再一次脊背发凉。
他小心翼翼地再度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距离陈尸处几米之外箱子上。
“晏队,”他脑中忽然闪现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声音也在发颤,“我…我好像知道凶手是怎脱身的了。”
还没等晏钧发问,他又纠正了己:“准确地说,凶手根本没有逃离。”
晏钧蹙眉,等着他把话说完。
温予迟咽了水,“其实避开所有监控离开仓库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他不是以人形的样子离开的。你还记得当时靠在箱子上的那七八个小丑?凶手在使用利器把受害者分尸之后,便躲在其中一具小丑里面。”
温予迟深吸一气,总结道:“也就是说,凶手在行凶之后根本就没有选择立刻脱身,而是藏了起来。所以,如果袁瑞说的是真话,那当袁瑞跌跌撞撞地赶来查看时,凶手应该还在现场,并且,悄无声息地看着袁瑞的所有动作。”
晏钧颔首:“如果这个说法是成立的,那没有工作人员的帮助凶手想躲在小丑里面被运
走是非常困难的。”他微顿,思忖片刻,续道,“所以,袁瑞的嫌疑是很大的,即便不是凶手也很是帮凶——帮助凶手逃脱的帮凶。”
“嗯,现在我已经基本分析了作案动机…那嫌疑人的话,既然目前嫌疑最大的是袁瑞,秦烨和那个助理,我再去看一次监控,说不定还是从里面看些门道,甚至通过技术手段分析最具体的身高来。审讯就让林哥去做吧。”
晏钧却听了不对的地方,“为什让林禾负责审讯?”他看向温予迟,“你是在担心你会控制不住情绪?”
闻言,温予迟微微垂了脑袋,没说话。
晏钧用手臂轻轻环住了温予迟的后背,凑近了他,看进那双眼眸,“温予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温予迟避开晏钧的眼神,仍然垂着头,“我知道,我总是在问讯嫌疑人的时候控制不好己的情绪,虽然我一直有在努力改进,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被案子气得不行。我根本不适合审讯,只适合平常的侦查。”
晏钧的手臂在温予迟的后背收紧了些,“但是你曾经因为情绪比较激动,成功地让犯人露了破绽不是吗?而且,除开情绪控制这点不谈,你在审讯过程中很善于利用心理战术,这是我刑侦支队非常需要的。”
温予迟抬眼迎上晏钧温热的视线,收了收己那些小情绪,才开道:“但是…这次还是让林哥去审吧,我想再看看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播放了三遍,还是和之前并无二致。
“晏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凶手在走路的时候,身子有点向前倾?”温予迟的脸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仔细地盯着一走一顿的小丑,狐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但我这次看好像感觉确实和普通有腿疾的人走路也不是完全一样。”
“向前倾…?”陈韩闻言,也往屏幕前凑了凑,又看了十几秒不解道,“嗯?我没觉得啊……这种情况是由于摄像头摆放的位置和角度的问题,有时候部分监控是会这样,会显得人头大身子小。”
温予迟蹙了蹙眉心,“是……”他思忖片刻,觉得陈韩说的也没错,便肯定道,“也的确,前倾并不说明什,犯人也没有什理由把身子往前倾。这是个没有意义的举动。”
说完,温予迟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肩膀和腰,但疲惫感并没有因此散去,反倒是愈发深重了,像是浑身都快散架了一般。陈韩也跟着起了身,伸了个懒腰。连续几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承受。
“也未必是没有意义的举动。”一直在旁边没声的晏钧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动作,开道,“现在任何一点点细枝末节的线索都成为关键点。”
“嗯?”温予迟揉太阳穴的动作一滞,“为什说是未必没有意义?”
晏钧也起了身,把身边站着的温予迟又按回了椅子上:“累的话就多坐会。”说完,晏钧才回答刚才的问题,“未必没有意义是指这是凶手在企图掩饰一些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你想想,在什情况凶手会疑把身子前倾?”
陈韩疑惑道:“刻意把身子前倾…在一个人想看清楚前面是什的时候?”她说着一顿,“难
道是凶手的前方有东西?又或者是…有点轻微驼背,所以看起来身子在往前…?”
晏钧蹙了蹙眉:“还有一种性——凶手走路时的重心不稳。”
陈韩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瘸腿是装来的?不对啊,普通人要装的话,也不至于重心不稳。”
“因为普通人装腿脚不便,的确不至于重心不稳,”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的温予迟站了起来,道,“但当凶手一边踮着脚一边装瘸的时候,就容易重心不稳。”
陈韩一怔:“所以,凶手是想让我误以为他是个高个子?”她顿了顿,“也就是说,凶手本身应该不高?”
温予迟蹙眉看向晏队, 警觉地问:“你怀疑是周蓝?”
他说完,回想起那日在秦家问询的时候,秦烨有意无意之间始终用手按着周蓝,便又道:“为什秦烨要一直护着周蓝?是因为秦烨知道周蓝是凶手,所以不想让她暴露?”
话音刚落,他立刻否定了己:“不对。如果凶手真的是周蓝,那她之所以会踮脚,是为了想栽赃嫁祸给秦烨,说明这两个人感情应该并不好。如若早有裂痕,那秦烨为什还会想保护周蓝?”
“或许秦烨并不知道是周蓝的手,周蓝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秦烨做的。”晏钧道,“但这都是我的猜测。”
没等温予迟和陈韩两人开回应,晏钧又了命令:“马上提审周蓝。”
再次把所有的线索捋了一遍之后,在晚上七点,天色尚留有一丝微亮之时,晏钧和温予迟一前一后走进了审讯室。
周蓝坐在审讯椅上,双手然地放在小桌板。虽然两只手分明被拷住了,却仿佛并不受手铐的束缚。
第76章 隐瞒
然而,周蓝脸上的神色却不是这随意。看到两个人走进来,她原本就在抽动的喉咙抽泣得愈发厉害,两行泪也跟着流了来。她紧紧地攒紧了手,近乎绝望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两位警官……我真的不是凶手,多狠心的父母才会杀了己的孩子呢…?你抓错人了,我真的不是凶手!”周蓝的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金属手铐的铐链撞击在桌板上,发哐当的响声,在沉寂的审讯室中衬得愈发刺耳。
“我有证据才会这说。”晏钧淡淡道,语气里听不什情绪,“你以为博物馆人流量大,小丑身上会的大量指纹会使我难以快速排查。但是不巧的是,就在刚才,DNA对比结果来了,有你的小半块指纹。那,既然你说你和这件事情无关,你怎解释小丑套装上有你的指纹?”
“我……你胡说。”周蓝的声音迅速变得失控,“不的……就算是有我的指纹那又怎样?每个留过指纹的人难道都是凶手吗?!”
“当然不是。”
周蓝嗤笑一声:“那你凭什说我是凶手?再说了,我是惟的母亲,我怎会杀死我己的子?”
“我从没说过你杀死了你己的孩子。”晏钧掀起眼帘,静定道,“你杀害的人,是钟岸。”
没等周蓝回答,晏钧继续说:“在秦惟事之前,你与秦烨商量好,让他的助理去杀害钟岸。但是巧合的是,第一个死亡的人却是秦惟。”
“晏警官,你这
不是相矛盾吗?那这不正好说明,我不是凶手?”周蓝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许。
“是啊,这不是相矛盾?”一直沉默的温予迟开了,“周蓝,这还需要问你。”
“问我?”周蓝又笑了一声,“我怎会知道?”
温予迟:“秦惟事那晚,秦烨让助理去杀了钟岸。是巧合的是,你那位助理杀错人了。”
周蓝:“杀错人?别开玩笑了,怎会杀错人呢?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助理去杀的是钟岸,然而偏偏却现了秦惟。这天底哪有这巧合的事?”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具有某种必然性。”温予迟微顿,续道,“我一直认为,凶手想对钟岸动手的那晚,现在现场的人是钟岸本人。显然,秦烨的助理也是这认为的。但现的那个人,实际上却是秦惟。”
停顿须臾,温予迟续道:“秦惟一直都知道你想对钟岸手。所以,为了保护钟岸,在案发那晚,秦惟故意戴着钟岸常戴的那个黑色罩,穿着钟岸的衣服,在博物馆三楼附近逗留。而秦烨的助理郑汇,并不像秦烨那熟悉秦惟,所以理所当然地误以为现在现场的人是钟岸。”
“也就是说,助理杀错人了,误杀了秦惟。”
周蓝听完,许久未一言,半晌才开:“按照你这说,凶手是助理,而不是我。而且,郑汇是秦烨的助理,不是我的助理。”她缓缓抬起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无畏,“那,我以走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晏钧答道,“助理只是杀害秦惟的凶手。而在第二天,当你发现秦烨的助手误杀了你的子的时候,你崩溃了。”
周蓝的手倏地颤了一,但紧接着,她紧紧地攒了拳,眼神变得狠厉,嗓音带着明显被压制了的颤抖,“我没有崩溃……”
温予迟深吸了气,又说:“你发觉你的子秦惟被误杀之后,你不仅恨郑汇,更恨秦烨。如果没有秦烨的指使,助理不会去杀人,就不会现误杀,秦惟就不会死。”
周蓝闻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嗓音依然是冷冷的:“你怎就肯定是误杀?你刚才关于误杀的推论都是猜测。”
“不是猜测。”温予迟迅速回应,伸手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叠照片中最上面的那张,然后举起来,把正面对着周蓝,说:“这就是证据。我派人去搜集了秦惟和钟岸两个人一起现过的地方的监控,所有的视频中,戴黑色罩的人都是钟岸。”
“之前在秦家秦惟的卧室中,我看到的柜子上那张照片,还一直以为戴罩的人是秦惟,因为秦惟尸体的脸部戴着罩。直到天,我才意识到,钟岸才是喜欢戴罩的那个人。所以秦惟那日为了保护钟岸,才戴上了一模一样的黑色罩。”
温予迟原本对己发过誓这次审讯一定会控制好情绪,但此时还是有点失控。他尽力地压制了情绪,把语气放淡:“周蓝,为什你就这反对秦惟和钟岸在一起吗?这在你看来,是一件很耻的事情是吗?”
周蓝扯了扯嘴角,眼神躲避:“你不明白。”
“没什明白不明白的。秦惟他愿意为了钟岸去死你知道吗?”温予迟声音不大,但还是听得愠怒,“七年前,秦烨的工地事的时候,秦
惟为了钟岸,宁愿己被钢筋压住。早在七年前,你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的——秦惟为了钟岸什都做得来,什都愿意付,包括生命。”
晏钧接过话:“所以,当你知道秦烨害死了你的子,你想报复。不仅想报复秦烨,而且想报复钟岸。因为助理始终只是一颗棋子,而秦烨才是导致秦惟死亡的直接原因。而这所有悲剧的起源,你认为是钟岸,对?”
“不,你错了。”周蓝耸了耸肩,扯一个冷冷的笑容,“你这样的人,总是恃清高,总是喜欢以为是地揣测别人的心理。”
“嗯?难道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温予迟再次看向周蓝,等她回答。
沉寂许久,周蓝才重新抬头,眼神没有再回避,“从七年前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反对过惟和钟岸交往。对于他的关系,我从来都没有批评过。”她无奈地扯一个僵硬的笑,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了来,“从头到尾,反对惟和钟岸的人,都只有秦烨。”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从我和他结婚以来,我就没有好好地为己拼过一次。惟也一直 被要求去做一些他根本不愿去做的事情。仿佛,我整个家庭都是为了他而存在,或者说是,为了他那悲的尊心和面子而存在。”周蓝说着,眼泪有些失控,脸上的泪痕斑驳而混乱。